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醒了?!”小伙子突然说。
胖女人浑身都在颤抖,说不上这是冷,店里最优秀的皮革都被她裹在身上,可她毕竟是好一阵才清醒,她的冒着血丝的大眼睛,不断喘着粗气的鼻孔和嘴巴,看得出来,她刚从地狱里逃出来。
“我的女儿?”女商贾又一次拉着他的手臂。
小伙子像触了电似的,将手缩回去。往后退了几步,对他来说这就是块伤疤,是他与这个胖子的牵绊,预示着他也欠下的栋雷米村某个村民的还不清的债。
“勃艮第人来时,她还守着那间屋子?”小伙子蹲下身子问。
“是……是她自愿守着的!她窥视我的上乘皮革已经很长时间了。”
“可她是你女儿!”
“是我的错!”热乎乎的淡淡的液体停留在她脸上,她狂似的敲着自己脑袋。
“或许她早就离开了?要不我们在那里没有现任何有关她的东西。”
“一定是那场罪恶的火让她成了堆碳灰,就像外面那些勃艮第人。那个十字架我认得!”她咬牙切齿道,“什么英国使节?翎毛冠顶、华装裹身的使团?和平收复阿登大区的决议?都是些破烂玩意儿!”
“英国使节?”
“我应该去找那个指挥官,还有常在小教堂里装疯卖傻的红衣主教!”
他习惯似的看了四周,沉思半晌。将头往后一拉。
临时的帐篷建在小教堂和栋雷米村之间的那条狭道上,那一片几乎被荒废的树子叶子覆盖。极为隐蔽。
营帐内,多此一举地铺了绿底黄纹的地毯,上面载着一张由几块大木板拼合而成的长桌,周围歪斜地摆放着七跟长靠板凳,正中间坐了个老头子,捉上散落着古旧的地图和没有用的文件,两个酒壶和几枚杯子摆在一边,红色蜡烛的光将那人的影子印在背后扭曲的帐布上,那里正巧挂了面旌旗,狮子标志和此时的状态绝不搭调。
“博垂科特大人还没凯旋。”
“他没机会凯旋!”肥商贾脱口而出。
那人吃惊得很,心理转了几圈儿才说:“咳,的确,我们即使捕获了所有勃艮第人,也是吃了败仗。”
他就站在她旁边,前方的贵重的烛台,角落的酒桶让他觉得新奇,但他似乎更应该关心他们之间的谈话。这样一来,这个世界所给她的重压允许被分担了。
“如果事先说清楚,我不会让女儿待在屋子里。”
“你所说的是……”他捋了几把胡须,表情坦然了些。
“有人在这场战役中丧生,你们应该对此感到愧疚。”
“是的,你说得对。我似乎也感受到来自内在的训责。”
“呸呸!”
“女士请注意分寸。”
“分寸?我不管!你必须替她立个碑,就在小教堂的后院,就在五月树下。”
“我对你的遭遇深感同情,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在前线,我们损失了上万的士兵,现在连原因还没完全清楚。难道你要军方为每一名在战争中牺牲的士兵也立上一碑?”
“……”
“我只能说,你的女儿是在战争中丧生,无论顽抗,无论意外。”
“谁?我女儿?”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仅此而已,因为凭借着法国剩下的领土,活人都快没有立足之地了。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女士。查理七世封储的那天,我会将你女儿的名字列入英灵的名单。”
“但愿我能见到那一天。”
“会的,女士。相信命运的安排。”
“命运已经伤透了我的心。”她哭啼着掀开了帐门,回头看了一眼,帘子落了下来,那个身影成了所有身影中的一名。
守卫队长长长舒口气,双手交叉着。出“哼哼”的声响。指母不断扣击着手背。
那么,让我们听听他对面前这位的说法。他有意识地做了很多次深呼吸,接连咳嗽几声,说:“你又是因为什么?如果和刚才那位相似,我也建议你不要立碑。”
我们可以计算一下,让每个逝去的法国人享受一块廉价碑,那这部分开销完全可以让当时的法国破产,这也就能解释战争中为何长期嚷嚷军用物资短缺的问题了。
“我不要立什么碑。”他说。
“留名的话,我有个更好的建议。”
小伙子将头扭在一边,肩膀接连耸了几次:“我只是……希望看到你说的那天。”
在小教会与栋雷米之间,那群孩子拼命地跑着,圣女在他们看来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眼前的火光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你不是圣女么?”贞德依旧不肯放手,“那你一定有办法打败勃艮第人,这种火,在村子里已经烧过十来次了。”
“罗恩……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忽然增大了音量,撕裂了心地呼喊,疑问。
“这里是栋雷米。”贞德回答了她。
“栋雷米,又是什么地方?”女孩又问。
“是法国边境上的小村子,在阿登大区和洛林大区之间。不会连阿登大区也不知道吧?”贞德尝试着问,“那你叫什么名字?是圣母身边的人吗?”
“我?我……”女孩停止了脚步,“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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