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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鼎记》第十一章 西域无名碎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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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菱好生为难,她实在憎恨桃花宗主为人轻薄无耻,不愿沾染他任何恩惠。

兀力克老人撕下一条鹿肉,巴巴地递过来,道:“你吃一口鹿肉,便算作原谅了我,要不然我就是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颜扬展。”

人家年迈苍苍,诚恳认错,陆菱又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只好接过,咀嚼鹿肉,只觉鹿肉煮得烂熟,隐有桃花香味,倒好似是用桃花水煮炖一般。

兀力克老人心下一宽,将一包鹿肉强行塞给陆菱,道:“这些给孩子吃,他们还从未吃过。”

陆菱手捧鹿肉,心中实在迷茫,不知这样可好,然而也确如兀力克老人所说,或许耶律掌珠吃过鹿肉,可是她家颜良就是连鹿儿也没有见过。

兀力克老人家携着金国老妪蹒跚离开。

陆菱将鹿肉放回室内饭桌上,出门到树林里寻找颜良与耶律掌珠。

颜良终于撬出一块方冰,正想与耶律掌珠上岸,忽然远处传来“咯……咯……”异声,夜色里听来甚是骇人。

耶律掌珠道一句:“是那人……”

颜良正要问是谁,耶律掌珠已是展身朝着异响发出之地跑去。

颜良跟着追去,边跑边喊:“那人是谁?”

耶律掌珠头也不回,道:“我又怎知是谁,不过是父亲在一张纸上胡写乱划,上面零乱几句,是‘西域……腹发咯咯之语声……此武功盖天下之首乎’。”

这时,那怪异“咯……咯……”声响愈加频繁,一声紧接着一声,从桃花宗主的帐篷处遥遥传来。

耶律掌珠施展鹤影功纵身向前飞掠,虽然身形笨拙,展眼之间,已超出颜良几十步之遥。

颜良将方冰抛于草地上,自己也坐在草地上,捶着双腿,大声道:“我怎么这样没用,要这双废腿还做什么。”

耶律掌珠听他喊得凄怆,连忙回到他身边,道:“良哥哥,我父亲纸上还有一句话,是‘腹语发,必人亡’。”

颜良“腾”地站起,道:“你还有多少纸上的话没有说完?”

耶律掌珠笑道:“还有着呢!”

两个人手拉手朝着桃花宗主的帐篷跑去。

离桃花宗主的帐篷越近,那“咯咯”之声反而越来越远。

颜良与耶律掌珠来到近前,只见帐篷犹在,地上火堆尚燃,锅中骨汤咕嘟,地上却是躺倒一片人。

耶律掌珠颤声道:“怎么都死了!”

颜良看着一地的尸体,只觉得毛骨悚然,这些颜家村的村民无一幸免,只因赴了桃花宗主的宴请,吃了他煮的肉骨,就紧跟着命丧黄泉。

颜良脑中一片空白,喃喃道:“怎么都死了。”

他看到兀力克爷爷抱着金国老妪,两个人脸上显露不出一丝痛苦,反而是面露微笑,似乎是在梦中一般。再看其他人,无一例外,都是微笑着,可是每个人脚下都是冻结的鲜血。

帐篷门帘弃到一边,门洞大开,里面尚是烛火通明,可却是一个人也见不到,那些道士,白衣女郎,西域女子,还有桃花宗主统统不见了踪影。

颜良木然走到兀力克爷爷身旁,就要抱住他大哭一场。

耶律掌珠一把将他抱住,道:“小心有毒。”

颜良挣扎着,脱身而出,朝着耶律掌珠大吼:“有什么毒?有毒也是桃花宗主干的!”

耶律掌珠道:“你又没有亲眼目睹,凭什么就可妄下断言?”

颜良道:“你也没有亲眼看到,凭什么替他说话?”

耶律掌珠道:“只因我记得父亲纸上还写着‘擅使毒,中者笑’。”

颜良道:“你父亲纸上也没写着姓甚名谁,你就替桃花宗主说话,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耶律掌珠急道:“我能安什么心,这地上除了你的乡亲,还有我们金国的人,他们都死了,虽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一样替他们难过。”展眼望去,眼中珠泪莹莹,又道:“我看那桃花宗主既不是蒙古人,也非西域人,他自是你们大宋之人,而我父亲纸上明明白白写着‘西域’二字。”

颜良痛心疾首,道:“他们都死了,我跟你争论这些有什么用,你不让我碰兀力克爷爷,我给他磕头总行了吧。”

颜良朝着兀力克老人的尸体磕头。

耶律掌珠拾起他放在身边的铁钎子,走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尸体旁,蹲下来,用铁钎子挑开他衣裳,露出他双肩来,只见肩骨塌陷,皮肤上隐隐一个黑手掌印。她心中有数,又去挑一个中年男子的衣裳,也是一样的肩骨塌陷,皮肤上一个黑手掌印。

颜良拜罢,见耶律掌珠拿着铁钎子逐个挑死者衣裳,大惑不解,凑过来道:“你在干什么,他们都死了,你还给人家剥衣裳,人死了也会冷的。”

耶律掌珠道:“良哥哥,你过来看,果真如我父亲纸上写的一模一样。”

颜良凑她身边,只见她拿起铁钎子指着一老人肩胛那里,道:“你看,他的肩胛骨是不是塌陷下去了?”

颜良道:“是啊,那是怎么回事?”

耶律掌珠道:“我父亲纸上最后一段话是‘碎肩骨,黑手印,名乃碎骨手。’”

颜良道:“当真是黑手印,这手印跟母亲的手差不多大。”

耶律掌珠猛然警醒,道:“咱们快回家去,母亲还在家里。”

颜良急道:“是啊,快回去。”

弃了方冰,弃了铁钎子,弃了铁锤,两个人没命地朝家里跑去。

跑到半路,忽然一群乌鸦乌泱乌泱趁着夜色朝帐篷那儿的方向飞去,又跑一会儿,一群秃鹫也乌泱乌泱朝着帐篷那儿的方向飞去。

两个人无心看这夜空中的壮观场面,只求赶紧到家,家中母亲平安就好。

村子里静悄悄,没有一点烛火的光亮,每家每户的窗户都是黑暗的,连同颜良家也是一样。

未进家门,两个人心中都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屋子里面找不到母亲的影子。而那间放置父亲画像与指骨的屋子里一片狼藉,不知被谁往地面上放了几只死猫,还有一些破衣烂衫。

颜良奔到放置父亲画像的供桌前,只看到父亲的指骨遗留在上,而父亲的画像和耶律楚乔的画像却消失不见,还有父亲的那只血色扳指也不见了踪影。

“母亲呢……?”

颜良将父亲的指骨揣入怀里,讷讷自语。

耶律掌珠道:“我看饭桌上有两碗肉,母亲定然是到树林子里找咱们回家吃肉去了。”

颜良道:“正是。”

两个人朝外奔去,在半路上看到陆菱趴在地上。

“母亲……!”

颜良与耶律掌珠同时惊呼,如同两只归巢的鸟儿,匆匆来到母亲身边。

颜良将母亲抱在怀里,只见母亲一样的面带微笑,如同熟睡中有着美好的梦境,却是死亡的“美好的梦境”。

怀中母亲已冻得僵硬,脸上微笑也似乎被冻结在刹那之间。颜良骤然失母,但觉天昏地暗,一阵眩晕,险些晕厥。想哭又哭不出来,心中如同填满沙土,沉沉重重,压抑得茫然无措。

耶律掌珠握住陆菱冻硬的手,此刻也顾不得她手上有毒无毒,禁不住哀哀哭泣。她虽与陆菱相处时间不长,但是陆菱给予她的包容的母爱让她发自内心感激不尽。这样一个善良的人,转眼便与她阴阳两隔,让她瞬时之间哪里接受得了。

颜良耳听得耶律掌珠凄凄惨惨哭声,恍然觉悟自己是永远失去了母亲,自己此后在天地间只孑然一身,是个不折不扣的孤儿了。蓦然心中一酸,放声大哭。

两个人哭了半天,一只秃鹫突然从天而降,就落在他们不远处,一双阴骘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

耶律掌珠看着这只突兀而来的秃鹫情不自禁地害怕,朝着清冷天空望去,遥见许多黑影,心下骇然。未雨绸缪,赶忙站起折来两根树枝。递给颜良一根,颜良哪里有心情接树枝,兀自哭个不停。

只转瞬功夫,十几只秃鹫临空而降,朝着他们冲到。

耶律掌珠猛挥手中树枝,击打秃鹫。

一只秃鹫凶狠很朝着颜良袭击,颜良棉手套早已还给耶律掌珠,赤手空拳朝着秃鹫打去。冷不防被它啄中手背,立感手背大痛。

耶律掌珠扔过一根树枝,道:“接着!”

颜良接过树枝,和耶律掌珠并肩与秃鹫抗衡。秃鹫虽众,倒也忌惮树枝横扫刺挑,损失无数鸟羽纷飞。

两人护在陆菱身体旁,丝毫不敢懈怠,唯恐一个疏忽,让秃鹫乘隙伤害陆菱尸体。

久攻之下,秃鹫近不了陆菱尸身,越发凶猛凌厉,耶律掌珠不得不施展鹤影功,抓起地上树叶沙土,朝着秃鹫眼上打去。树叶沙土如同羽箭纷纷而去,竟也令几只秃鹫眼中疼痛模糊,吼声凄厉,振翅离开。

耶律掌珠一招得手,弃了树枝,抓沙抓叶,身子腾挪轻纵,眨眼间又伤几只秃鹫之眼,余下秃鹫见同伴相继离开,无心恋战,呼啦啦都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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