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门外人谈道法修为如隔靴搔痒。虽洋洋万语千言话头禅而已终究不得要领。入门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对于道中人来说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而已。可就是这层窗户纸很多人终其一生、皓穷经也摸不到门径。回头望要么是自己顿悟要么是有人点化。)
这天晚上我没有上晚自习一个人躺在宿舍里休息。我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朦胧间我听见有两个人走进了房间听说话的声音是风君子和尚云飞——
风君子:“没想到石野能在梦中阴神出游真是了不起!”
尚云飞:“你还有脸说了不起你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就教他这种旁门左道吗?”
风君子:“云飞先我要告诉你这不是旁门左道其次这也不是我教的是他自己做到的我事先也没想到。”
尚云飞:“那你说怎么办?”
风君子:“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说一说有什么办法?”
尚云飞:“只要他心神淡定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用不着勉强什么。”
风君子:“真是高人啊什么闲事都不管。这一次他当然可以没事下一次怎么办?这样下去可不是福寿之道。”
尚云飞:“那还不是拜你所赐解铃还需系铃人你闯的祸你来补救。”
风君子:“解铃还需系铃人这话一点不错。不过事情不是因我而起都是因为教室里出现了那个鬼没有那个鬼女孩石野也不会有今天所以解决问题应该从她开始。”
尚云飞:“风君子你什么意思?”
风君子:“我听说藏密有六成就法门你把中阴成就法教给那个小女鬼把梦观成就法教给石野大家不就都没事了这才是我们这种人解决问题的办法。”
尚云飞:“搞了半天你在打密法的主意。你有没有搞错!六成就是白教的法门我上师是黄教活佛。再说了石野这种人有天生神通极容易落入魔道根本不适合修习密法我师父肯定不会答应的。就算我师父答应了石野能够诚心向佛吗?”
风君子:“门户之见!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他的天资确实差了一点但也算得上千里挑一了。我们现在谈的是救人又不是哪门哪派在拉壮丁入伙!”
尚云飞:“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为什么要求我?你自己就没有办法了?”
风君子:“既然如此我就不求你了我自己解决。但是石野的事情以后你就少插手他怎么去做你都不要干涉不要天天说什么谁又落入邪道魔道的废话。”
……
这天夜里我依旧在重复那个梦。从寂静校园里走过时浑然不觉身处梦中。踏上楼梯、穿过走廊来到教室门前。当我伸手去推门时突然现有人在门上用粉笔写了个大大的“梦”字。这个字就像一道符咒也像黑暗中的一道无声闪电刹那间把我点醒!当然我不是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而是在梦里惊觉想起来这个场景就是我连日来重复的梦境——我在梦中醒悟自己正在做梦。
这一刹那间我的意识不再混沌而是恢复了神智脑筋飞快的运转起来:按照以前梦中的经验我只要推开这扇门那个小女孩就会听见并且会抬头看见我。然后呢?然后她就会问我:“你是谁?”再然后我就会醒来。这一次会不会又是这样呢?我推开门门轴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然后迎面看见了小女孩的眼睛耳中听见她的问话:“你是谁——?”
这声音不大细细的还带着一丝怯意但在空旷的教室里听起来异常清晰。我推门而入说出了连日来一直想说但是没有机会说出的话:“小妹妹不要怕我叫石野你叫什么名子?”这一次我在梦中终于走进了教室没有习惯性的惊醒。
“我叫依依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睡了多长时间?”
这一声哥哥叫得奇怪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话而在此之前每当我看见她就想到了我妹妹而她第一次看见我就开口叫我哥哥叫的还那么自然。听她的语气好像全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刚刚睡醒看神色确实也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我曾经很多次在心中设想如果她开口说话会说什么但万万没有想到她会问一句自己睡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谁着的吗?”
“睡着以前?”女茫然的看着我皱着眉头似乎很吃力的在回忆。她的眼神很纯净纯净中却有一种旋涡般的吸力我不由自主的与她对视。恍惚中我有一种错觉我觉得她的瞳孔离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将我整个人都容纳进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的情景突然一变:教室还是这间教室桌椅的摆放的位置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有一点不对的地方那就是细节不对!门窗桌椅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教室里仍然是空荡荡的没有灯只有月光隐隐约约的照了进来。教室中间的一张课桌两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小女孩她对面是个三、四十岁的左右的妇人。我站的位置只能看见妇人的侧后看不见她的脸以及表情。
“依依把这杯果汁喝了喝完之后你就会好好睡一觉的。”妇人的声音很温柔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声音我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感觉——绝望彻底的绝望!我突然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本能的叫了一声“等等!”
不料我的话音刚刚响起眼前的情景又变了。教室中的人不见了但窗外却亮起了火光!有人在开篝火晚会吗?我走到窗前向外望去。窗外的景象与我熟悉的校园大不一样初中部的教学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四周的树木分布依稀还有一点点熟悉的影子但比我平常所见都低矮了很多。广场上的人很多都围着中间由两层课桌拼起来的一座大讲台。高台有五、六米宽窄上方拉着电线挂着几盏明晃晃的电灯泡正中央拉着红布大条幅。条幅上刺目的白字写着:打倒…………柳子规!周围的人们挥舞着标语、红旗、喇叭等五花八门的东西喊着歇斯底里的口号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还有人高举着火把我看见的火光就是来自晃动的火把。
高台正中间跪着一个人灰色的中山装已经被扯得披一片挂一片不像个样子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白色纸筒帽帽子上还歪歪扭扭写满了鬼画符般的毛笔字。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此时正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向后掰着他的手臂同时用力的按着他的后脑向下压脸几乎贴到了地上。这两个人按着中间的那个人一边还带头喊着口号随着他们的嘴一开一合台下就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我突然认出了一个人这个人站在跪者的左手边正在用力的按住他。此人面目依稀就是今天芜城中学的校长何卓秀!只是年轻了许多。我看着这个年轻人不应该说是年轻的何校长突然有一种感觉钻入了我的脑海这种感觉就是——强烈的快感!这种快感像魔鬼一样出现把我吓了一跳随即反应到我感觉的是何校长的内心因为我听见了他内心的声音。
“平时高高在上的人也一样被我按倒在地!你比我有学问!你生来比我优越!所有的人都尊敬你!我恨你说话时那种风度!恨你走路时那种姿势!可是你也有今天!也一样被我踩在脚下!所有的人都对我欢呼!这感觉太棒了!……”
我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这时台下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有人往上丢东西。不是西红柿也不是鸡蛋而是他们手里五花八门的东西其中还夹着大大小的石头。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两个人紧接着扔东西的人越来越多都冲着高台中央的那个人。可惜这些人大多扔的不是很准波及到那人身边的两人。两人见状松开了手闪到一边但闪开的时候又很不甘心的用力向前推了一把。只见高台中央那个人刚刚直起腰身体又向前一晃头冲下栽了下去身影淹没在狂热的人群中。有人出惊呼更多的人却在嘶哑的欢呼……
这是什么地方?这还是校园吗?我看见的究竟是什么?是幻觉吗?正在我惊疑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话音:“你看见的不是幻觉是真实场景的重现它存在于鬼魂的记忆中。”
随着话音响起眼前的异像突然消失我仍然站在教室的窗前但学校的景观已经恢复正常的模样——窗外仍是静悄悄的夜色与森森树影。我转身风君子正似笑非笑的站在教室的另一侧见我满脸困惑没等我问就指着教室中的那个小女孩说道:“你不要奇怪现在你在她的梦中我在你的梦中……你刚才看见的是她的回忆……我对你讲过他心通你在她的梦中感应阴神也感应到鬼物的他心通就是鬼通……你刚才在她的回忆中能够感受别人心中所想也是如此。”
风君子显然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一开口几乎回答了我所有的疑问我反倒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半天才问:“风君子我是在做梦吗?那你怎么来了?”
风君子仍然在笑:“你来的时候我就来了我不来你怎么进得来。你确实在梦中但这不是一般的梦这是我的独门道法现在给你解释你是不会明白的。我告诉你这个小姑娘是二十年前我们芜城中学柳校长的女儿……二十年前柳校长身亡他的妻女服药自尽这是轰动芜城中学的大事只是当时还没有你我……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这个小姑娘刚刚醒来她的疑问更多你们慢慢聊吧你恐怕要花一点时间才能让她明白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你现在要去哪里?”
“她只记得她睡着了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是你把她唤醒的那你就和她解释一切吧。这个地方阴森森的太吓人了我可不敢待在这里。”风君子说着话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你处理完梦中的事情明天早上六点在市体育场门口等我不要忘了带上青冥镜。有什么事白天再说我要睡觉了。对了我在你床头放了个闹钟定的时间是五点一刻到时候你会醒的。不打扰了再见!”
……
叮铃铃的闹钟声把我吵醒我睁眼一看天色才微微有点亮。床头放了个闹钟时间指向五点一刻。我的意识还有点恍惚不敢相信时间才过了仅仅一夜我昨夜的那个梦似乎很长所经历的远远不止几个小时。我记得风君子出现在梦中也清晰的记得他走出教室但后来的记忆却有点模糊了。我不太清楚我是怎样小心翼翼的和那个名叫“依依”的小女孩解释她现在的处境以及过去的一切我只朦胧的记得最后她扑到我的怀里哭泣了很久泪水把我的上衣都打湿了。鬼魂也有眼泪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还好是干的。
我想起来风君子约我今天早上六点在市体育场门口见面。这是一个梦中的约会难道会是真的吗?风君子真的会在那里等我吗?我去不去?只犹豫了片刻我就决定还是要去!解开一切疑问的最好办法就是真正去走一趟如果风君子真的在等我那梦中的一切就是真的!
我没吃早饭简单洗了个脸就穿好衣服走出了校门。今天的感觉有点不一样我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正常前几天那种头晕目眩的难受劲消失了甚至觉得空气很新鲜还带着一丝香甜味。我到达体育场门口的时候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六点远远就看见风君子站在那里等我。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远远的对我打招呼:“不要呆了快过来吧昨天的梦都是真的。”
我有点木然的走了过去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仍然在梦中未醒站在风君子面前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等了半天却只说了一句:“依依真可怜!”
风君子看着我淡淡的回答:“天下谁不可怜?这个柳依依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他父亲五十年代从美国绕道香港回国。解放前一直宣传教育救国论解放后也回到家乡身体力行做了芜城中学的校长是个很受人尊敬的学者。只可惜死于小人之手他死后老婆孩子也受走了绝路。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其实学校的档案馆里有芜城中学的校史上也记载一些。”
“那依依为什么二十年后仍然留在教室里成了你所说的阴神?她是回来报仇的吗?”小时候也看过一些鬼故事对鬼魂报仇一类的情节记得比较多。
风君子一皱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尚云飞那个家伙又不肯把中阴成就法教给我。我想还不是因为你乱动什么青冥镜照出事来了!还有个原因恐怕是因为那张课桌你有没有注意昨天你梦中看见的那张课桌就是现在依依坐的那张桌子虽然过了二十年那张桌子一直在教室里……”
风君子一提醒我也有点想起来了。我们学校的课桌很有意思并不统一的以新换旧只是哪一张桌子坏了就找工友来修实在不行了就换一张新的反正样式都一样。这种情况有可能在别的学校也生过。这样一来就很有可能有那么一张桌子因为保存的比较好一直没有损坏就一直留在教室里被一批又一批学生使用甚至是二十年。前两天何军用小刀在桌子上刻字桌面露出来的新纹路是纯白色的非常硬。我认识这是山里面的野核桃木是一种非常结实耐久的木材我们那里的木匠一般用来做家具腿用几十年是完全有可能的。我正在沉思中又听见风君子问我:“你打算怎么办想帮她吗?”
“我确实想帮她但又不知道怎么做。”
风君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要么你根本就不要去碰如果一旦插手就要管到底否则会很麻烦可惜你偏偏插手了。我听说有些人死后并不知道已身已死如在梦中如果被人点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阴神可能被怨念维系直到消散或者心愿已了我可不希望这世上又多一个怨魂。只是既然我不愿意相信六道轮回当然也不懂往生渡我帮不了她尚云飞也不愿意帮她。”
我好像从风君子的话里听出一点什么:“往生渡?什么意思你说尚云飞有办法让她消失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君子:“我也不希望这么做让一个人消失是杀人让一个鬼消失是杀鬼杀鬼与杀人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只是我对鬼修之道一窍不通所以想找个机会看看尚云飞是怎么做的可惜这小子偏偏不上当不愿意教我。”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朦胧间我听见他和云飞的那段对话提到了“梦观成就”、“中阴成就”等几个词于是问道:“我昨天晚上好像听见尚云飞说你想打密法的主意这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的脸色有点尴尬干咳一声答道:“我确实有想法想研究研究他们的密法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帮你……既然尚云飞不上当还得你自己想办法了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学点东西。”
“让我学什么?你要教我法术吗?那太好了。”
风君子摇摇头:“别高兴的太早我只懂丹道而我的丹道你现在根本学不了。当务之急是解决那个女鬼的事情。不能让她见到当年的何校长阴神一旦心生怨念就麻烦了所以我打算暂时把她收了等你能帮她的时候再想办法。”
“为什么不能见何校长……把她收了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能帮她?”
风君子:“不要急听我慢慢解释。何校长是她的仇人但是一个人的错是仇而天下人都错了又应该找谁去报仇?我们不了解那个年代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办法去解决这段恩怨。你现在的情况最好先照顾你自己只是在梦中见她一面就已经半死不活了再想帮她你还要不要命了?你现在先要学的是物本培元、强身健体之道这也是修行人要做的第一步称之为练形。至于怎么练形我没有办法直接教你需要你自己去领悟。”
“你不教我我怎么领悟?”
风君子神神秘秘的一笑:“世上的高人又不止一个你今天就跟着我吧我会带你见识见识。”
我跟着风君子走进体育场这是芜城市一处开放的市民休闲场所。早上六点钟左右有很多人正在草场上锻炼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舞剑广场中央一群老头老太在打太极拳。风君子和一个打太极拳的老太太点头打了个招呼又回头指着这群人对我说:“我考考你的眼力这一群练太极的人当中你看出有什么人的特别之处了吗?”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只好猜测着问:“你说的是刚才和你打招呼的那个老太太吗我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风君子有点想笑又忍住了:“那个老太太是我小学的班主任身体不太好我说的可不是她。你看看那个老爷子穿白衣服的那个。”顺着风君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位老爷子大约七、八十岁的年纪穿一身纯白的练功服在场地中央正一招一式的比划着。看他的动作比其它人似乎要标准很多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采气势但我并没有看出来其它的什么特别之处。
我看了一会儿用疑惑的眼神望着风君子。风君子看出来我心中的疑问笑着说:“你果然仅仅是阴眼看不出其它的东西。你不是带青冥镜了吗用青冥镜照一照就知道了。”
用青冥镜?我记得我是用青冥镜看见的依依依依是个鬼耶!难道这阳光明媚的早晨鹤童颜的老头也会是鬼吗?我拿出青冥镜对着那位老爷子小心的从镜面中看去果然现了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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