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子,每天都来遛狗吗?”一个男子问小食店的老板。
“不知道呢,没看见过她……她养的那只狗真脏啊。”
男子心里想:“那只狗才不是她养的呢。”他每天都在这里吃饭,已经是第四次看到她给这只狗喂食,今天却把这只狗带走了,真是奇怪。
一个月后,男子从警察朋友里听到了一件事,之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女孩被高中生泼油漆”的案件又有新的进展。
“那个施暴的高中生失踪了。”
男子记得在电视上看见过那个高中生,让他无法忘记的是,那个高中生对镜头竖起的中指,那中指上套着一颗随处可见的骷髅头戒指。
还是在那条小食店扎堆的小巷,男子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女孩子。女孩子正在小食店里痛苦地坐着,手臂莫名地冒着烟。
“你还好吗?”他走过去问她。
她摇摇头,表示不用帮忙。但下一秒就失去了知觉,一头栽在她面前的碗里。
男子于是帮她挽起衣袖,却惊奇地发现,她手上长的就是他日常从事的对象——毒绣。而且她手上的香烟正在明显地缩短中,于是他马上把她带到自己的工作室,为她治疗。
这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毒绣,但从毒绣的致痛率和对宿主如此凶猛的攻击趋势,他推断是瞬绣,也就是短时间会在人体产生影响的毒绣。于是,他把她身上的毒绣当作瞬绣处理。
女孩子醒来后,男子自报名字。
“你好,我叫林亚南。由于你身上长了会致命的刺青,因此我帮你做了治疗。”
女孩子觉得他在撒谎,亚南于是为她普及了“毒绣”的知识,没想到女孩子还拿起了身旁的武器要挟他马上放自己走。亚南觉得自己很无辜,不过他无意和女孩子争执,也觉得女孩子的行为很可笑。
“你不需要用刀子吓我的,你喜欢的话,可以拿我厨房里的那把菜刀自卫,然后走出这个门口。你现在拿的这把刀子是我很喜欢的手术刀,请放下,谢谢。”
亚南没想到女孩子真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小刀然后逃走,亚南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可笑。没想到她走了没两步,却因为身体太虚弱而整个人晕倒在地上。
亚南走过去扶起她,发现她眩晕得站不直身子。于是,他背着她打了一辆出租车。
“跟师傅说一下你家地址吧。”亚南陪她坐在出租车后座,女孩子老不愿意地说了一个就在附近的地方。
出租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女孩子的家,亚南扶着女孩子走进她家门,发现了那条肮脏的狗。而让他更在意的是,狗的饭盘里有一颗骷髅头戒指。
“谢谢你,我会择日上门为刚才的行为道歉。”女孩子一改刚才的倔强态度,也许她发现自己正处于劣势。
这个女孩有点奇怪,说不上让人讨厌,但是防备心也太重了,重得有点搞笑。她看人的眼神,和别的女孩子很不一样,那是一种内心世界很复杂、看不清的眼神。
亚南于是开始调查女孩子的事情。对于亚南来说,女孩子身上的新型毒绣很有研究意义,而让亚南心里最在意的,是这个女孩子身上有着让人看不透的感觉。
原来几个月前,女孩子找了一个小仓库养着那只流浪犬,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流浪犬开始每天都在吼叫,吼叫声一天比一天严重,邻居们忍无可忍,终于找房东投诉。房东正要找女孩子沟通时,房东却没有在仓库里找到那条狗。
房东上门投诉的日子,和油漆案行凶少年失踪的日子刚好重合。
亚南第一次见女孩子,是油漆案行凶少年失踪的十日后。
女孩子的狗饭盆里的戒指,和行凶少年手上的类似,虽然那是烂大街的款式。
被行凶少年泼油漆的少女,和这个女孩子曾经同居过。
这一切并不是单纯的巧合吧?
第三次看到女孩子的时候,她正在遛狗,那只狗温顺地跟着她走,完全不需要项圈。亚南上前和她打招呼。从女孩子的眼神可以看出,她似乎不太认得他,现场很尴尬。
“这是你的狗吗?”亚南装作对狗很有兴趣的路人,想打破僵局。
“是的。”仍然是那双不愿意打开心扉的眼睛,可是在亚南看来,却有点神秘。
“它长得很帅,很难想象它小时候的样子。”
“我不知道它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女孩子说,“它是我之前同住的室友离开时送我的,我从来不知道我室友有这只狗,室友离开后却留下了这条狗,一开始让我很是困扰。”
亚南听见她的这番陈述,很惊讶地看着她的眼睛,但她的眼神在告诉他那是一番真诚的告白,并不是谎话。
难道是毒绣的作用?
“你平时喂它吃狗粮吗?”
“没有,它不吃狗粮,它特别爱吃肉饭,而且是拌了豆瓣酱的肉饭,我也搞不懂它怎么会有这种喜好。”
亚南曾听说古代有一种拷问罪犯的方法,把饿狼爱吃的酱料或调料泼满罪犯的全身,然后放出饿狼,让饿狼啃咬罪犯的身体,直到拷问完毕,饿狼会把罪犯沾了酱料的身体部分吃掉。
第四次见面,亚南和女孩子在路上相遇,女孩子当时晕倒在地上,亚南发现女孩子再次把自己遗忘掉,把女孩子带到工作室后,亚南发现自己的判断失误,女孩子的毒绣并不是瞬绣,因为那毒绣在生长,只是那长生绣跟普通的不一样,并不会在皮肤上一直存在,也不会越长越大。
第五次见面,亚南在医院里,给女孩子辨认行凶少年的照片,告诉女孩子一切。
程忻的表情看起来很古怪,眉头紧蹙,下颚使劲向后伸,可以看出来她不想相信的表情,但确凿的事实又让她烦恼得不知所措。亚南继续告诉她自己的调查结果。
“那是没有月光的一个晚上,那个母亲接到一个电话后惊慌失措,头一次向你求助:‘他们说,我的女儿被施暴……’她的声音颤抖,双腿完全站不直。”
“你扶着她来到了医院,她9岁的女儿全身被淋满了银灰色的油漆,医生说不敢贸然清洗,因为油漆的溶剂是有机溶剂,对皮肤有很大的伤害,如果直接清洗,有毁容的风险。你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孩子犹如一尊被涂抹了油漆的雕像那样,再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肌肤像没有了体温似的。”
“医生还告知女孩的母亲,她的下体也被涂抹了油漆,也许会影响到以后的生育。”
“女孩的母亲泣不成声,连夜带着女孩寻找各家医院,希望能找到一家愿意接收治疗的医院。第二天,女孩的母亲到公安局报案,警察把行凶者抓回来了,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颐指气使,一点悔改的态度没有。警察最后也无奈,要把他放了,因为他未满18岁,还达不到处理的条件,只能先放他回家,然后组织双方家长进行协调。”
“那个少年,一边对你们竖起中指一边走出了公安局。透过他轻蔑的眼珠,你看到自己愤怒的面容。”
“一个星期后,母女没有和你道别就离开了。其后少年的家人去到女孩子治疗的医院,放下了三千块不到的治疗费便走人。媒体报道了这件事,行凶少年一家人扭过头,一副摆开镜头的样子,大喊:‘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认识省的大领导!’行凶的少年对着镜头得意地笑着说:‘你们不能拿老子我怎么样,我要搞死你们全家。’”
“一天后,你从少年就读的学校里,查出了行凶少年的姓名。第二天,你徘徊在家附近那条开满小食店、卫生环境非常脏乱的小巷,观察着来来往往的猎物,终于,你物色到一只野兽。它全身脏兮兮,白色的毛发已染上一层灰黄色,毛发的末端形成了一片灰色带。你给他撒了一片熟肉,它立即露出獠牙,大块朵儿。”
“你就这样坚持着给它每天投喂,坚持了三天左右。那是一只巨型犬,有点像狼,估计以前是被饲养,你想象着它曾多么英俊威风地被主人养育,为它围上了项圈。它抬起头来,似乎有点儿困惑,但是还是接受了。你并不害怕它那双眼珠几乎溢满眼眶的凶狠眼睛,还颇为熟练地领走了它。”
亚南撕掉了给程忻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是行凶少年。
“好了,这就是你家那只巨型犬的来源,它并不是你认识的那对母女留下来的,它是你自己选择的。因此,你要对它负责,至于你怎么管教怎么处理,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作为一个旁人,不会对此过多插手的。”
亚南的话里似乎还包含着另一层意思。
“听完我说的话,你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处境危险了吧?”
程忻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单,她坐在床上,头脑快速地思考着亚南所说的话。这个毒绣不仅带给了她烦恼,还可能让她失忆,导致了不可挽救的错误。
青色刺绣这个组织还没被击溃,而核心人员还持有她本人的资料,那些余党会有什么举动还不得而知。而且亚南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程忻身上的毒绣无疑已经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说不定她已经忘记了某些关键的细节,而导致在某个时刻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她已经是一个罪人了,现在又罪加一等,那个少年还不知所踪,然而她却什么都不记得。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亚南的表情仿佛在说,天无绝人之路,还有他在呢。“一是继续单独对抗,无法获取最新的资讯,继续受毒绣影响,失去更多回忆,并且被青色刺绣的余党追查;二是做我的学徒,你可以免费接受我的治疗和岭南派咱们南风斋的保护,并尽早查出你身上毒绣的来源。但有一个条件,你需要做我的助手,并且继续提供你身上毒绣的颜料,让我进行调查和研究。我们是互赢互利的,你的毒绣能让我进行研究,这样能促进我追查出你的毒绣是怎么来的,应该怎么去除掉,这样你就可以早日解脱了。”
“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没有,你考虑一下吧,我在楼下跟你位置相同的病房,你想好了来找我。”
看着亚南毫无压力地露出笑容,安然地离去时,程忻叹了一口气,嘴里念着:“真是恶魔一样的刺青师。”
然后,她摸了一下自己背部,那毒绣刺青的痂已经完全掉落了,皮肤又恢复了平滑。一切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但程忻的生活早已暗涌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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