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阳,毗邻汉水,隶属于南郡,通往襄阳的必经之路。在汉水边上有一座祠堂,中心放置的并不是孔圣先贤,也不是道家三清,却是一只大青蛙,当地人称之为“青蛙神”。说也神奇,祠堂里盘踞着千万只青蛙,其中最大的竟然有蒸笼大小。有人若是触犯了青蛙神,家里就会出现奇异的征兆:青蛙在桌子、床上爬来爬去,甚至爬到滑溜溜的墙壁上而不掉下来。一旦如此,人们只好尊重“神旨”,并到祠堂里祷告,以求宽恕。
每年的正月初一,沔阳的所有百姓无论贫富都必须向青蛙神献上50两白银,否则的话家里就会遭灾。传言曾有一位富商不信邪,不肯贡献钱财,结果次日门外便出现一只如黄牛大小的青蛙,蠢蠢地爬动着,从两扇门当中硬挤进了屋里,然后转过身去,把下颏搁到门槛上。商人大惊,连忙取出了10两银子,青蛙一动不动;再取出20两,青蛙突然身子一缩,小了一尺多;再取出20两,青蛙才恢复正常大小,慢腾腾地爬出门走了。商人见状,立即前往祠堂,补上了50两白银,并向青蛙神叩头谢罪。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到了每年的六月初一,青蛙神就会从沔阳的县城中,挑选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做媳妇。每当五月初一之时,就会有巫婆模样的人出现,自称是青蛙神的传话人,公布当年挑选的结果。待到六月初一那日,人们必须敲锣打鼓,而被选中的少女必须戴上红盖头,坐到一艘无人摆渡的小船上,小般便会自行驶到江中,随后慢慢下沉。倘若胆敢不从,县城内所有百姓家中皆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青蛙,以示惩罚。每当这个时候,县城的百姓会纷纷谴责那家不肯嫁女的,强迫其把女儿交出来。因此,沔阳的百姓,一旦家里有貌美的女儿,纷纷举家迁徙。
黄家。
家主黄承彦正与襄阳名士庞德公品茗畅谈,正好谈到这青蛙神之事,黄承彦开玩笑说,您老人家的孙女正好年方二八(16岁),说不定就要给青蛙神作媳妇了。
庞德公笑笑,回道,嫁给青蛙神作媳妇,是她的福气,庞家能够跟青蛙神攀上亲戚,说不定日后飞黄腾达呢!
此刻,黄承彦之女正与庞德公孙女庞倩在黄家花园嬉笑打闹。黄承彦之女月英,看上去黄发、肤色发黑,是“名不虚传”的丑女,而庞倩容貌姣好,可谓是中上品。尽管如此,二人却以姐妹相称,玩耍甚欢。黄月英和庞倩手上各拿着一个弓弩模样的东西,互相射得好不开心。仔细一看,弓弩的中间部位是一根竹管,其末梢连着一个栓子。把竹管对准水池,向后拉动栓子,水就会被吸到竹管中,然后再向前推动栓子,管中的水便如弓箭般激射而出!
两人玩累了,就在花园的小亭中坐下,仆人送上了茶。
“月英妹妹,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好玩的东西都能做出来。”庞倩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笑道。
“庞姐姐过奖了,其实这个玩意,我只是负责设计,材料和加工还是靠的他们。”黄月英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几个仆从。
庞倩看了看那些仆从,却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月英妹妹,说到这,姐姐实在不明,一般的姑娘家都喜欢让丫鬟伺候,为何妹妹身边都是些男子?”
黄月英抿嘴笑道:“因为这样有安全感啊,多亏他们妹妹才几次逃脱歹人的袭击呢!”
庞倩笑道:“妹妹果然想法独特。”
正说着,有家仆来报,要庞倩去大堂见庞德公,黄月英闻言也一起跟了去。果然,青蛙神的传话人出现了,说是青蛙神看上了庞倩,要庞家做好准备,下个月就要送庞倩上船。
巫婆说完,飘然而去。庞倩对庞德公撒娇道:“爷爷,我才不想做什么青蛙神的媳妇呢!”
庞德公笑着劝道:“乖孙女,能攀上青蛙神,是我们庞家的福气啊。以后我们庞家必定儿孙满堂,遍地栋梁。”
“不要嘛,我才不要嫁给大青蛙,丑死了。我说过我要嫁给表哥那样的读书人。”
“住口!”庞德公脸色一变,“不能亵渎青蛙神,一会儿马上跟我一起去祠堂向青蛙神赔罪!”
“叔公,请听月英一言。”黄承彦未说一词,他女儿却发话了,“月英以为,庞姐姐说得对,她不应该嫁给那青蛙神。”
“硕儿,休得胡言乱语,赶紧向青蛙神赔罪!”黄承彦叫了起来,脸上却是充满了恐惧的神色。
“爹,您别激动,听月英说完。”黄月英款款迈动着步伐,边走边说,“月英以为,我沔阳百姓向青蛙神嫁女已达数年之久,从未见过那些嫁出去的姐姐们回娘家探亲。加之三年前的大雨,汉水暴涨淹没了半个县城,也没见青蛙神出来庇护百姓。如此只有索取,不给回报,如何能称为神灵?倘若不遂其心愿,便要挟报复,又如何能称为神灵?依月英看来,此所谓之‘青蛙神’,实乃妖孽也。历年所嫁的姐姐们,恐怕已成为其腹中餐!”
黄承彦却是不说什么了,他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女儿身后那一群汉子,却是坐立不安。
正在这时,有家仆来报,说是家里的客房、厨房、柴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青蛙。黄月英冷笑一声:“来得真快!”回头对那群汉子说道:“尔等知道该怎么办吧?”汉子点头,齐声道:“诺!”便一阵风似地不见了踪影。半个时辰后,汉子陆续回到大堂前:“柴房的青蛙已清除!”“厨房的青蛙已清除!”“客房的青蛙已清除!”
“妈呀!这是什么!”只见一只黄牛大小的青蛙从黄府大门蹦了进来,家仆们纷纷吓得四散奔逃。一个身体细长的汉子出来,向黄月英鞠了一躬:“小姐,这家伙就让在下来对付好了。”说完,便向大青蛙迎去。
大青蛙见状,“呱”地一声向细长汉子扑了过去,两只前脚搭在了其肩上,张开大嘴吐出了一口毒气。那细长汉子却是嗅了嗅,嘻嘻笑道:“瓜娃子,竟然对着小爷喷毒气,敢情不知道小爷就是使毒的行家。”说完,张开了嘴巴。那大青蛙惊恐地看到,那张嘴里面有一条细长的舌头,舌尖还带分叉的。大青蛙正想逃跑,却发现身体被细长男子两条手臂紧紧缠住。大青蛙的身体一抖,一下子缩成了正常青蛙大小,从细长男子的手臂逃脱,掉落到了地上。然而没蹦几步,就被细长男子一手抓起,丢进了嘴里。
庞德公和庞倩看得目瞪口呆,黄承彦却是眉头舒展,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再看黄月英,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庞爷爷请放心,有月英在,绝不让那青蛙神动庞姐姐一跟寒毛!”
汉水水底。
一座宫殿内,巫婆模样的人正跪倒在一只像人形般站立,却体形硕大的青蛙面前:“蛙神大人,那黄家的丫头着实厉害,老身实在是没辙。”
“没想到黄承彦的女儿还养着一帮妖怪,这倒是头一次看到。”那人形大青蛙说道,
“依老身看,蛙神大人不如另外选一个女子。”巫婆建议道。
“不必,本神看上的人,岂能轻言放弃?黄家的丫头是厉害,咱不惹她就是了,反正咱就在水底,谅她也没办法能对咱咋样。你还是按着老套路,让庞家丫头上船就是了。”
“蛙神大人英明,老身这就照办。”
然而黄月英却有另外的打算。
“青蛙神是不?哼,竟敢动本姑娘的姐姐,本姑娘这就掀翻你的老巢,让沔阳百姓看看你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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