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暂且留情的意思了。
先前缚着柏世钧的几个宫人顺势松了手,柏世钧躬身向两边的人行了几个礼,这才快步走到柏灵跟前,蹲下把她搂在了怀里。
柏灵靠着父亲的胸膛,还没开口,就听见柏世钧在耳边轻声道,“柏灵别怕,我昨晚就派人给你哥哥递信了,他顶多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回来。你现在先一个人回屋,收拾一下你的衣服,等到时候听你哥哥的安排。”
柏灵小声道,“爹要去哪里?”
柏世钧不敢多言,只是轻轻地哄着,“宫里,去给贵妃娘娘瞧病。”
柏灵抬眼看了看几个宫人,又靠近了柏世钧几分,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是上次爹说的那个生完孩子之后,心情一直不好的娘娘吗?”
柏世钧脸色微变,“别乱说话!”
他声音虽然也压低了一些,但也更用力了些。柏世钧用力地握住了柏灵的手,“千万在家等你哥哥,绝对不要乱跑,知道吗?”
柏灵望着柏世钧那双眼睛,懂事地点了点头。
柏世钧只觉得一阵鼻酸,连忙站了起来。
前路凶险,这一次分别,或许就是父女两人最后一次相见。心中纵有千万不舍,这时候也必须走了。
望着柏世钧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背影,柏灵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露出了一个不属于她这年纪的深思表情。
这位屈贵妃的名号,她是听过的。
屈贵妃在宫里早已不算年轻的妃嫔了,可那些十六七岁初进宫的少女却完全没有办法削弱她半点圣宠。这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貌若天人,年岁的增长不仅没有让她老去,反而使她身上多了几分年轻时没有的温婉沉韧。
更何况,屈贵妃的舞姿在大周朝从来都无出其右。
柏灵记得,在屈贵妃二十四岁还未怀龙嗣那一年,北境军务捷报频传,且恰好当时不论江山南北,庄稼的收成都出奇地好,于是皇上在太和殿外设大宴,全城百姓不论出身都可前来入席。
当晚,皇帝奏琴,贵妃舞袖,以示君王与民同乐。
柏灵也是在那一夜与这位屈贵妃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可那惊鸿一瞥,就已经让屈贵妃容姿之仙逸印在了柏灵心上。
也便是自那一晚起,这位娘娘在京城之中赢来激赏。一时间,无数臣民为之倾倒,更不要说有多少文人墨客为她留下了传世的佳作文章。
如今,屈贵妃已经过了二十七的生辰,且在半年前刚刚生下龙子,其圣宠可想而知。
若是对她的诊治出了问题……只怕柏世钧这一去凶多吉少。
另一头,一干人等很快便携着轿舆,来到了紫禁城的南边。
柏世钧不时将轿帘掀开一道缝隙,以探勘自己的位置。
眼看前面不远就是紫禁城的第一道门——承天之门了,轿子停了下来,宫人们下轿步行,柏世钧跟从其后。
走到这里,柏世钧不知怎的就想起,每年霜降之后,吏部等衙门都会在这里审讯刑部的重囚的事来。
这三面森严而高耸的宫墙,曾聆听过多少凄风苦雨?
今日之后,自己是否也会位列其中?
这些想法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身体变得僵硬不听使唤。他知道这是自己给自己吓着了,只得勉强自己不要再多想,然后调整呼吸,聚精会神地望着前方缓缓打开的朱红色宫门。
宫里现在,已是一片萧杀。
承乾宫的宫门外跪满了嘴角红肿的太监宫女,此刻都低着头蜷在地上,谁也不敢出声,但还是听得到极轻的啜泣。
他们的命早就不在自己手里了,只是这会儿还没人顾得上来处置他们。
因为,就在今早,承乾宫里的屈贵妃又寻死了。
这是自她诞下龙嗣以来的四次寻死,且这一次,差一点就真的让她给死成了。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