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箫不看众人,像是在自顾自语:“谢过汪东家,这三十万两银,其中二十四万两,烦请汪东家直接支付松江知府,为皇上天地响专项。剩下六万两,不必现银,暂存在汪东家银铺宝号,为郡主府日常用度。”
楚箫背着手走了两步,想了一想,走到太丰郡主身边,从还在发愣的郡主手里,接过那张一万两的银票,递回给汪拱干手里:“此一万两银票,我代公主封地的三千佃户,谢过汪东家,此银可为佃户之赈灾粮专项,还烦请汪东家用转粜法,多次重复购粮,降价出售,万银可当十万银之用。”
知府喻均击节拍案,也站起身来:“妙载妙载,楚把总高明,好一个万银当十万银之用,好一个转粜法。如此妙法,配合皇上灾粮减半价之圣谕,定当解救我松江府之劳苦大众”。他当然开心,赈灾的粮银和公主封地的难题同时解决,即可安抚地方又不得罪皇室,特别是那二十四万两“天地饷”的缴纳,一定可以在皇帝面前拔了头筹。
太丰郡主有些迷糊,她听楚箫说话,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觉得他又在说吃口语。且汪拱干送给的一万两银票,刚刚到手,又被楚箫还了回去,别说万两银票,她有好几年都没见过百两银票啦。
一旁坐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汪拱干,心里是忧喜参半。公主封地上三千用户的几千张借银字据虽然烧了,佃户债银全免,看起好像损失很大,但是作为生意来说,低息放银,高价收粮,他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还落个义商美誉。
只是这“可恨”的楚箫,只凭公主一张字幅,就借银三十万两,着实让他内心忐忑,但思之也是无可奈何,甚至恐惧。
这三十万两银,楚箫不还,汪拱干只能当是孝敬了公主,楚箫若还,定会是他汪拱干一生中之高友。
汪拱干心里只暗暗的佩服,
楚箫,真乃尖商。
…………
送别知府和汪拱干,楚箫站在楼堂门前,若有所思。公主,郡主,老管家,还有喜兰和水玉围拢过来。
郡主仍有些不明白,直言道:“楚箫,什么是转粜法?是否关于卖粮食?我看知府大人听闻转粜法,甚是喜悦。”
楚箫半转头,没来得及回答。
永宁公主却答了:“转粜法是北宋名相,范仲淹,范文正公,首先提出的。即用一万两银子买粮食,降价售粮,回银九千两,再用九千两银子买粮食,再降价售粮,回银八千两,再用八千两银子买粮食……,如此循环,一直到那赈灾银两耗尽为止。”
郡主道:“哦,原来如此。”
也不知她是否真明白了。
水玉一旁雀跃道:“我想起来了,前日,把总爷叫我找过几本古书,好似就有一本《范文正公》”。
老管家请示道:“公主,郡主,把总,午后是否搭粥棚?”
楚箫关切的回道:“老管家,你不用如此辛苦,我已和汪拱干汪东家议好,下午他自会派人来帮你搭粥棚,支棚之后,你不必亲劳亲力,只需同汪东家的手下,核对物料数和银两数即可。”
郡主很快接过话语:“楚箫,按你和汪东家的议定,是不是……,在他银柜上,我们可以有六万两银子的用度?”
“是的。”
“那也就是说,以后用度只需去汪东家柜上,计核银两数即可?”
“不用如此麻烦,大家每次购买所需,直接记在汪东家帐上,让他们彼此核数即可。”
“对呀,那就太好了。”
“把总爷,午膳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去松江大酒楼,核数用膳。”
“喜兰,不对,是吃饭核数。”
吃食是好东西,
能让人愉快。
“不叫外卖了”?楚箫问水玉。
“把总爷,什么是外卖?”
“外卖就是……一群吃货。”
……
松江大酒楼。众人落座,公主却没跟来,叫喜兰带些吃食回去,喜兰自是不敢怠慢,着店家急火炒菜,提了吃食回府。
楚箫有点奇怪,公主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来酒楼吃饭?郡主支支吾吾,只说公主不喜外出。也对,公主若在外面吃饭,会不会要摆个皇家仪式?
四个人点了四个菜,外加一个汤,也就是些爆炒肉脯,海鲜鱼虾之类,老管家只简单的吃了一碗米饭,便也急匆匆的赶回郡主府,说是回府等着汪拱干派人来搭粥棚。
楚箫,郡主,和水玉倒是心无旁顾,大快朵颐,郡主和水玉竟然还玩闹般地争食起鹅腿来。
这顿午膳,三个人吃了半个时辰,吃完,水王和小二在算帐核数,郡主和楚箫站在酒楼包间窗户前聊天。
“楚箫,今日之事,一切完好,只是这借来的三十万两银子如何偿还”?郡主有点担忧的看了楚箫一眼,看来郡主在大事上还是不糊涂的。
“要偿还银子,也是简单,只是少了一点流动性,要想法子让银子动起来,银子只要动起来,自然就可以偿还。”
“楚箫,我又听不懂。”
“郡主,我没有说吃口语,你且听我解释,我来打个比方”。楚箫一指窗户外酒楼的街对面。
“郡主请看,街对面那客栈来了一位牵马客官,客栈旁边是肉铺,肉铺后面是屠户,屠户旁边是春楼。”
“楚箫,你说慢点。”
“牵马客官掏出一锭银子,给了客栈老板,客栈老板用这银子,还了所欠肉脯的猪肉钱。肉铺老板又用这银子,还了后面屠户之宰猪钱。屠户又用这银子,还了旁边春楼之舞娘钱。舞娘又用这银子,还了和恩客在客栈之开房钱。”
“你是说这银子转了一圈,又回到客栈老板手里?”
“是的,此时住店的牵马客官,不满意客栈房间设施,想换个客栈,拿上银子骑上马走了。”
“岂不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但所有人的债务都免除了。”
“楚箫,这就是你说的流动性?”
“郡主聪慧。”
“我有点听明白了,骑马客官的那锭银子,是关键。就像是个药引子,对了楚箫,你肩背的伤口,要回去换药了。”
是啊,
得找到还银之“药引子”。
……
郡主府前,女儿墙边,流民群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倚墙席地而坐,两个小流民,脸上脏兮兮,像只大花猫。
大男孩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递一个给女孩:“我叫魏忠贤,你叫什么?”
女孩怯怯接过包子:“我叫哱依。”
“哱依,快吃包子,还是热的,我在街上溜了一遭,顺手拿回来的。”
是偷回来的吧。
“这包子真好吃,是肉包子。”
……
汪拱干派了四个伙计,赶来了一辆很大的骡车,车上装了些青砖柴杆粮袋,还有铁锅之类的物件。
一个伙计跳下车:“此处是上风口,可以打灶,伙计们卸车了,赶紧完工,便好回家交差。”
老管家一旁拱手:“多谢各位,多谢各位”,又转身面对流民:“众位乡亲,大家且往后退一退,郡主府要搭粥棚了。”
吃完包子的魏忠贤,拉着哱依站起来:“那边在搭粥棚,我们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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