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淮见先轸如此慎重其事,便知自己所猜测的没有错,暗道:还想要去齐国找晋公子重耳,现在见到了晋国不可或缺的先氏父子两元帅,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猛然想起眼前这心思深沉的老者他们此次被人追杀,似乎正是从齐国回来的途中。先轸又称他为‘狐兄’,彼此关系似乎极为密切,言行之间也对他多有推崇。而自己所知道的人就只有眼下追随晋公子重耳流亡在齐国的狐偃、狐毛两兄弟,难道说会是他们中的一人?
濮阳淮想到当日山道上所见的惨烈厮杀,心里明白:在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乱世春秋,要想安静地生存下来,或许是不难,可要是想有所作为,就只有尽快地融入到这个环境之中去。
当务之急便是要给自己一个新的身份,然后尽快地取得先轸等人的信任和认同。想到这里,目光从先轸、先且居、狐氏老者、英武汉子身上扫过,胸有成竹地笑道:“你们猜测的一点都没错,我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你们所知道的、甚至于所能想到的都要多得多!”
那英武汉子看他年纪在十岁间,身长七尺八寸余,气质清新脱俗、样貌更是俊逸绝伦。尽管言语举止与众不同,颇有些轻狂傲物,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又显得那么优雅自然,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太服气。奈何知道他对众人有恩,自然不好去针对他什么。
如果他仅仅是说知道的比自己要多得多的话,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去反驳他。谁知他居然大言不惭说比在座的几人都要知道的多,岂不是自取其辱?
且不去说先氏父子,单论自己身边的这位老者,其人其谋,便是众诸侯国也难有几人比得过他,更何况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心道:要怪只能怪这小子实在太张狂、太敢吹牛皮了?偏偏还要在他的面前使劲地吹,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当即大笑道:“那颠颉倒是要洗耳恭听了!”脸上不自禁流露出戏谑的笑意。
濮阳淮听了微微一怔:颠颉,那不是追随晋公子重耳流亡的人吗?
心想果然是他们,眼见先轸、老者、先且居都是静默以待地看着自己,淡然自若地笑道:“你们之所以会离开晋国,自然是与公子重耳有关。我不但知道公子重耳在翟国12年娶妻生子,还知道他在卫国收到过乡野农夫的土块,现如今又贪恋齐国的安逸生活……”
颠颉前一刻还神气十足的样子,一听便张大了嘴巴,神情震惊不已地道:“你如何得知?”
濮阳淮看先轸父子不动声色,而那老者尽管一直没有说话,却明显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心下暗道:还好自己之前了解过那段历史记载,不然还真有点不好蒙混过关。
当即又道:“晋公子天生重耳而骈肋,此乃天下共主之象,而今困厄重重,故来相助!”
那老者听了之后,平静的心情顿时激动得无以复加,有些声颤地道:“先生此话当真?”
如果说他之前所说的事情,或许有可能是从其他的地方听到的话,那公子重耳骈肋的秘密以及此刻安于齐国的心思,却是不可能为外人所知的,而他竟然连这样隐秘至极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他。忍不住又有所疑问地道:“那你也知道老朽是何人?”
从心里上讲,老者等人一早就认定重耳宽厚贤明,是个值得效忠的明君,才会不惧艰险困难追随他。只是这十多年来,经历过种种磨难之后,不免使得原本坚定的信念会有所动摇。此刻有人以无庸置疑的姿态又证实了这一点,他的心里自然而然就很容易接受这样的事实。
濮阳淮心想这狐毛在历史上不怎么为人所知,而先轸对此人的神态,显然是出自于内心的欣赏。想到此处,微笑道:“我虽然所知道的事情很多,可是并非所有的事情都会清楚!”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又道:“先生应该是公子重耳的舅父狐偃!”
此言一出,几人心里最后的一点疑惑,也彻底地消失不见,尽皆一副如获至宝的神情。
老者(狐偃)忍不住赞道:“先生果真神人也!”
濮阳淮淡然而笑,掷地有声地道:“我确实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能知道一些你们所不知道的,也能做到一些你们所不能做到的事。关于这一点,你们可以去问问那天在山顶的女子便知一二。”心想: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怎么会穿越到这里来,又何况是他们呢?
先且居闻言嘿嘿一笑,道:“那正是舍妹,父亲恼她生性顽劣,回来之后就将她禁足了!”转而又道:“爹,我看她这些天也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不如就放她出来吧!”
狐偃恍然大悟地笑道:“我说怎么回来后,就不见嫒儿那个小丫头,原来是给关起来了。”
随即心领神会地与先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想不到这些天的异象,竟然会在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身上找到答案,以前困惑着他们的种种疑问,都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先轸自然知道他此刻正沉浸于巨大的惊喜之中,虽然心里也同样认定眼前这年轻男子与自己女儿的关系,未必真有那么简单,可是他也无意于用女儿的终身来拉拢此人。
淡淡地道:“她身为一个未出闺阁的清白女子,先是私自随且居他们远赴齐国,又不辞而别一个人跑了回来,要是不对她严加惩戒,谁知道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英武汉子(颠颉)闻言连忙起身告罪道:“伯父,此事确是颠颉的无礼。当日在齐国见了令嫒之后,便对她心生爱慕,哪知竟是害得她不告而别,我实在是罪无可恕!”
他见了洒脱俊逸的濮阳淮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在得知了他的超然身份之后,就更是生不出半点争风之意。此时眼见先轸丝毫不为眼前的利益所动,原本陷入沉寂地心思不禁又活跃开了,便想着自己先行坦露爱慕之意,对方应该会自重身份,自然也就不会再来横插一脚了。
狐偃人老成精,听了先轸由衷之言,也是暗暗地放了心。由此可见,他不仅是一个不可多得用兵帅才,而且生性耿直、公私分明,却也少了几分圆滑变通的处世手段。
对于颠颉的那点小心思,更是心知肚明,当然也不会去说破什么。哈哈一笑道:“若不是她提前离开,说不得我这把老骨头,都已经埋在山脚下了!如此说来,倒是有功无过了!”
先轸抚须沉吟一会,沉声道:“也罢,那一会就让她恢复自由好了!”紧接着又有所担忧地道:“眼下先氏山庄表面上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是内忧外患、岌岌可危。我正是担心那丫头不知轻重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风波来,才会将她禁足的。”
颠颉嘿嘿一笑道:“伯父是不是太多虑了,真要有什么事,大家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意有所指地看向濮阳淮,心里始终对他有些芥蒂,也乐得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濮阳淮见他们都将目光期待地看向自己,不由淡然笑道:“愿闻其详!”
先轸微微点头,道:“我们先氏山庄除了平日的一些食物自给自足之外,主要就是依靠贩马来维持营生,换取各种所需之物,也能藉此了解到各国以及公子重耳一行人的消息。”
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先且居带人到晋国边境地区贩马,无意之中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晋侯(晋惠公夷吾)从族中选出一名绝色少女,意欲与齐国结成同盟。
先且居证实了消息属实之后,匆匆忙忙地结束了此次贩马的行程,而后兵两路。亲自挑选了数名得力的家仆随他一起赶赴齐国去找公子重耳等人,其他的人则返回山庄报信。
由于事情没有一点征兆,公子重耳只道是狐偃等人与先氏父子合谋危言耸听,目的便是要自己离开齐国,对于他们的苦心孤诣也不去说破,只是借故敷衍了事而已。
狐偃等人却是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也只能暗自着急。心知晋侯夷吾为了保住自己的君位,不但对晋国的众大夫封官许地,而且不惜甘愿割地给秦国,更不用说他之前也曾几次派人前往翟国刺杀公子重耳。现在他突然想与齐国结成同盟,难道说只是巧合而已?
一旦双方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么他们这一行人的处境,必然就凶多吉少了。毕竟齐侯吕昭虽然在宋国率领的四国联军帮助下,赢得了君主之位,可是当初与他争位的仍然有四个公子掌握有不小的势力。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君位与强大的晋国结盟,确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众人商议之后,便决定先行贿赂齐侯身边的人及时打探消息,而狐偃、颠颉两人则与先且居等人一齐返回先氏山庄。而后派人在晋齐两国的边境处严密监视,一旦得到确定的消息,便立刻快马加鞭与齐国的众人取得联系,做好应变之策。
颠颉见了女扮男装的姬嫒,欣然地自告奋勇提出与先且居等人一路同行。
姬嫒对他并无好感,对他的搭讪自然是爱理不理。偏偏颠颉死脑筋,见了她英武俊俏的模样便大为心动,见她没有断然拒绝,只道是她出于女子的矜持,于是找她更是殷勤了。
姬嫒只是念着众人的关系,顾全对方的脸面才没有拒绝,谁知他会变本加厉地向自己示好。无奈之下,唯有在半路上找个机会独自一人悄悄地先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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