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三百两，不能再高了，我们这里的价格最多二百两，若不是你的货属于上等中的上等，也不会多加一百两。”
“再多一百两。”他低声道。
“真的不能再多了，你要知道这是杀头的买卖，我们都要吃饭，你再考虑一下，三百可不是小数目，你去其他地方，叫两百都不得。我是看小兄弟你有难处，才给这个数。”
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说道：“我有什么难处？”
“你的小师姐可等着这笔救命钱呢！”
他怒道：“你们敢调查我？”
“我们也是为了安全，才去调查你的背景。”黑暗中的人嘻嘻笑道，“七血毒，中毒者不会立即死去，而是受七血攻心之苦，浑身气血尽虚，枯竭而死。唯有真株露草能救他的命，但真株露草之珍贵你也不是不知道，长安最有声望的仁德堂也仅剩一株，每株售价三百两黄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为了救她的病，现在是快连饭都吃不起了，没错吧？”
他没有答话，心中万分矛盾。他起身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从缝隙中窥探出去。堂下的她正对着笼子中的鹦鹉吹气，鹦鹉惊得跳起，她呵呵笑着，夹出一颗圆饼递到笼子前，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她确实美得让人窒息，不被皇上册封，真是大不幸。不过你现在将她带出宫，她就是你的了，只看你舍不舍得用她换你小师姐的命。”
他问道：“把她交给了你们，会被送到哪里？”
“天都，或者洛阳，不会留在长安，她会如同蒸发一般，皇上不知道，其他人也都不知道，更不会查到你身上。”
黑暗中的人见他仍旧无动于衷，继续说道：“你的小师姐时日无多，你难道愿意看着她被病痛折磨死？”
他咬咬牙，道：“三百五十两。”
“成交！”黑暗中的人站了起来，昏弱的烛光飘到了他那张肥胖油腻、带着一条疤的脸上，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黄牙，“你下去带她上来，还是我们去？”
“我去。”
胖子从随从手上接过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扔到桌子上，“带她上来，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他走下去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什么都慢了下来，脚踏下木梯，木板被压下去，抬起脚，又恢复原样，缝隙中飘出一些粉尘，尘土又散在空气中。一步一步，每迈出一步，都要面临那个艰难的抉择。
他走到她身后，她还没有发觉。她夹着饼干塞进笼子，往鹦鹉的嘴边送去，鹦鹉别过头，她又用另一只手送去，似乎鹦鹉不吃她就不会罢休。
阁楼上，带疤的男人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着少年。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做这样子的事的时候，也还是一个少年。那是一个乡下女孩，黝黑的皮肤，明亮的眼睛，脸很俊俏。记不太清了，自己似乎是假扮成落魄的商人，那位善良的女孩为了救他，把他带回家中，她因此被家人毒打一顿。乡下女子带一个陌生女子回家，是不太光彩的事，但她坚决要帮助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怎么赢得她的信任，竟骗得她与自己私奔。卖了她后，得到一大笔钱。可后来很多个被噩梦困扰的夜晚，总能看到她被那些人拖走时，茫然无助的眼神。
也许那时候的她已经爱上自己的吧，爱得那么深，宁愿抛弃亲人，也要与自己同甘共苦。而自己为了生存，却将她出卖到那些暗无天日的地方，遭人践踏。等他有钱有势，回去找她，只听青楼中的老鸨说她已经忍不住耻辱，上吊了。
李白看了她许久，她仍旧没发现自己。这个位置看她，似乎消瘦了许多，冷风掠过，吹红了耳朵，她也豪不知觉。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发。鹦鹉似乎被吓到了，惊得飞起来。他刚缩回手，她便转过身，见到他，顿时笑魇如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突然相遇那般惊喜。
而那一刻的他真的有这种错觉，似乎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她。
她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很开心的问道：“你要带我回家了吗？”
他脑子突然“轰”地一声响，一段记忆涌了出来。很多年前了，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小屁孩，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家人，和那个悬浮在血泊上的恶魔。绝望之际，师姐第一次出现在生命里，来到自己身前，对自己伸出手，笑道：“我带你回家吧，我们新的家。”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有点担心的问道：“你怎么傻了？”
“没事。”他摇摇头，猛地拽住她的手，“我带你回家。”
阁楼上的刀疤男并没有派人阻止他，他甚至有点羡慕这少年的决定。不管用何种言语让他陷入贪婪与冷酷的深渊，也敌不过那个女孩的回眸一笑。
如果再来一次，即便放弃现在的一切，自己也不愿放开她的手吧？与其守着一生的荣华富贵，不如换一个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厮守。贫困潦倒一生也罢。
下人把装着鹦鹉的笼子提了上来，笼中的鹦鹉被冻得愚钝了许多。他看着那鹦鹉，和笼子中的饼干碎屑，许久方才叹道：“很美的姑娘，美到让人不忍伤害。”
“你走的那么急干嘛，捉得我好痛。”她甩开他的手，有些不满的说道。
他放开她，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她感觉他很莫名其妙，“你不是见你朋友吗？怎么一出来就怪怪的，你欠他钱了？”
“没有。”他摇摇头。
“不说算了！”她哼了一声，“我们回去咯？”
他点点头。
子时的古街已经安静了下来，街上的小贩们已经回到家，躺在爱人的怀中进入了梦乡。有几个商贩还在连夜装车，太阳生起的时候，这车就会载着他们在丝绸之路奔驰，去到西土，用陶瓷、绸缎和茶叶换回香料和珠宝。茶馆酒楼也停下了一天的喧闹，门前只亮一盏灯，等待风尘仆仆而来的客人。
少女走在街上，恋恋不舍的观望着街边的一家家店铺。他放慢脚步，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忽然发现眼前的这幅场景很像一副画——万籁俱寂的夜晚，女孩走在悠长的古街上，脚下的汉白玉石板折射出些许光晕，她的背影也被灯光渲染得模糊。
她发现了一家没关门的店铺，蹦蹦跳跳进到里面，他怕她走丢，追了上去。
昭君站在店门口，只探头进去，问道：“老人家，那么晚了才收摊吗？”
“习惯了，总要等到这个时辰才想关门。”老人说话间已经走出店铺，想摘下外墙上挂着的琵琶。
“老人家你歇着，我来帮你吧。”昭君抢先一步拿下那琵琶。
“小心，会碰坏琴头。”老人说。
“放心吧老人家，我会用琵琶。”她笑道。
老人家见她拿放琵琶的手法正确，便没说什么。他看着李白走来，咧嘴笑了笑，道：“很好的姑娘。”
李白挠着后脑勺，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陪笑。
昭君帮老人家收拾好了店铺，道别后，便和李白走了。这个时辰宫中的守卫已经放松了警惕，进去比出来容易得多。
“你很喜欢琵琶吗？”抱着她在房顶跳跃的他有点心不在焉的问道。
她点点头，“不过不太熟，娘亲留有一把给我，被那个女人的女儿弄坏了。后来我父亲想买一把给我，那个女人却说她的女儿不要，也没必要给我买。”
说话间已经到了她的住处，他跳到梅花树下，把她放了下来，说道：“我要走了。”
“今晚是我玩得最开心的一晚，谢谢你啊。”她甜蜜的笑着，对他挥挥手。
他刚走出两步，便听到她自言自语道：“梅花落下了吗？”
“梅花不会那么快落。”他心里想，回过头，却见无数白点飘落。
“是下雪了哎！”她突然张开手，万分惊喜的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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