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一盒吗？”程忻拿起了一盒白色的膏状物。

亚南正把印有图案的纸放在吴先生的身上，准备把图案的草稿描上去。听到了程忻的问话后，他看了看她手上的东西，然后眨了眨眼，无奈地说：“不是，这瓶是最后涂的，旁边那个……”

毒绣刺青什么的真难学。

程忻在心里咕哝着，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拿错了，亚南跟她说过好多次了。

程忻在亚南出院后，便来到了他的刺青店开始当学徒，而亚南隔壁床的吴先生也听从了亚南的话，来到了店里做去除毒绣的刺青。此时此刻，吴先生正在亚南的店里做刺青。

“小哥，我看你人很斯文，真看不出来你是纹身师傅呐。”吴先生正躺在工作室的床上，亚南在他背上刺青。

“大家觉得纹身师傅应该是怎样的形象呢？”

“应该是比较凶悍的吧，你看上去却像个公务员的小白领。”

“主要看个人性格的吧，而且普通的刺青师和毒绣刺青师也不同。很多毒绣刺青师都是医生、或者生物学的相关研究人员，像我父母。”

这是程忻头一次听见亚南谈及他父母。

“看来毒绣刺青师不是平常人可做。”吴先生看上去是个老实人，说话一直态度谦虚，“不知道你还要帮我搞多少次呢？我脖子上这块刺青真奇怪，会自己长出来，而且去掉的方法，居然是得在别的地方重新刺一个，对了，一次要多少钱啊？”

“你的这种毒绣，一般要做两到三次刺青，来克制它带给你身体的影响。”亚南一边开着纹身枪，一边说，“毒绣刺青的价钱一般很贵，因为材料费比较昂贵。不过看在我们有点缘分，就只收你一般刺青的价钱好了，另外，考虑到我也会从你身上的毒绣上提取材料，一次收你二百元即可。”

“那真的是太感谢了，小哥啊，遇上你真是太好了，我那几天看着脖子上长了这么一个东西，老不舒服的。而且这几天还越长越大了……”吴先生露出了他一贯的憨厚笑容，“啊呀……这里好疼啊……哎呀。”

“对不起，可能是纹到了肌肤比较细嫩的地方，不过你的刺青快完成了。”亚南对客人的态度一直很温柔，服务非常体贴。

“好的，谢谢啊。”吴先生的脸抽搐了一下，“真难想明白那些年轻人为什么自愿往身上钉这种东西啊……你帮我弄的这个新的，应该面积不大的吧？平时看不出来吧？”

“这个比较小的，你纹在这个地方，平时看不出来的。”

半小时后，吴先生的毒绣刺青完成了。亚南和程忻送了他出门，亚南还一再叮嘱他两周后要再来做第二次刺青。

吴先生离开后，他们一起收拾工作室的东西。亚南却突然停下来，饶有意味地瞧了瞧程忻，那眼神里带着一点儿调皮，透露着他有跃跃一试的想法。

程忻也察觉到他的视线了，于是也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过来看他。

“我们来做个练习吧。”亚南微笑着说，并从一个抽屉里拿出来一个铃铛，“现在，只要我响起这个铃铛，你就把这瓶乳液交给我。”亚南的另一只手指着架子上的乳液——透着一点湖蓝色的乳液。

“这个是涂在刺青前的东西？”程忻确认了一下，因为她刚才拿错了旁边的乳膏。

亚南点了点头，似乎并不介意学徒刚才犯的小错误。

于是，程忻按着亚南说的做法，重复地跟着他的铃声拿了好几次。

程忻对亚南的做法很不解，而且，她认为这个练习流程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是刺青师都必须掌握的练习？”

结果亚南摇摇头，不屑地说：“我只是在做实验。”

程忻不解地皱了皱眉。

亚南露出了有点戏谑的表情，“看来你初中没好好念书，这不是巴普洛夫做在狗身上的条件反射的实验嘛。我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实验一下，看人的反射神经能比狗发达多少。”

程忻马上露出有点生气而又无奈的神情，“你把狗的实验沿用到我身上？”

亚南摆摆手，“但现在我拿起铃铛，确实能让你马上联想到这瓶乳液了吧？”

程忻无法否认这个伟大的实验的确人狗通用。

“很好，从你现在的表情看来，你应该对乳液使用的先后顺序有比较深刻的印象，估计不会再记不住了。”

程忻对亚南的用意嗤之以鼻，放下了乳液后，便继续收拾工作室的床单和进行消毒，程忻先把店门打开，然后回来把要扔的东西拿起，她突然出于好奇，问起了吴先生的毒绣。

“吴先生身上的毒绣，需要重复刺青才能去除吗？”

亚南的表情突然有所转变，“那是不祥的毒绣，而且正在增大。另一方面，它刚好长在了吴先生的脖子，不便于在那个位置刺青，所以我必须在其他地方刺上特殊的毒绣。把它吸引到身体的其他部位。”

“竟然可以通过在宿主身上刺青，吸引毒绣移动？”程忻再一次对毒绣的奇特而惊讶。

“是的，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宿主能自由移动的毒绣。”

“什么意思？”

亚南露出了对这种毒绣有所戒备的表情，“我并没有告诉吴先生，这种力绣的真正危险性。力绣是能加强人体某个部位力量的毒绣，譬如，一个杀人犯如果想用他的嘴巴咬断一个人的脖子，他只需要把身上的力绣移动到嘴唇上就可以轻易做到了，这对于力绣的宿主来说，就像咬断鸡肉的软骨一样轻易。而且可怕的是，只要稍加练习，宿主能很自主灵活地做到这一点，只要他知道力绣有这个用途，他总会很容易地找到诀窍。”

程忻想到了什么，不过没有打断亚南的话。

“力绣并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几乎可以说所有毒绣都会出现在需要它的人身上……”亚南的声音里透露着警觉性。

程忻不禁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毒绣。

“虽然我没兴趣去探讨吴先生会不会有犯罪动机，不过我觉得他看上去不像那种胆大包天的匪徒，他看上去像一只无公害的动物。当然，也不排除他会有过铲除什么人事的念头，毕竟这世道又乱又肮脏。”程忻冷冷地说着，似乎在表明她对吴先生的事不感兴趣。

正在此时，工作室外传来了鞋子压到地板作响的声音。

程忻马上打开了工作室的帘子，却发现吴先生正在看客厅上的壁画。

“哟，我刚好想回来问小哥一点事，我发现这个刺青好像有点移位了。”

吴先生的神情很自然，似乎没有听见他们刚才在工作室内的谈话。

亚南也从工作室出来了，他有点尴尬，和程忻面面相觑，过了半秒，他才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正常的，可能几天后，你脖子上的毒绣会转移到背部，那时候你便可以来找我了。没想到毒绣转移的速度很快。”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刚进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们出去了便等候在客厅，没想到原来你们在工作室里。”吴先生笑呵呵地说着，然后便告辞了。

等吴先生离去后，程忻马上重新把店门关好。

“你觉得他有听到我们的对话吗？”亚南跟程忻问道。

“但愿没有，可他大半是听到了。”程忻有点抱歉，因为是她没有关上门导致吴先生自己进来的。

“看来事情变得有点曲折呢。”亚南并没有表露出担心的迹象，依然如常地淡定，不过他的表情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