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菱展颜道:“你们两个别吵,听我说一句,我倒是想有这样一个女儿,她善解人意,她聪明可爱,她晓人情冷暖,眼前偏偏就有一个这样的孩子,你两个说我该如何是好?”
耶律掌珠颇为难为情,道:“婶婶,您的意思是……?”
陆菱道:“若你不嫌我,我倒是愿意你唤我一声母亲。”
耶律掌珠怯生生唤了一声:“母亲。”
陆菱心痛地抱住她,道:“珠儿,从今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母亲,颜良就是你的哥哥。我会像你母亲一样的对你疼爱有加,等到有合适的机会,我还会把你送回金国。”
耶律掌珠仰起小脸:“真的吗?”
陆菱道:“当然是真的,虽然很艰难,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母亲一定把你送回家。”
耶律掌珠高兴的忘乎所以,对颜良道:“良哥哥,到时候,我带你和母亲去见我的父亲母亲,他们一定会好好款待你们。”
颜良闷哼一声,铁青着脸。
陆菱道:“别生气,珠儿,他自来这样,外冷内热。时候不早了,你定疲惫不堪,母亲给你铺被褥,你早些歇息。”
耶律掌珠道:“我和您一起睡吗?”
陆菱道:“当然,从今天起,你哥哥自己睡一间屋子。他十二岁,也该自己睡了。”
颜良道:“母亲……”
陆菱道:“就这么定了。”
陆菱去铺被褥。屋子里只剩耶律掌珠与颜良。颜良眼珠儿一转,对耶律掌珠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把红灯笼还给你。”
耶律掌珠大喜。
不一会儿,颜良手里提着红灯笼走进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将红灯笼突然掷在地上,一脚踏上去,便将好端端的红灯笼踩扁了。
耶律掌珠大惊失色,恰在此时烛火熄灭,室内顿暗。颜良哈哈大笑,耶律掌珠道:“还我灯笼,这是我父亲给我的。”
颜良道:“灯笼死了,灯笼死了不可复生,你节哀顺变吧!”
耶律掌珠道:“我哪里错了,你如此刻薄待我?”
颜良道:“我偏不给你说,既然做我妹妹,我想让你哭时你就得哭,我想让你笑时你就得笑。”
耶律掌珠气愤不已,道:“这是谁家规矩,你让我哭我便哭,你让我笑我便笑,你简直不可理喻。”
颜良道:“这是颜家规矩,你不服从,我还有颜家家法。”
耶律掌珠道:“又是规矩,又是家法,我倒存心要见识你颜家家法是什么样的。”
颜良道:“好,我可要打你了,你痛也不许喊叫,不可以哭出声来。”
耶律掌珠道:“你还要打我?”
颜良道:“打的就是你。”说着一掌朝她肩头打去,耶律掌珠跨前迎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抓他手掌,右手搭他肘部,动作连贯,一气呵成。颜良先是手掌被抓牢,后是肘部被弯折,“哎呦”一声,已经痛的呲牙咧嘴。
耶律掌珠缩手退后,道:“颜家家法不过如此。”
颜良受到莫大侮辱一般,虎吼一声,手抓脚踢欺身上前,却见耶律掌珠就地凌空飞起,落于他身后,朝他后背轻推一掌,道:“去吧。”
颜良一个趔趄,没有站稳,扑通摔倒,摔破了鼻子,鼻血流了出来。
颜良刚刚站起,就见母亲擎着蜡烛走了进来。
陆菱道:“哎呀,怎么鼻子流血了?”
颜良捏着鼻子,嗡嗡道:“我给她送灯笼,蜡烛突然灭了,不知怎的就摔了一跤,把灯笼也压在了身下。”
陆菱道:“都怪我,明明出去时就见蜡烛将燃尽,也未及时更换,赶紧擦擦鼻子去。”
耶律掌珠捡起被踩扁的红灯笼,无限怜惜。望着颜良离开的背影,又气又急。
颜良洗着鼻子,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怎么连耶律掌珠也打不过,越想越是心灰意冷,连仇人的女儿都打不过,又何谈替父报仇呢!
陆菱怜惜地轻轻拍着耶律掌珠,耶律掌珠发着均匀的呼吸声。陆菱心潮起伏,这一天经历的事情过于丰富,她隐隐地有些担忧,具体担忧什么又说不清楚。她盼望着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也盼望着泉下有知的丈夫能够理解自己认仇人女儿的事情。
夜已过半,颜良估摸着母亲和耶律掌珠都睡得深沉,蹑手蹑脚手持雕花匕首推门入室。
他来到炕前,见耶律掌珠睡在外面,心说当真是天助我也,举起匕首便要刺落。
忽听母亲低声道:“出去。”
颜良惊骇之下,匕首险些掉下来,慌慌张张退出屋去。回到房间坐下,心中兀自乱跳不停。
母亲突然闯进,厉声道:“颜良,你跟我来。”
颜良心中打鼓,由着母亲生扯着手被拽到父亲的“灵堂”。
“跪下!”陆菱怒容满面。
颜良跪在供桌前。
“唰唰”声响彻寂静夜屋,颜良背上已生生挨了十几藤鞭。
颜良忍痛一声不吭。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陆菱怒火中烧地问道。
颜良道:“我要杀了耶律楚乔的女儿耶律掌珠,母亲因此生气,怒打良儿。”
陆菱道:“你……你……小小年纪,怎地心肠恁地歹毒?”陆菱禁不住淌下泪水,道:“你父亲和我一生与人为善,从未生有害人之心,你难道心肠便是石头做的,善恶不分,好坏不知?枉我常教你与人为善,你今晚竟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你对你父亲说,你今晚行径究竟是错是对!”
颜良从未见母亲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说,你究竟是对是错!”
颜良回转过神,道:“母亲,耶律掌珠是那耶律楚乔的女儿,我杀了她等于割去耶律楚乔的心头肉,也算是曲线替父亲报仇雪恨,并未觉得错在何处。”
“唰唰”,又是十几藤鞭劈头盖脸落下来。陆菱道:“颜良,你这样做,你父亲非但不会感激你,反而会骂你糊涂。到底是耶律楚乔害死了你父亲,还是耶律掌珠害死了你父亲!你滥杀无辜,这样是非不分的恶行,简直是天理难容。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残忍歹毒,我……我没你这样凶残成性的儿子。”
颜良大惊失色,道:“母亲……”
陆菱打的手臂酸麻,心中痛楚,道:“你跪在这里好好反省,若还不幡然醒悟,从此咱们母子缘分也该走到尽头。”
陆菱愤然离开。
颜良跪着反思,起初执拗自己并未做错,后来慢慢想起自己若是一刺得手,耶律掌珠命丧黄泉,这样一个聪敏机智、孤苦伶仃的人可就被自己害死,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此人。害死耶律掌珠,自己能得几分快乐?自己心中只不敢承认,对于耶律掌珠,他实在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这样的妹妹,陪着他玩儿,陪着他说话,陪着他一起慢慢长大。
颜良越想越是心惊,仿佛耶律掌珠已被自己杀死,自己再也看不到她,再也听不到她银铃般清脆的说话。室内冰冷,他身上一阵寒冷,又仿佛死去的耶律掌珠身体慢慢变冷,僵直无息。
此刻颜良独处暗室已久,身体困乏,实已处于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状态,蓦然半是清醒半是糊涂,号啕大哭:“珠儿妹妹……珠儿妹妹……”,俨然耶律掌珠已然被自己害死,心痛不已,捶胸跌足,身子一歪,昏倒在地。
陆菱硬起心肠,不去探望,辗转反侧,不知如何是好。
颜良不知昏倒多久,悠悠醒来,知自己并未害死耶律掌珠,心中欢喜,心中悔悟,深深自责。
来到母亲房间,至炕前,黎明曙光泄于室内,见耶律掌珠尚在酣睡,握她小手,轻轻言道:“珠儿妹妹,哥哥错了。”
陆菱在他推门一刻,即发觉,只装作沉睡不理。听他说出道歉之语,心下宽慰。
又听颜良道:“珠儿妹妹,都是哥哥不好把你的小灯笼弄坏了,哥哥给你赔不是,等着哥哥给你做个小冰灯,好好看看的小冰灯。”
颜良出去拾粪生火做饭。
陆菱与耶律掌珠醒来,闻到饭香气味。
耶律掌珠道:“好香,是炒土豆的味道。”
陆菱笑道:“你颜哥哥就只炒土豆片做的拿手,快起来,咱们保准还有粥喝。”
饭桌上果然晾着三碗小米粥。
陆菱欣然携耶律掌珠落座,颜良见母亲眉目舒展,道是母亲已不再计较自己昨日鲁莽行为,心下略宽。
耶律掌珠吃了一块油汪汪的土豆片,赞不绝口:“嗯,颜哥哥做的好好吃。”
颜良朝她顽皮一笑。耶律掌珠见他向自己展颜而笑,颇为受宠若惊,低头赧颜。
饭才吃过半,一人突然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陆菱站起,道:“柱儿哥哥,一大清早你怎么来了。”
柱儿一脸悲戚,尚未开口,屋内又闯进十几个乡邻。
陆菱惊讶不已,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啊?”
柱儿讷讷道:“我的金国的媳妇不见了!”
陆菱:“啊……”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