“呃…对不起!由于伤者失血过多,又身体廋弱,再加上躺在雪地上过久。送来时。。那个送来时。。。”站在最前面的主治医生有点紧张的上前解释,被一群人这么盯着,他也紧张了。
“谁听这些,人到底怎样了。”其中一个脾气比较火爆的老人急切的打断了医生的啰嗦。
“是啊?人呢?”其它人也附和道。
“医生!说吧!我们有最坏的打算。”老太爷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一只干瘦而有力的手紧拉着宋楚;另一只手抬起,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才对那位主治医生说道,让有点沉默的医生不要有什么顾滤。
“这个…送来时伤者只剩一口气了,我们虽然尽力抢救,依然没有挽回,伤者宋乙轩死亡,,死亡时间十九点三十二分。”主治医生说完立马转身就走,做为一个医生,他可能觉得无颜以对,也可能不想再看到家属的绝望哭泣,类似的经历太多,更怕家属无故对他报以老拳。
医生走完之后,后面的护工终于推着一张盖着白色床单的病床走了出来。
老太爷带着流着泪却没有哭声的宋楚来的病床前,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掀开床单露出宋乙轩那苍白的脸,看了一下,又给盖上。
并不给小宋楚再看,拉着他转身就走,小宋楚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也跟着转身没再去看就让拉着离去,如牵线木偶,眼泪却再次如珠般滴下,视线都己模糊。
出到门过道口,迎面正碰上刚赶过来的宋伯康与何德森。
“细公儿!您也来啦!这是?”宋伯康往里面已经看清了现场的状况。
“嗯!来了正好,帮忙找个车拉回去吧!人死了就入土为安!这些年他也受够了,这下也算个解脱。小楚儿还小,这就是大家的事,大家都来,叫个仙先(道士),尽快把事办了。”老太爷眼眶也稍有湿意,经历这种后辈逝去的事很多,让他还是无法释怀。
“哦!我晓得,小九好赖也算是我的员工,就交给我来吧!不会亏了他的。”宋伯康大方的点头说道。
老太爷欣慰的点点头,道:“也好,但也不能亏了你,让你一人出也不像话,让大家都凑上一份,以前也是这么做的。”说完拉着一声不啃的小宋楚往走廊外去。
宋伯康挥手叫来陈红与何德森跟上他们,他则与其他的叔伯们七手八脚准备着宋乙轩的后事。
在经过换洗、入棺、踩山、择日、买水、转灵柩、写礼、晚宴;次日上山、午宴、烧灵屋、团坟等一系列白事之后,宋乙轩的葬礼总算是匆匆完成。
小镇一般还是土葬为主,更别说这里是山区地带,换洗不用说,入棺则是要等到下半夜最阴的时辰由仙先带领指导方行。
踩山就是看风水,看哪里的地势好,据说好的地势可以兴旺子孙后代千百世。
择日这一环宋乙轩的葬礼基本跳过,其实也就是选择个吉日下葬,一般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死后的喜丧才用到。
在小镇没到六十岁以上就死被视为短命,都是匆匆下葬了事。
买水就是大家戴着及腰的白帽子,打着哀乐来到江河边扔下几个硬币,再由两个直系亲属拿竹杆抬个小木桶装一点河水回去交给先仙,仪式就算完成。
女人在下葬与买水的时候通常都只能在村口或院门口接送,最大的任务就是哭,号衣(白色长袍)大家是不用穿的,只有亲子孙系穿(包括媳妇),二代女系与旁系亲属都只用戴一顶长长的拖到地的白帽子就成。
转灵柩是家属亲朋拿着一根香跟着仙先,围着死者的棺打转,转一圈就要跟着仙先一起鞠个躬,仙先则是在最前面唱着长长的大家听不懂的经文引领着。
灵屋,纸扎的彩色房子,里面还有一些纸做的家用,家属希望死去的亲人在另一个世界也可以像这里一样生活安乐,每烧一样,仙先都会念到名字,家属老人会答:“有!”据说老人比较有灵性,他的话更能让死者听见,直至大大的彩色纸房子烧完,仪式才终止。
团坟,整修坟场,一般要第七天才会团坟,传说头七死者还没住安定。
不过不到六十岁以上的不用管这些,通常都是越快越好。
小镇相传没到六十以上的人,死后都会变凶魂,欲称短命鬼!因此大家会有所慢待。
整个过程都会有仙先教大家怎么做,好多细节都能提点。
葬礼结束,连仙先也回家之后。
按照风俗却还有最后一餐谢宴,那是谢‘相帮’的,谢相帮就是谢来帮忙抬棺与弄宴席的帮厨和帮工,都是左邻右俚的熟人,而且都是男的,连洗菜的都是男的。
哪家有个红白事,一叫(邀)人了都要去,每家都可能要办红白事,所以你来我往必须去。但是都是要给红包的,当然只是几十块两包烟意思一下;最后一宴就是家属向他们表达谢意与敬意。
小镇西南,山峦叠障,林木幽森,树阴坑洼里还随处可见尚末来得急融化的皑皑白雪。
随着年代越来越久,上百千年发青碎断的石碑已经东倒西歪,这里就是小镇必备的乱葬岗,灵魂的安息之地。
称是乱葬岗,坟头可一点都不能乱,每个姓氏都会有自己的几个山头专用,你要住错了,人家可是招呼都不打就来推平的。
在最靠近小镇的几座山就是小镇几个大姓家里的山头,宋家的也在其中。
宋家的坟山上,宋乙轩的新坟就被安在靠东头这里,坟头正好向阳又朝着小镇的方向,夜里可以清晰的欣赏小镇的夜景与车流来往,灯光闪烁中,宁静的喧嚣时刻见收眼底。
团完了的坟,整整齐齐,四周安放着地一架架,大大的花圈,挽联招展,把小小的坟头围了几个转转,看起来花团锦簇。
崭新的灰石碑前小宋楚还穿着一身号衣,头顶戴着白纱布做的,不高的小独角,尾拖到地的白帽子,脸上泪痕犹在。
前两天守灵也是这样,直到不自觉的睡去才停,醒来后又会回到灵前跪着守灵,续香。
今天又是如此,在大家都忙完下山后,身边只站着老太爷一个人陪着他。
宋佳儿年纪小忘性也大,基本上睡了一天就没事了,这几天与陈红两个小姑娘也时不时就来陪着他玩,这会儿却是限于风俗没有一起上山。
并无歧义,只是风俗很早就习惯了这样,连清明节也都不能来的。
“小楚儿啊!不要再难过了,人嘛就是这个样,发生的事注定了无可挽回,拿得起放不下也要放下,活着从来不是为了痛苦一遭。天命,没得选择,生活的态度却是可以选的。也许你现在还听不明白,等你到太公这把年级你就会懂了。”
“都中午了,就快开席了,我们也下山去吧!不能对相帮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失了礼数。”老太爷过来摸摸宋楚的小脑袋,伸手把他拉起来。
“嗯!”宋楚扁着嘴,抬眼看着老太爷,用衣袖擦干眼泪,重重的点了下头,起身向山下走去,时不时回头望上一眼山顶那座刚起的孤坟。
小镇是不兴夫妻葬在一起的;人死了,喝了梦婆汤,所有的恩与怨就都一了百了,下辈子一切从头开始。
“太公,人死后真会去阴间吗?我爹能找到妈妈吗?”下山的路上宋楚突然发出这样的凝问。
他还太小,虽然聪慧,可也有太多他不确定的问题,比如现在身临其境的死生之事。
“呵呵!这可一言难尽哦!老头我活了一把子年级了,也搞不懂!但是却可以告诉你一个道理:‘死并不可怕,没有天堂或地狱,才叫人绝望。’阴间就是一个念想,人们希望它有,这个也就可以有了。”
“所谓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人有渴求万物皆真,人无渴求万物可假!而阴间与天府就是人们最最渴求之地。现在你懂了吗?呵呵呵!”老太公与宋楚打起了哑迷,也不顾年少的他是或能够理解。
不过看宋楚若有所思的神情,像似听懂一般,又似深究于某个牛角尖中不可自拔。
山脚,宋伯康他们还留了一部车等着他们,在司机小王平稳的驱车下回到宋家弄的祠堂口,四周依然可见丧事的痕迹。
“哟!老宋公!你们爷孙俩回来了,还正想叫人上山去看看呢!这雪刚融,瞧把这路上湿的,快到里边坐好,马上就开席了。”下了车刚进祠堂就撞见来相帮的老街坊李老伯李和生,他正提着个‘桶盘’(传菜用,长方形大大的木盘子),刚传完菜从大厅中出来。
“呀!叔公!小楚,你们可回来了,都在上菜了呢!红红姐她们那桌都在吃了。快走,我们快进去吧!跟我爸妈他们一桌,等会儿老叔公也会一起的。”宋佳儿老早就看到他们,只是被妈妈给拉着才没有第一时间跑出来,出来后也不管旁边的两个老大人,叽叽喳喳的拉起宋楚就往里拖了。
“哦!”宋楚看见她还算有了点生气,闷闷地只来得急应一下,就被拉走。
“‘和生呢’啊!大家都到了吧!没到的再让人去叫一下,你们厨房的大伙把菜先上完我们再一起吃!也没几桌,就不用在后面了,这两天把大家忙累了,好好喝两碗。”老太爷放开宋楚独自在走廊下与隔巷李家弄堂的李老伯聊起了话。
“其他人都到了,就‘上海佬’他看路太湿,就让老婆和小孩在这边,玩暂时不要回去。他自己上午和大家一起去祝家店还‘龙杠’之后顺路就回家里给鸡鸭狗喂食去了,现在都还没过来。”李老伯提起没到的上海佬,一阵懊恼。
上海佬是个假名字,小镇非常相熟的人都可能会相互取一个不正经的小名,也喜欢给熟人的名字后面带个‘佬’‘呢’‘儿’‘仔’等等后缀,以示亲近。
上海佬本名叫丁建才,因为出了名疼老婆又有点娘,所以就被大家取了这个假名字。
祝家店是个老巷子,那里住的都是祝姓人家,唯一一家杂货店就在弄口,也是祝家人开的,年久了,慢慢地反而叫成了祝家店。
龙杠则是抬棺用的粗长特制的,有年头的巨大粗木干,就像棺材常用香樟木,龙杠也是要专门的一种树木来做,每家都会郑重的放在祠堂房梁上。
宋家自己家的则是由于种种原因遗失了,用新的又会不好看,让人笑话,也还有好多讲究。
只能去有老龙杠的同地方上的异姓家里请来,反正借龙杠是不用花钱的,有没有恩怨都可以去借来,一般在这种时候没人会计较什么,打个招呼就成。
每家都可能会有或出走,或倒插门,或分家等等种种原因漂泊游离五村十乡的分支旁系在外,有些离主家远的也会就近借用。大家互相借,倒也很方便。
“那你先忙吧!我先进去坐会,这站一上午了,真有点受不住,哎!老咯!”老太爷看有点耽搁了,就想进去。
“哦!可不是,转眼我都快七十了。那还用说您呢!可是比我们长着几辈呢!不过,您身体健着呢!不老,呵呵!还是我陪着你进去吧!里面天井有点青苔满滑的。我们端菜都要慢慢走才行。”李和生笑呵呵的扶着老太爷往里面去,一面说着对老人家讨喜的话。
小镇九十多上百岁的老人也没有几个,能像老太爷这样健壮的还真是不多。
“是啊!屋子有些年头了,比我老头子都年岁太点,从老大一家搬走后。这些年,来的人是越来越少,走了一批又一批,我都看厌了,偏生我这一把老骨头却还好好的。年轻的是说走就走,连个话都留不上。”老太爷可能是有点触景伤情,眼眶又带了点湿意。
“是哦!当初乙轩呢(nei)去上学那会儿回来时,在火车站遇上我,就坐了我的拖拉机从火车站回来!他身边的小姑娘也是水灵水灵的,那个洋气。两个都管我和生叔!和生叔的叫。没成想到,这才几年哪!哎!就都没了。”李老伯唏嘘的说着话的工夫,两人也就来到了大厅口上。
“老爷子,我就先去忙了。你上坐歇会去,菜都好了,就等摆好就行,等会儿我们喝两碗。”李和生把老太爷带至大厅立马就要退出去。
他还要继续去上菜!那是他的正事,几桌子人还在等吃呢!虽然帮忙上菜的不只他一个,但他也不会想去偷懒。
“好!好!你忙吧!叫大家都出来坐好,喝两碗,酒管够有的。”老爷子点头目送着李和生又转身出去,这才跨入纷乱的大厅。
“哟!老爷子回来了。”
“老爷爷好!”
“太公公…我在这里呀!”
“唉!乖啦!唉!都坐好,等下就吃饭了。”老太爷一边笑应着大大小小的呼喊,一边往里走。
大厅里共六张八仙桌,从外到内分成两排,最里边有两桌,一桌坐的是各家相熟的一些长辈老人,一桌就坐的宋楚他们。
宋伯康也正好招呼完各家亲戚老人坐好走过来,正好扶着老大爷也在最里面的上首坐下。
佳儿与小宋楚两个小孩则只能坐在最外面的下首位置,左侧也是两位戚老,两小右则坐着个三十左右的美丽少妇与一个比佳儿他们要大点的青秀小男孩。
他们就是佳儿的妈妈陈盈与她九岁的哥哥,宋家的长孙,独子宋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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