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金四月的预料，隔壁竞争者的出现似乎并没有对客栈的流水造成太大的影响。几人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起码王示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因为他每天依然累得像条狗。

只是食为天作为称霸都城长安六十年的老字号酒楼，当然不会真的像金四月所说的那么差劲。在真正老板的监管下，几个掌柜都是兢兢业业，唯恐一个不小心丢了饭碗。毕竟下面有的是人盯着这个位置，被人使坏下岗失业的同行也是屡见不鲜。

西区的这家分店虽然在细节上作出了一些调整，但主体上依旧保持了以往的风格，乍一看朴素低调，但内里却不失奢华大气。

因为大老板发了话，要响应武皇转移政治中心的国策，加大在神都洛阳的投资力度。所以这已经是食为天在洛阳的第二家分店了。为了赶上今年的旺季，还特意请了洛阳最好的建筑队，才及时完成了施工。

长安总店不说，洛阳几家分店的主厨也都是天下有名的大师，有些甚至就是宫里御厨赋闲的老师傅。所有服务人员也都是经过严格培训，考核通过才能持证上岗的专业人才。绝对领先行业三十年。

然而现在神都第三分店的钱掌柜有些小忧郁。老钱凭借自己这些年突出的业绩好不容易才捞到这么个位置，从江南杀进了洛阳，正要一展拳脚，却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来了当头一棒。

“没道理啊！开业酬宾期间可是全场五折的吐血价，赔本赚吆喝的买卖，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钱掌柜看着空旷的大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酒楼里十几个员工原本有着明确的分工，但现在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全都跟无头苍蝇一般在店里转来转去随便给自己找点事做，免得被面色越来越难看的老钱抓住撒气。

“行了行了！都下去歇着吧！”钱掌柜被他们晃得头都晕了，摆了摆手。

一帮人如释重负，应了一声，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钱掌柜摆弄着手里的两颗珠子，本就黝黑的脸又变黑了些。

他为了在洛阳西区这种地方打开局面可是煞费苦心。店铺的选址、装潢、人员挑选全都是他一手包办。为了迎合平民区大部分住户的需求，他还有意降低了大部分菜品的成本和价格。尽管这么做会对菜肴的味道造成一些影响，但以那群泥腿子的鉴赏能力想必是吃不出来什么的。

何况他可是自掏腰包搞了这次为期三天的半价优惠。那些贪便宜的贫民难道不该珍惜这次机会蜂拥而至吗？现在这门可罗雀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就算西区的贫民每天都在自家吃饭，可人总是需要聚餐应酬的吧？开业第一天的客人也证明了这一点……现在都死到哪去了？”钱掌柜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爹！我回来了。”声音的主人长得跟钱掌柜有三分像，不过比起奔波劳碌了半辈子的老钱要白了不少，看起来倒还有几分清秀。

“哦，调查的怎么样？”钱掌柜回过神，看向他的儿子钱柏。

他的起步太晚，打拼一辈子也只能混成一个掌柜，恐怕这就已经是他的顶点了。但他儿子不同，良好的经济条件让钱柏从小受到了相对良好的教育，读书识字，数术经营，只是经验上还差些。若是运气好的话，几代之后他钱家或许也能耕读传家。

钱柏坐下拎起茶壶，顿了顿，又换成了白水倒上。喝了口水，又喘了口气才继续道：“爹，查清楚了，跟咱们抢生意的居然是一家客栈！”

“客栈？”见儿子肯定的点点头，钱掌柜一愣，他从没有想过一家酒楼会被客栈抢了生意，主营业务都不一样啊……

没错，大部分客栈都会附带一些餐饮服务，但不过是给住店的客人提供个方便而已。他当年还未发迹时也曾住过不少客栈，大部分客栈提供的饮食也不过聊以糊口罢了，至于说味道……就只能呵呵一笑了。哪有反客为主挤得酒楼没生意的道理？

“那客栈饮食的味道如何？”钱掌柜知道儿子一定已经尝试过了。

“差距很大啊……”钱柏舔舔嘴唇。

“差很多？那他们是价格很低？”钱掌柜对自家菜肴的味道还是很有信心的，并在心里大肆鄙视了一番贪便宜的蠢货们。

钱柏有些尴尬。“不是……咱们的菜比起人家差得远了……”

“哈？”钱掌柜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继续问：“那价格呢？”

“价格差距要小一点……同样的菜咱家五折之后要稍微贵一点。”说到后面，钱柏的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了。

钱掌柜无语，那不就是说人家的菜比我们的好吃不止一倍？若是别人说这话，他肯定是不信的。但对面这个的确是他的儿子，就由不得他不认真思考一下了。

“怪不得之前调研的时候这边一家酒楼都没有了……”钱掌柜突然想起了开业前发现的异常。

“何止啊，现在西市周边连一家早餐摊子都找不到了……”

“你且仔细说说。”钱掌柜把两颗珠子放在一旁，正襟危坐。

“那客栈别的倒是没什么突出，门面、服务不过寻常罢了，但诸多吃食当真是闻所未闻，不知从何处而来，又便宜得很……”钱柏又抿了一口水，皱了皱眉。“就连两文钱不限量供应的茶水都与别家不同。”

钱掌柜站起身，在大堂里来回踱步。对方物美价廉又已经占据了市场，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哪还有自己什么事？

“还是我亲自去看一看才好。”钱掌柜蛋疼道。

于是现在钱掌柜坐在悦来客栈靠窗的位置上，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那一碗红烧肉。

这是怎么做的呢？

“这个用的真是猪肉？”钱掌柜难以置信的问。

“恐怕只能重金把他家的厨子挖过来了。”钱柏捏着手里的杯子转了转，他倒是更看中客栈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