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陆……”鬼姜摁下挂机键,在路陆名字中间加了个小字,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字地念出来。
二米八的气场碾压过去,路陆的小心肝儿跟着颤了颤。她感觉到他隐忍的怒火,在头顶上压出了滚滚乌云,不经意地默了两秒,又傲气凛然地扬起下,巴理直气壮望着鬼姜道,“你买得起,是你的事。我欠不起你这么大的人情,还是算了吧。”
鬼姜眯了眯眼睛,轻飘飘的一句话从她头顶上飘了过去,“打你出生那天起,我就在你梦境中守护着你。只因为我二十五年都没在你跟前露个脸,所以我们要路归路,桥归桥?”
“……”或许真有其事?!玄门中的事情玄妙得很,她并不怎么懂。鬼姜都这么说了,答是不好,答不是也不好,还是沉默吧。
“哼!”鬼姜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留了个孤傲的背影。“既然要还我人情,把那二十五年的守护一并还了吧。”
“……”这,……
路陆心下默了两句:二十五年?你咋不说我是你一手带大的呢?然而路陆终究顾及教养二字,伤人的话极少出口,只是抱歉地耸了耸肩,顺势打了个哈哈,“我,我没有哪个意思……”
“你没那个意思?只是介意我是个外人?”鬼姜侧目昵了路陆一眼,神情复杂得有些说不清楚。
路陆在心底笑了笑:不是外人。难道我叫你声叔叔?唔,小着你两千多岁,该叫祖宗才对。
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应对鬼姜的弯弯绕,电话响了。路陆一脸喜色地拎了电话起来,欢呼雀跃地冲着电话喊了声“季远”。
一只大手摁住话筒,头顶阳光明媚的声音里多了些婉转,“千味坊的院子我买。我做房东。我拿那院子入伙,你做老板,千味坊还是你的。”路家小财迷称号,可不是轻易就能得来的。对赚钱做东的事情,路陆总是兴致盎然。鬼姜一句话说到她心尖儿上,量她是情不动,心已动了。她施施然给个笑脸,鬼姜亦回她一个笑脸。她着实不记得那万丈霞光携了春风来的笑,怎么把她晃得昏昏然的了。
鬼谷子嫡传的心法果然凑效,路陆竟然默许了。许多年后回想起这一段,她还以为鬼姜用了什么迷魂术,实则是她自己太好哄。
安静了半晌,路陆两道弯弯的浓眉又扭出了许多忧愁。鬼姜很贴心地补上一句:“你不用操心钱的事情。盗墓也好,变卖古董也好,总之有钱买你那宅子。不用偷,也不抢,你安心拿钱去签了房契就好。”鬼姜时不时冒出些远古的稀奇词汇来,才算对得起他那身玄色汉服。“让季远把你的车卖了交个定金。十天之内,我们回蓉城签房契。八百文银买那宅子,足矣。九百文银也行……”
九百文银!?冤大头啊……
路陆眼睛睁得老圆了。瞪了鬼姜两秒,转而两道弯弯浓眉又扭得紧了。
鬼姜实时奉上体己宽慰的话,“就说你未婚夫要买那宅子,季远总不能不允吧?”
路陆噎了口口水,生硬地笑出两个酒窝来,埋头冲着话筒跟季远讲了电话。
“你丫今天啥情况?不是自言自语胡乱说话,就是装深沉不说话。傻了吗?这么点小事儿就被吓傻了,不像你的风格呢……”
路陆觑了觑鬼姜,又扭了扭眉,这么诡异的场景到底要从何说起,所幸略过了不说,只说她朋友要买千味坊的宅子,还愿意拿宅子入股。
季远与路陆志同道合地惊呼了三个字:“冤,大,头!”
愿意买下宅子来入股,还让路陆做东家,是什么样的朋友,略有智商的都能明白,季远怎么能不晓得。他当即按下不表,欣欣然挂了电话,操办为千味坊买房置业的事情去了。
电话那头刚断了线,鬼姜从沙发上拎起路陆来,一个巴掌拍屁股上,噌怒道:“朋友?!说好的未婚夫,你不是默许了吗?”
路陆高扬的音调啊了一声,双手捂着屁股,绷着脸不敢言语,怕鬼姜动了真格的,她没得奈何。
好容易以路陆未婚夫的身份预备买下那宅子,鬼姜自然舍不得撤销了这样的许诺,拍她一巴掌,还不舍得拍得重了,丢了她在沙发上挠她痒痒,直到她从沙发上滚到地上跪地求饶才肯把手。路陆笑出了眼泪,盘腿坐在地上。鬼姜亦盘腿在他对面坐下,慎重地动了动唇,又没有说话,笑意掠过的眼眸里多了些许犹豫。犹豫了许久又才淡淡地说,“你若不想嫁我,拜我做个师父也行。”
路陆唇角噙着的浅笑突然僵住了。与他嬉笑怒骂的相处了两日,他句句不离要把自己送了她当夫君的字眼儿,处处贴心体己地照拂着,照顾得不算周到,却也暖心。这两日,过得荒唐且混乱,身边却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怎么的也生出了些莫名的情愫。怎的话锋一转又要让她拜师父了?拜了师父,严守师徒之礼,必定要严肃冷淡许多。她原本满满的心,又蓦地空了许多。见她半晌不语,鬼姜揉揉她的发顶,柔声道:“或许这样好些,既能护得你周全,有无需勉强于你。”
路陆神色暗了暗,眼泪咻地飙了出来,嘶哑着嗓音道:“你哪儿来,滚回哪儿去!我不要你这样的师父,也不要你护着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林纾予那处的伤情未痊愈,又来一个撩拨得她动了心又要做她师父的,她索性使了性子忍着头痛起身往外走,胸中一团怒火烧得熊熊的。
鬼姜似乎早已料到了她这反应,原地坐了半晌,沉声道:“你以前……”顿了顿,大概觉得这声调悲凉了些,暖了暖声音,“拜不拜师父,我都随你。”
听到身后的话语,路陆一个没忍住,回眸狠狠地瞪着他,鬼姜侧脸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再没多说什么。她这一瞪便瞪出了许多意思。鬼姜全然玩的是境界高深的招数,“敌不动,我不动”,僵持着也只是淡淡一笑。路陆泄不了心中的愤懑,一咬牙,抓了身边物件朝鬼姜掷去,抱枕、烟缸、苹果、香蕉、书,一样样从她手上划了抛物线出去,在空中像穿过投影一样穿过鬼姜的身体,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起初掷一两样东西,还捡了柔软的扔。眼看伤不了他,她便不顾及许多,肆无忌惮地发泄了这几日心里窝的火。林小拾掇得好好的屋子,被她扔得满地狼藉。鬼姜默默坐着也不拦她,到好像泄的是他的怨气一般。
触手可及的物件都左右横在了地上,路陆仍是气呼呼地鼓着腮边挂着的两颗泪珠子,恨恨地瞪着鬼姜。鬼姜愣了愣,哑然失笑的那一笑还没笑得出来,只听得防盗门被敲得哐哐作响。门外遭贼了似的喊做一团。路陆被吓到了,转身瞧着门。
哐当一声。防盗门怦然倒地,踹门的大爷来借着惯性冲了进来。他身后的几个大爷也借着他的惯性冲了进来。几个半老不嫩的邻居大爷,提菜刀的提菜刀,提榔头的提榔头,提凳子的提凳子,扛撑衣杆的扛撑衣杆……全副武装的大部队,冲进门屋里站了一堆。
路陆周身一个哆嗦,跟一众领居大爷们觑得一阵僵硬。随后而来的两个保安提着警棍排众而入。路陆又是一个哆嗦,她感觉捂着胸口的手抖得厉害。
隔壁李大爷抢先说了话:“贼娃子是不是跑了?有没有欺负你?”他们看不到鬼姜,只见路陆愣愣地站在面前,腮边挂着两颗凉薄的泪,四下里的物件七零八落地横尸地板,便以为她家遭了贼。
路陆“啊”了一声,不知如何作答。
“什么贼娃子?分明是入室抢劫的强盗。他从哪里逃的?我们去追。欺负我们楼里的女娃子,抓到他打个半死……”提榔头的大爷嚷嚷得厉害,脚上的人字拖都跑掉了一只。他热血澎湃地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去寻人。路陆的目光追着大爷的身影,顺便扫了一眼立在墙根看热闹的鬼姜。鬼姜冲她一笑,笑得天下太平。
“路陆,你没事儿吧?我们在家听着动静大,以为你家遭了抢劫,还没来得及报警,就操了家什过来。你有没有伤着哪儿?”提撑衣杆的大爷甚是温和,仔细询问她有没有伤着,“你莫要怕,他若伤了你,我们定要为你出气的。”
路陆终于搞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先前火气忒大了,摔了一屋子东西,搞出了震天响的动静,惊动了邻居的大爷们。大爷们热血沸腾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来了。只是要编出个什么理由,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平安无事呢?她“哦”了两声,终于讷讷地道,“我,我没事儿。刚刚跟男朋友吵了个架。”
听到这话,立在墙根里的鬼姜,眼眸里闪了些晦暗不明的光。
“吵架?吵架能吵出一地狼藉?是打架吧……”提榔头的大爷路见不平一声吼,怒气冲冲的杀了回来,一脸不平地冲路陆伸张正义,“是前天跟你相亲那小子吧?看着人模狗样的,竟敢出手打女人,真不是个东西。他都家暴了,你还护着他。喊他出来,我们帮你出气。”两颗唾沫星子飞在路陆脸上。路陆双眼一闭,硬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答上两句话来。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