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洞穴，除了头顶大漠风沙的鬼哭狼嚎之外，大概安静的只剩下一堆散发着绿油油火光的火堆发出来的轻微吱吱声。

老四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正看到火堆前张凤府正杵在那里怔怔出神，当看清楚燃烧的并非是柴火，而是一堆人骨时候，更是差点没两眼一翻白再度昏死过去。

好在这次张凤府早有预料，才在他醒过来时候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只是死人骨头，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活人。”张凤府轻描淡写说道:“我找遍了所有的角落，找不到可以燃烧的东西，这倒也无可厚非，这里在毁掉之前原本就是一个石室，只找到了这些死人骨头，还找到了一些残存书籍。”

“书籍？什么书籍？”老四陡然睁大眼睛，原本此行就是为了九重天的宝贝，听到这几个字难免心神激动，张凤府果然也不出她所料，淡淡说道:“是武功秘籍。”

“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在火堆里……”张凤府咧嘴一笑。“要不然我是怎么把这堆死人骨头点燃的？”

“臭瘸子，我杀了你。”咬牙切齿的老四下一刻便向张凤府扑过来，大有一番你死我亡的气势，只是这气势很快就在张凤府的下一句话时候化为乌有。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因为感受到了老四的恨意，张凤府竟不知为何觉着心中好笑，连忙又道:“纸上的秘籍我烧了，可我脑子里的秘籍却记得一清二楚。”

“什么意思？”

“你要的东西都在我脑子里，如果你真的杀了我，那你可就真的什么都得不到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们想干什么才对。”张凤府正色道。“为何不远千里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来这种不毛之地？”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可现在跟我有关系了，你说实话有可能我们还谈得来，你不说实话，那我只有抱着这些秘籍跟我一起进棺材了。”

“像你这样的人死了棺材都没有。”老四恶狠狠道。“早知你如此忘恩负义，我便不该救你性命。”

“无所谓。”张凤府摊摊手。“我只是很好奇南唐与蛮族素无往来，为何你兄弟四人要来此，就为了一点武功秘籍？”

“你不懂。”老四说道这里竟有几分黯然。“像你这样孤身一人的家伙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们的感受。”

“另有别情？”

“如果我告诉你，你是否就会告诉我你记下来的秘籍？”

“看心情，看你愿不愿意说实话了。”

“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秘籍是真是假，会不会误导我，让我们走火入魔？”

“我的性命不是在你们手上吗？”

“可你有了秘籍，你完全可以自己修炼，到时候便不再惧怕我们。”

“我也想……”张凤府苦笑。遥想昔日种种便越发觉得苦不堪言，到最后只能轻声呢喃道:“有些事情不是想办就能办得到，得靠时间。”

“这话我相信你。”老四也认真起来，说道:“大哥说你的五脏六腑千疮百孔，没有一年半载是修复不了的，也真是奇了怪了，受了你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保住一条命？现在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瘸子，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废人。”张凤府不在这话题上多做停留，轻声道:“你说说你为什么想要这些秘籍，我就原封不动的说给你听，不必怕我不老实，因为我还指望你带着我出去，因为……我的腿已经彻底不能动了。”

“什么意思？你要我背你？”老四瞪大眼睛。

“如果你抱的动的话也可以用抱……”

……

……

不知什么时候，呼啸了一整夜的大漠狂风渐渐动静越来越小，以至于当头顶终于看到一丝光亮的时候，风沙终于停了。

天快亮了。

张凤府看了一眼最开始说的津津有味，到后来越来越疲惫，此刻已经完全睡过去的老四，隐约见到他睫毛很长，弯弯向上，有那么一瞬间张凤府甚至想解开他衣裳看他究竟是男是女，但当看见昏睡中的老四紧紧蜷缩成一团之后便打消了心中想法，想他肩上承受的担子，张凤府甚至有些替他心累。

但人只要活着就注定会累，因为舒服从来都是留给死人的，有什么事情比躺在棺材里头舒舒服服睡觉更来的安逸？

因为要活下去，所以才辛苦。

所以张凤府才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忍住腿上剧痛，盘膝入定。

原本身怀的冰玄劲这种惊世骇俗内功已在大战之后全部废去，张凤府不得不破而后立，再度重修。

此刻他正默念冰玄劲的入门要诀，仔细探索着千疮百孔气海中有可能还残存一两分的内力。

只可惜两个时辰过去，张凤府依旧感觉不到任何内力还残存。

“皓月这家伙还真是下手重，只是他大概永远都想不到在他眼里已经成为死人的我还能有机会活下来，即便这活下来的机会是源自于萱萱对罗刹鬼五年不出的承诺。”

想起萱萱临别时的梨花带泪与依依不舍，张凤府便下意识摸了摸怀中那块漆黑的令牌，感受到令牌身上传来的冰冷，亦使得他的心从伤感之中回过神来，变得坚毅无比。

洞穴之中传来烤肉的香气，以至于老四在醒来的时候一度怀疑张凤府是否从哪里找出来一堆死人肉烧烤着吃的，在张凤府不急不慢解释半天之后才勉强相信这些不是人肉，是蛇肉。

“这里怎么会有蛇？”老四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道。

“这里原本就有很多蛇，还有一条大蛇，说出来你不信。”张凤府看他吃的香甜，似笑非笑着说道。“很大一条，曾经吃过不少人，所以我们虽然吃的是蛇肉，但实际上也可以说吃的是人肉。”

“吹牛吧你，就知道吓我，什么蛇能吃人？”老四满是不屑，只当是张凤府故意吓唬，看他热闹。

“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洞穴空旷，四周除了被风沙掩埋的痕迹之外，依旧露出几个黑黝黝的洞口，越往里走便越觉渗人，当老四被张凤府带着果然见到那条巨大的蛇尸之后，险些没将胃里吃进去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

“居然真的有这么大的蛇。”

蛇尸有些地方已经腐烂，有些地方还算完好，张凤府挑的是好肉。

眼见老四吐的昏天黑地，张凤府又好笑又好气，忙一边拍打他后背一边笑着说道:“不就是吃过人的蛇么？有什么好怕的，当初为了解决这家伙，死了不少人才将它弄死，允许它吃人，便不允许人吃它了？吐够了没有？吐够了咱们就往里走。”

张凤府思索片刻，又说道:“上肯定是上不去了，只能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出去。”

已吐的胃里空空的老四疑神疑鬼道:“这里……该不会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吧？”

张凤府道:“这里除了我们什么都没了，嗯？不对，还有人，赶紧躲起来。”

这话才说完二人便迅速找了一块钟乳石躲了起来，不出片刻果然听到了空旷的巨大地下洞穴中，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哈哈，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原来这里就是九重天，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闯进来了，听说这里有数不尽的天材地宝，这次我们可真得发了。”

“恭喜大哥，我就知道咱们这趟没白来，也亏得这几个倒霉鬼逃命，要不是他们，我们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个地方。”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走，说的就是你们，还不赶紧前面带路？听说九重天这地方邪性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危险，方才要不是你们三个王八蛋走在前面，被毒蛇咬的可就是我们了。”

三个倒霉鬼？

张凤府与老四二人对视一眼，皆心中疑惑，但等到打着火把的那一行人渐行渐近时候，二人同一时间瞪大双眼，老四更是差点叫了出来。

因为此刻前面被十来个汉子捆绑住的人正是一夜未见的老大老二老三三个人。

“骗子。”

老四压低了声音咆哮。

“你不是说大哥他们对付这群家伙绰绰有余吗？现在怎么办？”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张凤府预料，张凤府略带歉意的说道:“想来是因为他们心中挂念你，才会在打斗中分了心，因此被擒住。”

“我不想听那些废话，也不知是谁被蛇咬了，还能不能活下去，如果他们三个有什么闪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信不信？”目露凶光，张凤府也知老四此刻情绪极其激动，更知此事源自于自己，不过当又看到继老大老二老三兄弟三人之后，之前逃跑的那家伙也被抓了起来的时候便喜上眉梢。

张凤府低声说道:“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几个。”

老四道:“你这幅模样能有什么办法？”

张凤府道:“走，去个地方。”

“你带我去哪里？”

“来了就知道了。”

二人于黑暗中小心翼翼摸索，因腿脚不便，老四只能艰难背着张凤府，张凤府循着记忆中的路仔细寻找有可能还未塌陷的那一处地方，终是在一处漆黑通道中停了下来。

“打住，不要再往前走。”

张凤府突然喝止。

前方分明什么都没有，在火折子的映照下是如此。

老四满腹疑惑。

张凤府却冰冷道:“你仔细看看前面有什么？如果就这样冲过去，你跟我都会被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