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 “这么说,在我到来之前,你对坛城的了解,并未超出阁主所知?” 墨溶朝小谢望了一眼。这女郎的脸上,照例又是那种他所熟知的聪明自负、不知忧惧。他心里笑笑,面上却苦着点点头。 小谢皱着眉,半晌说:“以你的聪明能干也陷入谜局抓不住头绪,可见真是个**烦。看来,你叔叔说的是对的。” “叔叔说什么了?” “墨医生说,坛城很是古怪的。” “那当然。阁主此次派你来,到底都交代了些什么?” “自然是要我助你早日拿到怀梦草你皱眉头干什么?放心,阁主的原话是,拿不到怀梦草,也要把墨兄弟好好地带回来。” “那么他不追究我私离圆天阁的罪过了?” “不,据我所知,阁主本来就想派你来,你自己不等命令就走,阁主觉得你建功心切,其实心里还挺赏识呢。” 换了别人说出这样的话,墨溶只怕要吓出一身冷汗来。但唐小谢不同,她并不是圆天阁中的人,与那些纷繁的权势争夺从无瓜葛,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只怕还信得。 既然欧阳觅剑似乎并未动怒,那么“可惜我要辜负了阁主的厚望了。迄今为止,我对于坛城的情况还是一头雾水,没找到下手处,实在是惭愧得紧。” 小谢低了会儿头,一边想,一边说:“照你的说法,到目前为止,你在坛城里一共也就遇见了五个人,并不多。 “首先是云残庄主,按照我们的了解,他也是《曼陀罗经》的作者、坛城说一不二的主人。可是,他已经人如其名地残了,看样子还被软禁了起来。他有个姓章的仆人,照顾他的起居并且从他的眼珠子里面读出他意思。这两人也许是解开谜底的关键,可惜都是风中残烛,加在一起也没多大能耐。最可气的是,他们只露一面就再无下落。看来不仅云娘子对他们严加控制,他们自己也是非常小心的。 “再就是云娘子主仆两个。按照你第一天进来时云残的说法,是云娘子囚禁了他。自己养的女儿反了水,这其中又是为了什么呢?那个云娘子让你自己去找怀梦草,后来又改变主意,打算杀了你,大概是看你不够得力,又有二心,留着也是麻烦荒原到底有什么古怪呢?你说你只看见了一个不明来历的红衣女子……”
分析到这里,唐小谢忽问:“咦,他们家总有个把粗使仆役吧?我不信云娘子自己烧火做饭。” “有倒是有,不过这些人都被监管得紧,难得看到一个,而且呢,”墨溶想了想,说,“我猜他们都被云娘子喂了哑药。” “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小谢点点头,“再就是那个叫作林樾的小子。他进入这个地方,看来是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不知道云残见过他没有。” “那是个浑浑噩噩的傻小子,满嘴疯话,不足为道。” “那可未必呢。原本这坛城是个死局,忽然凭空多出一子,说不定能做成活局。”小谢道,“你何不与他联手?” “我倒是想与他联手,不过……看他的路数,是巫山门下。只听巫山二字,你就知是何等不靠谱了……” “巫山,嗯,”小谢神往地说,“那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哼,我看他是做梦的高手,早晚被云家小妖妇算计了去。” “其实,墨溶,”小谢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还有事瞒着我吧?” 墨溶别过脸去,不置可否:“我想找到云残。不管怎么说,他是坛城的缔造者,知道这其中的一切秘密。” 小谢冷冷道:“我认为应该先找到那个林樾。” 墨溶忽然恼怒起来:“我说过,应该先找到云庄主,他答应过帮我。而且,帮助他除了妖妇,令他拿出怀梦草,就大功告成。那个林樾要是碍手碍脚,就连他一并杀了……” “你别乱来!”小谢喝道,“阁主让你出来立功,可不是让你来滥杀无辜的,不怕跟巫山派结仇吗?墨溶,你……” 小谢的脸忽然煞白,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不自觉地去扣腰上的佩剑。 “你别乱来……你的眼睛怎么是红的?” 碧水流动中,忽然涌出串串河灯,连成一片烧天的火,像地狱豁开,幽冥的恶鬼成行出巡,从通红的眼眶间溢出,扭曲了筋肉纠结的脸…… 小谢吓得夺门而逃。 “我这是怎么了?”过了一会儿,墨溶忽然清醒过来,“小谢怎么跑了?来了个帮手挺好,让她去查云娘子和林樾。不然还真危险……” 桌上有个小圆镜,他拿起来瞧了瞧,不明白小谢怎么会被吓跑。 镜子里只有一张如常的脸,宁静如一幅画。 对的,他想,不管她,我自己找到云残就是。 但他的脚步追出了门,小谢却不知去哪里了。 他在门口呆了半晌,甚至开始怀疑小谢的出现,仍然只是云蕤编织的一个梦境。 他蹲在台阶上,竭力回想着来到坛城的种种情形。 这是一个迷幻之城,就像醉鬼的梦一样毫无章法可言。
小谢发现了秘密
小谢站在坛城的屋中的坛城地图要来看看,不然就像现在,连往哪个方向走都不知道。 墨溶所描述的坛城,像是奇门遁甲术的杰作,专门迷惑人心,处处都是陷阱,进去出不来。但在小谢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大户人家的宅院,五进青砖房子,一色黑油油的重瓦,被晨露濡湿,衬得青苔瓦松越发青绿逼人。后花园荒疏已久,似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她轻轻纵起,踏着重重屋瓦掠向后花园,看见了墨溶提到的那株紫藤。藤条曾长得疯野肆意,爬满了整个花厅,连边上的一株老松也缠上了圈圈凌乱的枝条。不过现在花死了,枯藤纠结,像纸上干涸的墨迹。 但这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院子的尽头有一扇小门。门轴是光滑的,看来常有人出入,门闩似刚被拿下。推门出去,门外是一条小径,穿过半人高的荒草,一直通向远处的山坡。依稀可看见阡陌纵横,似乎从前是一片田地,如今荒疏了,只剩下田埂上稀稀拉拉的几丛荆棘,如黑森森的刀剑丛自岩间地底冒出。其间另有一些草堆,堆积着一些形貌不明的破烂旧物,或者是黑乎乎的垃圾。 就像任何一处寥落乡村的模样,看不出任何蹊跷,没有迷墙,没有荒原上的鬼魅。墨溶到底在怕什么呢?深秋的风略带腥冷气,打在脸颊上,她裹了裹头巾,沿着小径向前行走。 此地极冷,没走出多远,便感到足底锥心地冰凉。风并不大,是一种荒野林间的湿气缓缓渗到骨子里。绿竹深幽,下有黄泥小径绕向山后,一丛一丛惨白的花朵点缀于乱草之间。 山的那一侧有一条浅溪,溪边又有一间宅院。虽然位于山北,却因地势开阔,八面来风,故不觉阴冷。这一处宅院不比坛城广阔,但同样的青砖黑瓦营造出与坛城十分相似的风格,看上去也是同样凋敝,大约十多年没有人居住了。 墨溶提到的荒原中的房子,大约就是这里。厚厚的蛛网蒙在朱漆剥落的门楣上,多年未有人登门一般,挂锁却不翼而飞。她只管推门进去,里面是一进四合院,与墨溶描述的不差什么,甚至庭院正中的大鱼缸也都在。正房共三间,正厅还算堂皇,条案、围屏、盆景、湖石一应俱全,只是年深日久无人打理,漆光剥落,枝叶凋零,全然看不出原先的精致模样。西边一间是小卧室,放着绣榻。东边一间有断了弦的琴,有散了一地的棋、发黄的纸卷,还有龟裂的墨,像是书房。小谢捅开一层窗户纸,朝书房里面看了良久,满眼里都是厚厚的灰尘蛛网,却没有墨溶提到的暗门。她鼓起勇气推开隔扇,走入书房之中,沿着墙壁摸了又摸,什么也没有。 墨溶莫非是告诉了她一个梦?但如果真是梦,他在这里实际上看见了什么呢? 爬上小楼,寻到一间闺房。迎面一张雕花大床,水莲朱帐半垂,依稀可见帐中被翻红浪,似有人残睡未醒,帐外还笼着一层暖意。床头有一架巨大的镜子,檀木托架是犀牛望月的式样,看上去很是名贵,想来此间的主人身家不凡。镜子后面挂着一条石榴红的六幅裙,掸去灰尘,依然如娇花初绽般明妍可爱,裙角绣着绵亘的潇湘云水图。小谢忍不住拖在自己腰上比了比,发现裙极长,腰极细,原先的庄主想是个极高挑袅娜的女子。 妆台边有画眉螺黛,有漆雕的胭脂小盒。胭脂早已干涸乌黑,翻过盒底,下面银粉描了一个淡淡的云朵图案。掀开妆奁,里面略有几支钗环,除却一只珍珠耳坠子,并无十分名贵的物什。翻了翻下面,也没见另一只坠子在哪里。珍珠有些泛黄,对着日光一照,银托背面显出一个草草刻上的是一个“云”字? 小谢愣了愣,把耳坠子掷回奁中。妆镜掀开,恰恰对着背后的大铜镜,白日里看着,也不免有些许鬼气。 推开隔扇,窗口正俯瞰着小院,院中的大鱼缸早已干涸,缸底积着些许雨水,淡淡的苔痕镶在水线上。墨溶又是在哪里看到的红金鱼呢? 而那个“云”字是什么意思?此间的女主人,和坛城云家是什么关系呢? 楼下书房里藏书颇丰。小谢大略翻了翻,除了常见的经史,竟多有医药书籍,从《内经》《本草》到《千金方》,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些罕见的武术乃至巫蛊类书籍,小谢想起水边的那些药草,明白过来此地的庄主乃是一个医生。一本一本取下来查看,终于在一册《灵宪》的扉页上,发现一行:“墨云氏偶得于嘉峪关显山寺。” 小谢安然无恙地从云殊的宅院中退出,按原路返回坛城。天色稍晚,一路寂寥无人,荒原上的小山衬着暮色愈显沉默。她随手捡了几朵野花,路过岔口时,忽然一阵冷风刮过颈畔。小谢打了个激灵,不由得一把握住剑柄。然而什么也没有,只有几株幽冷的野花轻轻摇曳。有那么一刻,她似乎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望着她,但等待良久,并无任何事情发生。于是她飞一样地跑下了小山。 夜色越发晦暗。火棘丛似乎有些晃动,她起初以为是荒原上的野兔,后来发现像是人影,连忙就近躲在一棵树后。 看背影那是一个灵巧的少女,在火棘丛中翻动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朝四处张望了一回,似是确定无人看见,便飞一般地朝坛城奔去。 待少女走得看不见了,小谢从树后慢慢地挪出来,钻进刚才那一丛火棘中。泥土十分松软,看来那少女是挖了个坑,埋了点儿什么东西。小谢犹豫了又犹豫,拔出剑来开挖。万幸这坑一点儿也不深,只是松松地盖了一层土,不一会儿就露出一个包袱皮来。 小谢拖出包袱皮,颤抖着手掀开,里面既不是血淋淋的人头、露着肠子的死乌鸦,也不是传说中的《曼陀罗经》,更不是怀梦草…… 交易
“小意还没有回来吗?” 云娘子的门口堆满了白色花朵。她一心一意地采集花朵,把手指都染成了奇特的乌青,如乌云缭绕。因为小意不在,她不得不自己布置花坛,一直弄到天黑,尚未完工。 “这个死婢子最近越来越不规矩,让她出去做点小事,要玩多久才肯回来。” 门口横过一个黑影。 云娘子猛地跃起,自然而然地闪到廊柱后面。 “娘子忙完了吗?没完的话,我们谈谈如何?”来者是墨溶。 云娘子一惊。上次一个回合,她以为墨溶吃了苦头,总会躲一阵子。几日不见他出来闹腾,说不定早已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又来了。看来,这花肥是不取不行了。她整整衣衫,站起来,微笑地望着墨溶。 墨溶立在门口道:“云娘子,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云娘子心道,我有什么要跟你交易的,却不接茬,只看他怎么说。 墨溶似是读出了她的心思,道:“云娘子大概在想:‘就墨溶这点儿能耐,凭什么跟我讨价还价?’在下不是想要跟娘子讨价,只是思前想后,觉得在下与娘子,确实不是对头,之前如有种种误会,在下先给娘子赔个罪。云娘子要在下这副臭皮囊去做花肥,在下委实难以从命,不如让在下从别的地方为云娘子效劳?” 云娘子笑道:“你缴械来降,我自然欢喜得紧,你倒说说想怎么为我效劳。我这里走失了一个轿夫,你要替我抬轿子吗?” 墨溶干笑了一下,不跟她绕弯子:“据我所知,娘子跟云庄主,并不和睦。” 云娘子飞了他一眼:“你见过云残了?” 墨溶点点头:“见到娘子之前就拜过云庄主了,只可惜之后再无缘晤面。” 云娘子哼了一声:“我却不知道,这老头儿动作怎么这么快,这些年渐渐看不住他了……怪不得你一见我就不安好心,他叫你杀了我,是吧?” “在下现在想来,又是不解,又是后悔,不该偏听云庄主一面之词。” 云娘子冷笑一声。 墨溶看她又不打算接茬,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在下看娘子医药上不错,武技却还逊色些,不如让在下去试试?” “试什么?” “为娘子永远解除烦恼……” “你说的不错,我跟庄主不睦。不过,我可一点也不想杀了他。”云娘子冷笑道,“我可是个孝女,得让他好好地活下去。” 墨溶哑然。 “姓墨的,”云娘子忽然压低了嗓子,用一种极为诡秘的声音问道,“庄主到底答应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以身犯险,居然想要动手杀了我?” 墨溶赔笑道:“我只是觉得,父女不和,自然应该是做儿女的多孝顺些。娘子居然一怒之下,把亲生父亲关了起来” “那是因为他活该!”云娘子尖叫一声,忽觉失言,连忙顿住。 沉默了一会儿,墨溶道:“在下愿为娘子一探究竟,去云庄主那里走一遭,如何?” 云娘子恢复了常态,冷笑道:“你还没取了我的人头,就想去找庄主拿怀梦草。你当我是傻子也就罢了,难道你要当云残也是傻子?你看他瘫在轮椅上,只有眼珠子能动,就以为能凭你那点儿破烂武技奈何得了他,是吗?呵呵。” 墨溶听她说出了怀梦草,索性道:“请娘子赐教。” “我赐教你什么?”云娘子冷笑道,“你是为了怀梦草而来,也相信杀了我就能从庄主那里得到这宝贝。” “若只是如此,娘子绝不容墨溶活到现在。这说明在下活下来,还是有用的。不是吗?”墨溶道。 “我给过你机会。”云娘子正色道,“我觉得你是有些不同的,对于这个坛城,你似乎有领悟的天赋……我带你到那梦境中,只要你能替我除掉那妖孽,我就能收拾了云残,你的怀梦草也就到手了……可惜啊,你太让我失望了,最后还得我救出你……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人能杀死那妖孽吗?” 墨溶浑身发冷,梦中的妖孽?难道她说的是那个……那个穿红衣的女子?不可能,那个女子仁慈至极。 “我跟她斗了这么多年……真累啊……”云娘子叹气道。她雪白的脸微微发皱,仿佛与墨溶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就跟与妖孽搏斗多年一样,令她疲惫不堪。 “为什么说……杀掉荒原上的妖孽,就能收拾了云残?”墨溶追问道。 就在这时,侍女的身影出现在花丛后。 “我让你去见庄主。”云娘子摆了摆手,道,“让小意带你去见庄主吧!我告诉你怎么走。你不是很想找到他吗……” 这一回,墨溶看清了云残庄主究竟被关押在何处小意并没有像老苍头一样蒙了他的眼睛。穿过紫藤花厅,一直走到后花园的尽头,有一间小小的棚屋。墨溶从前见过多次,以为不过是从前园丁用来存放杂物的小屋,却不料机关就在那里。搬开一个中空而轻巧的木箱,下面露出一个地道。小意举了一盏灯在前领路,墨溶紧随其后。 地道里阴冷潮湿,散发着苔藓、朽叶以及动物粪便的气味,看起来是草草掘就无人打扫的。墨溶暗暗揣摩地道的走向,似乎通向后花园之外,一直到那片神秘荒原的地下。想到那些地下冒出的白骨,他不觉打了个冷战。小意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在前面发出一声轻轻的冷笑。 墨溶忍不住问道:“假如我当真能杀死云庄主,娘子可愿意与我合作?” 小意笑道:“你轻声些行不行?这里离云庄主的住处不远了,你要杀人家,还得让人亲耳听到吗?” 墨溶便噤声,就在此时,忽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猛然站住脚。 小意转身笑道:“来呀,怕什么?” 墨溶狐疑地瞪着她。这个丫鬟的狡黠莫测,一丝也不在云娘子之下。 “怎么老苍头带你来,你一些儿也不害怕,那么相信他们。跟着我来却畏首畏尾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墨溶仔细分辨着,那不只是血腥,血腥味的挟裹中还有一种能把人呛出眼泪来的……腐烂气息。他忽然抢在小意之前,冲了过去。 甬道尽头的大门洞开,室内的蜡烛半明半灭,似已烧到尽头。 地上摊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人形的血泊。尸体被分成了五块,又重新拼回到一处,摆成一个极为扭曲、活人不可能做到的姿势。 “你都看见了吧……老苍头已经死了。他私自把人带到庄主这里,密谋杀死娘子,这就是他应得的下场。”小意道,“他的主子帮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为他守尸哦。” 墨溶望着椅子上端坐的云庄主。几日不见,他的表情依然僵冷,看不出因眼前变故而产生的任何变化。只是姿态更加苍老,像纸糊的冥器,放得黄而脆,一碰就化为齑粉。 云庄主根本斗不过云娘子,墨溶立刻明白了这样一个事实。怪不得,将任务交给自己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因为老苍头已经死了,没有人替他跑腿,也因为,云庄主本身已经不具备任何力量,一点也帮不上他。可是怀梦草呢? “你们以为,坛城创造者必然具备盖世神功,可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云娘子比他还厉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却还问这个废人要怀梦草,呵呵。” 虽然这父女俩的言行扑朔迷离,真真假假,但是此刻,对着老苍头的尸首,墨溶不能不相信小意的话了。云庄主不过是空有坛城庄主的名头而已,实际早已沦为傀儡,真正控制一切的是云娘子。他却还傻乎乎地打算帮云残杀死云娘子,换取怀梦草,甚至还打算以杀死云残为筹码而骗取云娘子的信任,设法与云残接洽。怪不得云娘子笑话他。如今看到了真相,他心中羞愤不已,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把刀架在了云残脖子上。 “慢着!”小意喝住了他。 刀刃在云残的脖子上拉出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你疯了还是傻了,还不明白吗?”小意笑道,“云娘子要杀云庄主,不过是芝麻大点儿的事情,还用得着你来操劳?云庄主可是不能杀的。” “为什么?”墨溶吼道。 “杀了云残,外面那个妖孽不会放过我们。”小意郑重道,“你想得到怀梦草是吧?只要杀了外面那个妖孽,云残的生死也就无所谓了,随你用什么法子,问他要来就是。明白了吧?” 墨溶点点头。 “或者,”小意诡秘地笑道,“你讨得娘子欢心,让她亲手采了给你也可以呀。” 墨溶的脑子里瞬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他转过头看看云残,老人的眼睛里掠过电闪雷鸣。他忽然一把举起了云残的椅子,高高地架在肩上。 云残的身体比想象中轻盈许多,像一片纸。有那么一个瞬间,墨溶觉得自己端着的,就是一个纸人。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举着云残和他的躺椅,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我不管什么荒原上的妖孽。”他大声说,“我只要怀梦草!如果云娘子不给我,大家同归于尽好了。” “好呀……”小意并没有阻拦他,脸上却浮现出莫测的笑容,“就看你和她,谁斗得过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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