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之内居然来了和尚,但见那身着黑袍之人一双瘦手缓缓退下头上衣帽,露出一个光溜溜的头颅来,待其转过身后,才见这和尚不过约摸二十三四年纪,而后胎毛都未完全褪去,生的倒是一双大耳垂脸,眉清目秀。
一句阿弥陀佛便挡住自己一刀,在不明这和尚真正身份时候,李大仁自是不敢再出第二刀,心道这和尚本事了得,怕并非普通人,于是李大仁一把推开咬牙切齿拦在身前怒目而视自己的展红楼,冷着脸对那和尚道:“僧人来自何方?胆敢公然与朝廷作对。”
那年轻和尚双手合十,笑道:“小僧不过一浊世苦行僧罢了,并不敢生出与朝廷作对的心,只是方才大人一刀,小僧若是受了,怕立时会血溅当场,小僧虽早已勘破七情六欲,可毕竟还没能参透生死。”
李大仁心有震惊,能单单念四个字便能化解自己雄浑刀气,如此实力不免让人忌惮,最主要这人是一个和尚,既是和尚,便证明了自己拿错了人,心道先前与那黑衣人打过照面,那张脸自己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绝非面前这张脸,难不成自己忙活一场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念及此处,李大仁便冷眼看了展红楼一眼。
“这就是你提供给我的情报?”
展红楼今日是彻底得罪十三娘了,自知姐妹关系恐怕也再无缓和余地,不止如此,而且让李大仁空手而归,正恼怒自己怎的做了如此亏本买卖时候,忽然听闻李大仁麾下士兵来报。
“将军,有发现。”
十三娘心里一紧,怕不是地窖被发现了,被李大仁押解着去了后院时候果真见地窖已经被打开,只是当展红楼再度被李大仁强行送下地窖探路时候却告知李大仁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张软榻,还有几张蚕丝被子之外,果真一无所有。
李大仁冷冷冲十三娘道:“这不过只是一个窖酒用的地窖,十三娘在此地窖中铺就如此床榻又是什么意思?”
既然没被抓个正着,十三娘心里也来了底气,便冷笑道:“老娘在自己家里铺个床睡觉怎么了?想铺哪里就铺哪里,李大仁管天管地难不成还能管的了老娘睡觉不成?”
李大仁心里已八成确定那人就在风满楼之中,只是却不知道藏匿在了何处,毕竟地窖这等地方又岂是能睡觉的地方?尤其十三娘这种身份的女人?
李大仁凑至十三娘身边低语道:“事已至此,十三娘就算再掩饰恐怕也无多大用处,那人与十三娘非亲非故,十三娘不足以如此为了他连累自己下水,倘若十三娘就此老实交代,我保证十三娘与此事没有一点关系,就连朝廷那边,我也能替十三娘说些好话,虽不敢保证能加官进爵,可至少十三娘从前犯的那些案子是能一笔勾销的,换句话说,十三娘若是配合了本官,从此之后,十三娘再也不必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城里,该怎么做,十三娘心里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闻着十三娘身上沁鼻的成熟女子香气,李大仁满脸笑意,十三娘却再度道:“李大仁,咱们话可得说清楚,究竟要我配合你什么?我这里你也看到了,并无什么朝廷缉拿的罪犯,我拿什么跟大人你配合对不对?能离开地下城去外面生活,我当然向往,可就怕拿不出同等的条件与李大仁交换啊。”
闻言,李大仁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么说来十三娘是要彻底跟朝廷对抗到底了?”
十三娘:“咱们说话可得讲证据,我怎么跟朝廷对抗了?李大仁一番栽赃嫁祸却拿不出有力证据,还要出言威胁我一个弱女子,倘若这件事情传出去,恐怕地下城的人们会很不服气啊。”
地下城除去荒城原本剩下不多的原住民,其他无不是江湖上犯了罪又或是仇家太多不得不跑路的有名人物,牵一发而动全身,李大仁自知事情轻重缓急,地下城虽暗流涌动,尔虞我诈,但那也仅仅只是在这与世隔绝的一方天地中罢了,一但有威胁到了地下城存在的因素,李大仁有理由相信那些个臭名昭著的家伙一定会联手对抗自己,对抗自己便等同于对抗朝廷,不过有的时候,朝廷也未必就会因为自己一个李大仁便愿意做下将九重天连根拔起的决定。
一个区区将军,对于朝廷大计来说,总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的。
李大仁怒极反笑。
“十三娘,你这话可得考虑清楚了再说。”
“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李大仁若是想怎样,尽管来便是,我相信咱们地下城的人不会任由你李大仁欺负我这么一个弱女子的,”
李大仁将这弱女子三字忽略不计,天下如果还有人觉得开人肉包子铺的十三娘是弱女子,那这人一定是傻子之中的傻子。
眼下继续缉拿下去无果,也许那黑衣人早就逃之夭夭,否则怎么解释找遍了都找不出人影来?倒是那楼上和尚的身份颇有意思,人说乱世道下山,盛世僧入尘,而今既算不上盛世,地下城也不是一个僧人该来的地方,既如此,那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僧人在这个关口来地下城做什么?
“十三娘,你好自为之。”
无功而返自是胸中恶气难消,李大仁便不得不将这口恶气撒到展红楼身上,心里想着待会儿总要将其好好“折磨”一番泄火才好,展红楼望向恢复自由的十三娘,低语一句姐姐对不起,便垂泪离去。
见此一幕,十三娘也只能叹气自作自受罢了。
待到剑拔弩张的风满楼渐渐归于平静时候,十三娘才迈着小碎步上楼,推开了那位昨日才下榻风满楼年轻僧人的房门,但见那僧人早先破了李大仁一刀,而今却像没事人一般继续盘膝而坐,嘴里念经,十三娘将这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经文听在耳中并且叩响了房门。
“适才倒是打扰大师了。”
那僧这时才停嘴,脱下头上黑泡,露出光溜溜如同明镜一般的秃头来。
“并无什么打扰与不打扰,倒是多谢老板娘适才在楼下阻拦李大仁上楼,这份情意,小僧暂且记在心中,”
自昨日这僧才踏足风满楼时候,见多识广的十三娘便大致已揣测到了这和尚来历,年纪轻轻,一路自中原来途径无数艰难险阻却依旧安然无恙,如此武僧,再配上这僧一直念诵的一部中原鲜有人知的小乘佛法《小无相》,这小乘佛法不足为奇,正因不足为奇才让中原十之八九寺庙弃之不惜,而今中原已再也难以找到全本,能拥有全本的,恐怕除了南唐被高祖皇帝封为护国寺的大鉴国寺之外,天下再无其他寺庙。
鉴国寺的僧人来了地下城,不说是十三娘,恐怕就是九重天里的那些个大人物也不得不慎重对待,倒并非是鉴国寺的僧人佛法有多深,多能超度众生,而是因为当年南唐与大夏一战,在那位被传成一但获胜便功高震主,南唐再无可赏赐的广陵王被高祖皇帝以不知是真是假的通敌罪名满门处死之后,大夏王朝铁骑再无人阻拦,长驱直入中原,甚至打到了南唐皇城之外,高高挂起劝降旗,全城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时候,鉴国寺以数百僧人为军,出城应战,虽对于百万大夏铁骑来说不过是以螳臂当车,只是当那位鉴国寺九品之巅武僧横空出世之后,一人横渡千里杀入大夏王朝皇宫逼的那位皇帝不得不下令退兵时候,天下才知鉴国寺其名。
王朝危机解除,那位百年难得一现的巅峰武僧也因横渡大夏杀进皇宫之时杀孽太重,力战之后身体力支,不久之后便在一个日落黄昏的夜安然睡去,再也不曾醒过来。
高祖皇帝加封鉴国寺为护国寺,鉴国寺声名大噪,盛世僧乱世道,落在鉴国寺这里却是说不过去的。
十三娘未必信佛,却不得不对这位从鉴国寺出来的武僧以礼相待,这不只是源自于当年那位武僧杀进大夏皇宫的壮举,更因为鉴国寺可谓是南唐脊梁,尤其是在广陵王之后,南唐唯一剩下的能高高挺直的脊梁。
既是脊梁,便理应是应该受到尊重,哪怕只是十三娘这般一个女人。
十三娘笑道:“能为大师做点事情是我的荣幸,只是我对大师前来地下城却还要如此低调的行为很是不理解,以大师的身份,只要亮出来,不说是我,恐怕就是地下城中十之七八的人,都会给大师几分面子,实在不足以如此屈身在我这小小的风满楼之中。”
那僧道:“出家之人勘破红尘,住哪里都一样,况且小僧此番前来有要事在身,实在不应当多招摇过市,倒是藏在小僧房中这位公子,眼下李大仁已经离去,可以安心出来了。”
话音才落便见又一道人影从鬼魅般从那张供僧人打坐念经的床榻之后出现,不是之前连十三娘都摸不清去处的叶白荷又是谁?
原来叶白荷一直都未曾离去,无非只是做了一个猫抓耗子的游戏罢了,隐藏在这僧人房中,李大仁先前因为太过忌惮这僧人的关系,倒是未曾多做搜查,如此一来才没能在翁中抓到叶白荷,等到察觉事情不对之后,却再也束手无策。
一场灾难总算有惊无险过去。
叶白荷听那僧与十三娘交流,心中便已有了计较,只是对这僧名号好奇,追问之下那僧倒也直接。
“小僧法号空空,至于此番前来是因为受了家师一件事情嘱托,托小僧寻找一个人,找到这个人,便是完成了小僧对家师嘱托,也能平反当年的一宗冤案。”
听罢,十三娘虽好奇,但却并不想再给自己招惹来什么麻烦,一个张凤府便已让她头疼不已,倒是叶白荷继续追问了下去。
“敢问大师想要找的是什么样一个人?又想平反什么冤案?”
空空道:“寻找广陵王遗孤,平反当年的广陵王灭门冤案。”
“这是忌讳。”
十三娘连忙低声提醒。
“大师切莫胡言乱语,否则一但被朝廷眼线听到,怕鉴国寺也保不住大师。”
空空不语,十三娘眼里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叶白荷淡淡道:“只听说广陵王全家被灭门,还从不听说广陵王还有什么遗孤,大师岂非在欺骗我与老板娘二人?”
见状,空空道:“确有其事,其中经过曲折离奇,不便表述,小僧此番便为此事而来,只是此事干系重大,需得保密。”
叶白荷道:“既要保密,为何大师要说与我二人听?难不成大师就不怕走漏消息惹来杀身之祸?”
空空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倘若真走漏消息,小僧也会一个人担下这份后果,不外乎就是一个舍身成仁罢了。”
十三娘道:“那倒还不至于,大师尽管保密就是,我虽为一介女子,却也是实打实的佩服鉴国寺,故此大师大可不必担心走漏消息,只是其他的我二人恐怕就帮不上忙了,我虽久居地下城,不过地下城门门道道那么多,什么线索都不知道就想找一个人出来谈何容易?”
空空道:“也并非全无线索,当年广陵王遗孤于灭门之夜被我鉴国寺那位武僧救走得以保存性命,后鉴国寺高僧为不至于牵连甚广,又连夜将那位世子殿下连夜送走,高祖皇帝心生杀念,鉴国寺就要毁于一旦之时,那位高僧舍身成仁牺牲自己独闯龙潭虎穴,以牺牲百年修为代价终换来鉴国寺避免于一场灾难之中,那高僧圆寂之时曾告诉寺里高僧,世子脚踏七星,生而帝王之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不知事情本末的十三娘这才明白过来当年轰动中原的佛门武僧孤身入大夏,原来不过只是因为身不由己而已,但即便如此,这位武僧也依旧当得天下之人尊敬,昔年南唐王朝广陵王麾下铁骑立下赫赫战功,正因为有这么一位让四方皆颤的王,才得以南唐数十年安宁,如此人物,怎能不让人尊敬?偏偏就是如此惹来杀身之祸,能保全遗孤,留下一丝血脉,已当得那位武僧被人称道为圣人二字。
“倘若只知脚踏七星,又能如何?难不成见一个人便将其鞋袜脱下来查看一个究竟?更何况大师怎的确定那位世子殿下就一定来了地下城?毕竟当年也只是连夜送出城去,那时节世子殿下才多大?”
空空道:“那时不过才四岁而已,后来高祖皇帝派人追杀世子,当我鉴国寺一众武僧赶到现场时候,不见了世子,不见了救走世子的人,只见到了满地的杀手尸体,以及一张以鲜血所写的血书,那血书道,十八年后荒城再见。”
闻言,叶白荷与十三娘对视一眼惊讶不已。
十三娘:“也就是说世子殿下不知被何人救走,但十八年后会让世子殿下来荒城。”
空空道:“现在看来,应该是这样的。”
十三娘道:“这也太过传奇了一点,十八年后适逢九重天盛会,难不成这人早就在十八年前便算准了一切?倘若是如此,那也太过骇人听闻了一点。”
空空道:“所以小僧越发肯定此番不会来错地方,广陵王一案,举国动荡,更是牵连无数冤魂,无数朝廷命官,先年家师曾说与小僧听,只道夜观山河,总能听见百鬼哭泣,怨声载道,王朝处处是冤魂,若不彻底平反此案,有朝一日王朝定乱,山河不保,更不知到时候又会凭添多少冤魂。”
“听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
叶白荷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颇为玩味。
“如此说来这位世子殿下倒是这件事情的关键,不过即便如此,单凭大师一人便想将他从地下城找出来,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不如我跟大师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空空道:“公子请说。”
这声公子好个以假乱真,十三娘也不多言,心下只暗自琢磨面前这货真价实的神宫传人会提出做什么样的交易来。
叶白荷道:“素闻鉴国寺藏经阁中坐拥天下武学,正因如此十八年前才出了个名动天下的武僧,这些五花八门武学之中,又以一套刀法最为繁琐复杂,却也威力了得,这套刀法名为小无相刀,乃是从佛门无相功中演化而来,倘若我能替你寻找到那位世子,大师便答应允我入贵刹藏经阁借小无相刀一观如何?”
“这……”
空空有些迟疑。
“公子若是能替我寻到世子殿下最好,只是这藏金阁乃本寺最为至高无上之地,便是本门弟子都不一定能够入的去,更何况那套原本是我鉴国寺武僧从无相功中演化而来的小无相刀?当年那位武僧便是凭借着这套无相刀深入大夏皇宫,连斩六品以上炼神高手一百零八个,如此重大的事情,小僧是做不了主的,也不敢妄自答应,不过公子倘若真有那般能耐,小僧虽不敢保证公子能观得小无相刀,不过藏经阁其他秘籍公子是能看得到的。”
叶白荷眼放精光。
“大师可要说话算话才好。”
空空道:“出家人不敢妄言。”
叶白荷道:“成交。”
……
与叶白荷入厢房,十三娘才不觉一阵后怕,若非叶白荷反应及时,怕今日恐怕就要着了展红楼的道了,只是比起这个,那鉴国寺空空僧人的一番话才是重中之重。
“可信度有几分?”
厢房之内,四只眼睛相对,叶白荷却摇摇头。
“不知,不过这大耳和尚并不像是在骗人,倘若是假,他便不会在我要借小无相刀一观的时候迟疑不定。”
十三娘道:“你倒是心大,那小无相刀威力十分了得,据说那位鉴国寺武僧便是凭借这套刀法一日千里,最终以九品之巅实力横出江湖,一战便闻名天下,以一人连杀六品以上炼神高手一百零八人,这份本事,与张凤府那小子的杀龙字军一百零八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不对,应该说是一个在天上,另一个,在地狱之下才对。”
……
正行走在森罗可怖杀机重重修罗道的张凤府没来由的一个喷嚏,一个之后又连着打好几个,好不容易安静的进修罗道,冷不丁的几个喷嚏竟怕你张凤府极为慎重起来,也来不及思考究竟是谁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便将从风满楼取回来的刀提在手上,以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致命危机,但看那刀与叶白荷的杀人刀模样制式都是一般无二,都有杀气萦绕刀身,唯一不同的便是张凤府的刀柄是龙纹,叶白荷的刀柄是凤纹罢了。
眼前正身处于一条斜斜向下,时而陡峭,时而平坦,从山体内部开凿出来的阶梯之上,只有一只脚宽,约摸一把刀长,黑黝黝,深不见底,直通九幽,山体像是天然形成,四面怪石嶙峋,顶端直直垂下无数钟乳石,不知从何处透射进来的光线照射在各种怪石之上,发出惨绿之色,怪石已被人以极为巧妙的手法雕刻上了许许多多图文,大多是一些民间鬼怪传说中的青面獠牙恶鬼,更在这修罗道之中隔三差五摆放许多奇奇怪怪的刑具,那刑具之上挂满人体骸骨以及骷髅头,不知什么爬虫蠕动在骷髅头的七窍之内,单是看了便已让人头皮发麻。
往前约摸走三百步左右,修罗道入口已在昏暗光线中暗的什么也看不见,那负责看守入口的恶鬼也在张凤府入修罗道之后便轰隆隆拉下铁索关了石门,像是将张凤府完全与世隔绝一般,阶梯两旁恶鬼石雕栩栩如生,再过一个转角已隐约能见燃烧着的炽热火焰,倒影在墙上左右摇摆,总算有了一丝生机。
张凤府迟疑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往前走一步,或许真到了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也说不一定,脚上无意踩到一堆黏糊糊的东西,发出阵阵恶臭,并隐约有白色蠕虫沾染到了鞋子之上,张凤府正欲脱下鞋子清理干净时候忽见身旁恶鬼雕像诡异般咧嘴。
这么一刹那便让张凤府冷汗直冒,下意识便拍出一掌,像是要将那恶鬼一个头颅拍的脑浆迸裂一般,谁曾想那恶鬼反应更快,一颗头颅瞬间从石台趴下,掌力落空直拍到那恶鬼身后一处行刑台,那台上正层层叠叠摆放着几十个骷髅头,掌力直入刑台,十几个骷髅轰隆一声化作碎片,中间空缺出来的位置很快便被不知从哪里滚落出来的新骷髅头填满,但掌力余波已让刑台不稳,几个踉跄轰然倒塌,也就在这个时候,黑黝黝的修罗道更深处一阵闷哼声,墙壁轰然倒塌,至少成千上万惨白骷髅头如同水闸打开一般似洪流朝张凤府席卷而来。
张凤府心里震撼,不敢久留,化作一道残影高高跃起在修罗道一处雕刻十殿阎罗的石台之上,那阎罗塑像比真人大了至少五六倍,足够让人躲藏在其后面,如此倒足够不被人发现。
骷髅山倒塌之后,修罗道深处便是一阵浪潮涌动,数十青面獠牙恶鬼手持刀枪棍棒而来看究竟发生何事,但看入口处所有台阶皆被骷髅填满之后,那群恶鬼之中便有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因为带着面具,张凤府瞧不出究竟是哪一只恶鬼。
那恶鬼道:“老八你这王八蛋,看看你干的好事,我这就去禀告秦广王,让他来处置你。”
一闻秦广王三字,张凤府便一阵面色难看,好巧不巧此时此刻他所藏身的雕像便是秦广王的塑像,好在秦广王并非就是真的秦广王,塑像也不会真的是人。
老八便是张凤府之前所一掌拍出去的始作俑者,待满嘴黑牙的老八从骷髅堆里艰难爬出来之后张凤府才瞧见这老八居然两条腿从腿根之下已经完全被什么东西砍去,行走全靠两只手拄着什么东西,张凤府心下好奇,便观看那两只手拄着的东西,不看还好,一看便深吸了一口气震惊不已。
那分明就是两条腿被老八两只手拄着,如此一来才能让老八的下半身能离开地面不至于到爬行地步,两条腿已无生气,应当是以什么秘法保持肉体不烂,只是干枯而已。
只是即便如此,这修罗道的残酷也足够让张凤府吃惊许久了。
那老八除了没了两条腿之外更是一个哑巴,舌头已被人割去,被那群恶鬼质问半天最终也只能咿咿呀呀指着入口处某个方向说不出来一句能让人听得懂的话。
带头的恶鬼兴许是觉得不耐烦,一脚踢飞老八的一条腿嘴里骂骂咧咧道。
“去你大爷的,守门的地方就你一个人,除了你还有谁能搞鬼?”
老八急出了哭腔,虽哭不出来也能挤出几滴眼泪,一边飞快的爬去将那条自己的腿捡回来一边继续咿咿呀呀,却听那带头恶鬼继续怒骂。
“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这点事儿都做不好,你就等着被秦广王再挖了你的眼珠子吧,这些骷髅头可是秦广王亲自一个一个摆放上去的,等死吧你。”
那群恶鬼风风火火而来,风风火火而去,只剩下老八无助的坐在成山的骷髅堆里嚎啕痛哭,只可惜有口难言,否则并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一想到接下来将面临的地狱经历,老八眼里一片死寂,最后咬牙看向了脚下夹杂在骷髅头里面的一根人的腿骨,老八力气极大,否则也撑不起整个身子,一根腿骨被他断成两截,选择了最为尖锐的那一截对准了他的心脏。
他打算结果了自己性命,如此一来便不会再度体会到惨绝人寰的痛处,因为死人是不会感到痛苦的。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块小石子打中老八手腕,一截腿骨应声落到地上,张凤府悄然而至老八身后,悠悠道:“腿断了舌头断了都还能挣扎着活下来,已经证明你是一个很想活下去的人,既然如此又何必自寻短见?”
老八看见张凤府那一刹那陡然睁大死鱼眼张大嘴巴下意识叫人,但到最后也只能发出咿呀呀的声音,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张凤府也不担心,只瞧着面前这不人不鬼的家伙笑道:“不如留着力气想想怎么从这不是人呆的地方活下去?”
老八逐渐安定下来,死死瞪着面前这张生面孔,生怕下一刻张凤府又不知藏到了什么不被人找到的地方。
张凤府道:“会写字?”
老八点点头。
张凤府道:“会写字就行,两个问题,秦广王是什么人?”
闻秦广王三字,老八眼里再度满是惶恐,却不得不在地上写下不知道三个字。
张凤府早有准备,也不觉稀奇,不过能被称作为秦广王,又能在修罗道如此让人害怕的家伙,又能弱的了哪儿去?
“第二个问题,修罗道是否是这秦广王说了算?”
“不是。”
老八犹豫着摇摇头,写下让张凤府觉得不可思议的一行字。
“修罗道,十殿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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