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是一幅巨大的用泥巴堆积起来的山岭模型。霍去病洋洋自得得指着泥巴的山岭道:“师傅,这里是长城。这里,您看这里,这是祁连天山。那里,那里是玉门关啊。”
赵信身子都僵硬了。这个孩子!仅仅就凭着他从自己这里听到的故事,竟然把整个匈奴国领地还原了六七分。
“师傅!您,哭了?”霍去病好奇的看着这个魁伟的汉子,他的眼角旁边有一滴晶莹的东西。
赵信“嘿嘿”一笑,仿佛赶蚊子似的,袖子抹了一下眼角,把一座泥巴的小山轻轻挪了半寸:“祁连天山在这里。”
霍去病“啊”了一声,“山尖被您捏扁了,师傅!”他把山尖重新搓了两下,恢复了原形,眼珠子亮闪闪地:“弟子把您说的故事都记在心里了。以后弟子也要去祁连天山看看,去师傅的家乡看看。”
赵信摸摸男孩子的头顶:“好!师傅和你骑马去!一起去!”
霍去病蹲下,在“玉门关”那里弹了一下,“关门”被他的手指弹得摇摇晃晃:“单于会不会抓您呢,师傅?”
还等不及赵信回答,他已经挺起胸膛道:“弟子带兵保护师傅回去!”
赵信被他幼稚的话语逗得哈哈大笑:“得了,明天师傅就教你用刀!”
“用刀?”
“对啊,匈奴的军刀!”
霍去病猛地跳了起来,拽住赵信的胳膊拉了又拉。这真是更加意外的礼物。
大雨稍歇,卫少儿送走赵信。匈奴人仿佛拾到什么宝贝似的口角含笑,他翻身上马,忽地俯身,看着少儿丰满的胸部,吸了口气道:“夫人,我,我答应您了。”
卫少儿莫名其妙:“答应什么?”
胡人没有回答她,却打马狂奔而去。卫少儿来到儿子的房间。霍去病正在端详一把威武的军刀。他用衣角在刀刃上反复拭擦。卫少儿看了一会儿,忽地明白赵信是答应教自己儿子刀法了。她暗骂一声:这刁钻的胡儿。霍去病抬头对母亲微微一笑:“娘亲,这是赵师傅送给孩儿的。”他拨弄着刀柄上小圆圈说:“师傅答应了,以后和孩儿一起去他的家乡呢。”
卫少儿撇了下嘴:“匈奴的地方有什么好的?有好的,匈奴人能老到咱们大汉的地盘*财宝?赵信就喜欢吹牛,他的家乡啊,遇到天干,牛羊一批批都会死的。不然你问他为什么不肯回匈奴国去?”
霍去病放下刀,躺在床上,他的脑子里满是师傅讲述的草原、野狼、奔鹿。那个神秘的匈奴国,成为男孩子一个美妙的梦想。他翻了下身,捉住母亲的手:“娘,您再讲讲生我时的故事,讲啊。”
卫少儿笑了,她坐到儿子身旁,关于霍去病的出生的故事,她讲了很多次了,每次都会补充一些情节,让整个故事越来越带有神秘的色彩。
“那时娘啊,怀着你,都快临产了,跑到村子的一个柴垛子旁边。肚子又疼,人又慌乱,正在这时——”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霍去病补充道。
“是啊,是啊。可是没下雨。远处,一道白光闪过,一条白狼也,真是全身发白的狼——”
“娘,狼的眼睛是绿油油的吧。”
“对,绿油油的眼珠子瞪着娘。”
“那,到底是一条狼,还是一群狼?”
“是一群狼,都是白色的。蹲在娘的面前,倒象守护着什么似的。娘啊,那时侯就觉得,娘肚子里的娃娃,一定是个大英雄。”
霍去病也笑了:“那我爹呢?娘,他是不是一个英雄。”
“他嘛,他是个文弱书生。很高雅的文弱书生哦。你舅舅不就是大英雄吗?不能全天下的英雄都是你家的,对不对?好了,快睡觉了,再不睡觉,当心野猪来抓你。”
霍去病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卫少儿等了一会儿,听见儿子细微的呼吸声,心中充满了柔情。儿子象棵小树苗一天比一天茁壮,只有安睡的时候,才能看到当年婴儿一般的柔软。她脑子里闪过当年的情景:少女的自己惶惶张张奔到柴垛子上面,又痛又累又困,一觉醒来,满身是血的儿子已经出世,号啕痛哭着。卫少儿笑了,邻居家的大黄狗,探头靠近这血糊糊的幼婴,自己抓起一根树杈,用力掷过去,那狗逃跑得很慌张。
呵呵,也许自己的记忆才是错误的。也许自己安慰儿子的故事才是真实的,真有一群白色的野狼在等待这孩子出世,如同等待投胎人世的头狼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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