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回还是先说王超吧。
虽说是成都片区,但王超要报到的地方并不是到成都去,而是坐两晚三天的特快到昆明。
为何?因为成都有个成工,你在人家家门口抢生意,困难是很大的。因此,片区的办事处只好设在昆明。
昆明好地方啊,是个春成。这里买东西都是按公斤计量,王超一出车站,就在路边水果摊上买了一公斤叫芝麻蕉的香蕉,吃了个痛快。
找到了办事处,见到了他的顶头上司郑建军片长,还有两个同事,一个叫刘志胜,一个叫陈伟。
郑片长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胖胖的其貌不扬,说话带有浓重的家乡口音。他对风尘仆仆还未洗脸的王超说:“你和我住一屋,快把东西放下,准备到外面吃饭。”
四人找了一个小馆子坐下,点了三四个菜还有两瓶“绿林肥酒”
郑片长也不问王超会不会喝?就把两瓶酒分了,一人半斤。
郑先举杯:“来来来,为王超接风,欢迎他成为我们的同事。”
王超赶紧站起来道:“谢谢你们,将来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多加原谅。”说完,傻傻的一饮而尽,把郑片长等三人看得傻傻了半天。
这后生,喝酒那么牛?
王超没酒了,郑片长问你还喝吗?王超说不要了,喝茶就行。
郑也就不相劝了,年轻人嘛,能喝就喝,然后端着酒杯说道:“我跟你们说啊,今天上午李护华科长来电话,说我们成都片业绩最差,一台都没卖!如果今年最后两个月再没有成交的话,都得离开销售科回车间上班去哦?”
“不会都回去吧?像王超人家刚过来也回去?”刘志胜说。
“说不定当片长也不一定,以后就是王片长了。”陈伟开着玩笑说。
王超不好意思地说:“师傅们别开我的玩笑,我要向你们学习的地方多的是,以后你们要多关照啊?”
见桌上没酒了,王超就说:“师傅们先满满喝,我出去买酒去。”说完,屁股一抬就走了。
郑片长对他这两位下属说:“这小子挺会来事,以后该教还是多教教人家,听到了吗?”
“问题是我们还是半桶水,怎么教他?”刘志胜说。
“还算你谦虚,你个初中生还敢教家人家高中生?陈伟嘲笑道。
“你俩别唧唧歪歪了,还是说正事吧,最近接到厂里转来的挂号信和电报,有四个信息要处理,看怎么跑?”他顿了顿:“一个是昆明官渡水泥厂,一个是个旧锡矿,一个是玉溪化肥厂,还有一个嘛……有点远,在贵州玉屏。”
刘志胜和陈伟听完后,半天不不做声。
最后还是郑片长打破沉寂,说:“既然大家不表态,那我就分任务了。官渡离昆明最近,就我来跑吧,因为李科长据说最近会来视察,我不能走远了。个旧刘志胜跑,那是个锡矿,估计成交希望大。玉溪离昆明也不太远,我看就照顾一下新人,让王超跑跑。贵州玉屏……陈伟你就辛苦一下吧?”
“凭什么我辛苦,我都快四十多岁的人了,爬火车都快爬不动了,要照顾也该照顾我啊?”陈伟不高兴的说。
“是哦,我们陈师傅老了,我建议远的地方应该年轻人去锻炼最好。”刘志胜帮着陈伟道。
这时王超正好提着酒进来,听到“年轻人去锻炼最好”这句话就对郑片长说:“领导,我岁数最小,把地址给我,我去玉屏,我今晚就走。”
“你今天才到,休息一晚明天去。”郑片长关心地说。
“不了,兵贵神速,万一去晚了让别的厂家抢了先就完了。”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路上要小心。”
王超喝了口茶,擦了下嘴准备起身到办事处提行李,却听陈伟说:“小王,别急,先劈柴火。”
“劈什么柴火?”王超不解的问。
郑片长说:“就是吃饭算账,无论多少,大家平摊。”
搞半天今天的接风酒不是免费的啊?原来还要自己掏钱?
王超于是把自己的那份交给了郑片长,但刚自己买的那瓶酒他没算上,他说送给师傅喝的。
晚上,王超买到一张到玉屏的站票,在没有师傅的言传身教下,开始了他的销售第一站。
绿皮车里好拥挤,那年头出门坐车都是一种煎熬,但也是一种锻炼。
站了一夜,天蒙蒙亮,王超在一个叫玉屏的小站下了车。
玉屏的特产是箫和柿饼。地处黔湘交界处。
王超要去的一个地方是一个发电厂筹建处,按照来信写的地址,在县城的郊区。
于是王超叫到一辆载客的三轮车前往目的地。马路是一条砂石路,路两边都是青山绿水,因天还没透亮,王超看不清哪里的美丽景致。
驾车的司机好热情,一路问王超从哪里来?是哪里人?口气里无不羡慕王超走南闯北的生活。
说着说着司机指着马路右边的山说:“以这条路为界,哪里就是湖南。”
“是吗?我下去走走。”王超好奇道。
司机停下车来抽上一根纸烟,感到这外乡人好玩,什么也没有的地方还要下来走走。
王超走在含有露水的路肩草地上,呼吸着来自山间的新鲜空气,一时神清气爽,一夜的颠簸疲劳立即没了。
三轮车把王超送到了目的地时,天已大亮。
王超走进了发电厂,里面到处是在建的建筑,发电厂的大喇叭在播送《东方红》的音乐,让人感觉这里好像还是文革时代一样。
问了几个工人,王超终于找到了筹建处的办公室。
办公室是在一个居民楼二楼,敲了下门,门开了,开门迎陈萍进去的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王超很有礼貌的说:“叔叔,我是江西宜乡工程机械厂的,你们寄过一封信给我领导,说要买一台装载机?”
说完,王超把介绍信和产品宣传资料递了过去。
中年男子看了一下介绍信后退回给王超,然后看了一下产品资料对着里屋喊:“林工,早饭吃完了没有,快来看看这东西行不行?”
一会,哪个秃了顶的林工的人边用手帕擦嘴边走出来了。
他从中年男子手中拿过资料看了好一会后说:“同志,你先到门外梯口等一下,我们商量一下叫你进来。”
王超于是站在楼梯口,忐忑不安的等了十多分钟,但对王超来说,却好像等了好久好久好久……
终于,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开门叫王超进来。王超一进来,就看到林工晃着光光的脑袋坐在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他慢条斯理的对王超说:“同志,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购买你们宜工的轮式装载机,是30的,两台!你合同带来了吗”
“要买,还要两台?”王超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他知道,现在他们成都片区三个老推销员,都大半年了,到现在还没卖一台。
“合同带来了。”王超把盖好了供方公章的合同递给了林工。林工在合同付款方式写上托收,然后盖上需方公章后把合同交给了陈萍。
林工说:“不留你吃中饭了,快点回去组织发货!”
“是是是,我马上回去。”王超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他看着秃了顶的林工心想:“还留我吃饭啊?,我都想请你吃饭,不但想请你吃饭,我还想亲亲你的光光头啊。”
王超是以一种非常镇定、非常平稳、非常从容的步伐走出林工的办公室,走出发电厂大门的。
此时的电厂的大喇叭在播送《黄河边对唱》:“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我的家,在山西,过河还有三百里……”
王超可没心情听张老三家在哪里?他得回头看看,后面有没人跟着?一见没人,王超就迈开大腿跑了起来——那速度,敢情就是向百米赛跑要冲破记录一样。
王超为何要跑?后来他跟陈萍分享成功时说:“我不跑,我傻啊,如果他们突然莫名其妙的反悔了,要我回去说不买了那不要命?我现在拿着盖了公章写了托收的合同,他想反悔又找不到我人,嘿嘿,那就一切按合同执行哦?”
那年代做生意确实安全,只要盖了公章写了托收就算数。不像现在,合同常如一纸空文,只有钱到了自己账上才算。
王超赶到玉屏站已经买不到去昆明的硬座票,就连无座票都买不到,他就买了一张站票,硬从车窗爬进了车厢。
这回王超没有站一晚,他遇到好心人给了他几张报纸铺在三人座的座椅下,躺了一夜的座下“硬卧”。
随着火车的“哐当哐当”声,王超在座位底下睡得很美、很香、很甜。因为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个订单。
回到办事处两天后,三个师傅都回来了。
他们很惨,包括郑片长都是空手而回。
郑片长还好,还拿了一个单方合同——就是需方只签字没盖章的合同,那只是属于意向性的。
有时意向性都牵强,因为有些客户心软,看到厂家来人那么辛苦跑来,不在合同上签上个什么?觉得好像对不住人家?
刘师傅说他跑的用户一听要八九万,谈都不谈了。
陈师傅说的更有意思,说地址不祥,连单位都没找到。其实他根本没去找,只是在当地的公园晒了一天的太阳。
事后郑片长揶揄道:“原来我还要你们教王超,结果人家倒成师傅了?”
但不管怎样,成都片区还是突破了零的记录,还是要庆贺一番的。晚上他们四人就在办事处附近的小吃店里喝了一顿。
这回没有让王超“劈柴火”了。但陈萍订两台的装载机两百块的奖励却让办事处成员集体分了。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