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是三明治鸡蛋火腿和一杯牛奶,还有一小碟蜂蜜和蓝莓酱做佐料。身处中式园林,品尝的却是西式的早餐。毕炜笑了一下:“你吃过了吗?”
“已经吃过了。”阿俊微笑着回答。
毕炜坐下后,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便问道:“你姐还让你来监视我吗?”
“不,没有。我是等你吃完,把这些带回去。”
自从来到了这里,阿俊似乎是唯一一个正常的人。毕炜心中的许多疑团正找不到突破口,他干脆问道:“我是犯人啊,你不怕吗?”
阿俊笑了:“没什么可怕的,犯人也是人。”
“看不出来,你长得斯斯文文的,胆子倒是很大。”
阿俊有些腼腆:“其实我倒觉得,有一些人犯罪是逼不得已的。要不是没办法了,谁也不愿意走上犯罪的道路。”
毕炜撕开了三明治,用一种教训小孩子的口吻说:“也不能说这么绝对吧。很多犯罪嫌疑人都是穷凶极恶的,只不过你没有见过。”
阿俊一愣,觉得眼前这个“犯人”与众不同。毕炜也察觉到了不妥,马上改口说道:“哎,那个女人为什么对你那么凶啊,我看有点儿像是故意针对你。”
阿俊低下了头,神情黯然:“没办法,谁让我是外人呢。”
蓝莓酱沾在了手指上,毕炜吮吸着手指,说:“不会吧,你不是安警官的弟弟吗?”
“我不姓安的,我姓商,原来叫商俊。小时候家里太穷了,爷爷就帮了我。后来我父母离婚后,没人愿意养我。你也知道,农村家的孩子,离了婚,大多都是被父母抛弃了。爷爷见我可怜,就让我过来了。我后来也改了姓……”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中刚刚出现的光彩又黯淡下去,“不过姑姑一直不承认我。”
毕炜也不避讳,直接说道:“她是怕你分遗产!”
这些道理,商俊何尝不懂得,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这些。”
“这些人,都鬼精鬼精的,一个个说白了全都是为了这宅子。我就不明白了,这宅子有什么好的?”
商俊说道:“我记得我听爷爷说过一次,这个宅子虽然经过了好多次翻修,但是原来就有这座宅子。我听说,是明朝的兵部尚书郑洛的宅子。后来,郑家衰落了。到了清朝的乾隆年间吧。当时的江浙盐政使张灼告老,买下了这里的宅子。民国的时候,又归了安家。”
“这么曲折啊,这宅子好是好,但是地理位置太偏了,多不方便啊。怎么人们都喜欢住这儿呢?”
商俊想了想,说:“可能是一个宝藏传说吧?”
毕炜正在喝牛奶,一听这话,“噗”的一口,将牛奶全都喷了出来。他咳嗽了数声,擦着嘴巴说道:“我靠,还有宝藏传说?这尼玛是拍电影吗?”
“爷爷以前跟我说过,都是假的,我也只是当个故事听。说这座宅子原来历经了明清两朝的要员,埋着很多的宝贝。二叔和姑姑都想要这个宅子,大概就是听到了这个传说吧。”
“这……唉,上坟烧报纸糊弄鬼,还真有人信。别说没什么宝藏,就算是有,那也是国家的。”
商俊一笑:“谁说不是呢?”
毕炜这顿饭还没有吃完,有一个人急匆匆闯了进来,正是安琪儿,她刚从外面进来,浑身还湿漉漉的,叫道:“阿俊,爷爷快不行了,你赶紧去看看!”
阿俊一听,当时就往外冲去。安琪儿顾不上毕炜,也跑了出去。房门敞开,毕炜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他迈步从房间走出。出来后,发现外面的走廊空无一人。便跟在了安琪儿后面追了上去。
大雨仍然没有停的迹象,安琪儿和商俊尽管打着伞,但还是难免被打湿身子。毕炜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大雨中,跟在他们后面。
安琪儿和商俊在前面跑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还有人跟着。他们一路跑过了正厅,又穿过了一处花园,这才来到了后院。毕炜心中好奇:这段距离不近啊,安琪儿打个电话不就好了,何必亲自冒雨跑一趟呢?
他掏出手机一看,才恍然发现,手机已经没有了信号。毕炜心说,该不会是这场大雨将信号塔给冲倒了吧?他跟着安琪儿和商俊跑到了后院的一处楼阁内。
这座阁楼共有两层,是整座园子的建筑精髓之所在。檐牙高啄,雕梁画栋,兼顾了南方园林的灵动与北方园林的凝重。雨水打落在屋檐上,激溅开来,叮叮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从屋瓦滑落的水珠在屋前织成了一道珠帘。
不过现在,可不是看风景的时候。毕炜跟着二人上了二楼,见到了躺在病榻上的那个老人。眼前的这个老者耄耋之年,一头银发略显稀疏,形销骨立,脸上的骨骼清晰明了,嘴唇惨白,牙齿也剩下了不几颗。他目光混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病床边站着老安兄妹三人。老安一脸的凝重,颇为担忧。姑姑还在一旁不耐烦地絮絮叨叨:“爸,你倒是快说呀!”二叔也不在乎老父亲的身体,还叼着烟。见安琪儿和商俊来到,老安回头看了一眼,却也看到了跟着进来的毕炜,不由微微皱眉。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说了句:“正好。”
他俯下身子,说道:“爸,人到齐了,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老人嘴唇翕动,好半天才说道:“琪……琪儿……”
安琪儿眼睛红肿,拉着老人的手,嗫嚅地叫着:“爷爷。”
“你……你来写……”他声音微弱,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已经尽了全力。
安琪儿点了点头,强忍着悲痛拿出了纸笔。商俊赶紧上前,摇起了床位。老人靠在了床上半坐着,然后又熟练地拿出了吸氧机。老人拿过氧气面罩吸了两口,喘着气,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道:“这是我的……最后一份……遗嘱……”
毕炜见状,明白了情况。看来安琪儿的爷爷不止立过一次遗嘱了。老人多次修改遗嘱,这样的案例并不少见。总的来说,公证遗嘱的效力最大。只不过大多数老人都没有选择这一种形式。所以,遗嘱的多次更改,成为了儿女们争端的缘由。毕炜在杏儿沟的时候,就处理过类似的案件。
“等等,商俊在场我还能理解,这小子是干嘛来的?”二叔指着毕炜,“我们家的事,不用你来掺和吧?”
安琪儿尚未解释,老安便说道:“他和商俊是见证人。”
“什么?”二叔和姑姑同时吃惊。
安琪儿也不看他们,说道:“代笔遗嘱,需要有两名非利害关系的见证人见证并签字。商俊和他都是见证人。”
姑姑似乎不相信:“这小杂种不继承遗产?”
老人听到了这句话,气得脸色通红,剧烈咳嗽起来。安琪儿急忙抚背。毕炜知道,这些人无休无止地争吵下去,势必会引起争端,干脆壮着胆子说道:“老爷子,您说吧。”
老人喘匀了气,吃力地说道:“我……叫安……安……咳咳咳咳……”
二叔没耐心了:“行啦行啦,爸,我们都知道你叫啥。琪儿,别让你爷爷遭罪了,你就把你爷爷的名字写上去。”
安琪儿含着泪写了“安振基”三个字。
老人强撑着说了自己的一些年轻经历,期间,二叔的烟就没有断过,一支接一支。而姑姑则是时而拿起镜子补妆,时而催促老人快些说。
老人说道:“按照本人生前的……意愿……现将……现将财产……作……作……作如下……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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