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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生死簿》10.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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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阁里还没人。

“闷蛋,要不今天你就早点睡吧。”

“不行,一会还要去后山练习,你在这等我就好。”

子桑越打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张忱翊本能地抱住了胳膊。关上门的一瞬间,张忱翊趁着傍晚的光看到了子桑越的床:子桑越的枕边有一股上升的阴气。

“闷蛋,你……”

子桑越直接关上了门。

张忱翊愣了一下,脑海里回想了一下他刚才看到的场面。他转过身,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甬道,一股寒意从背后油然而生:也不知是秋风,还是子桑越屋子里的寒气。

居安阁楼下有一棵树,粗壮的枝干分成了五支,每一根分支上都郁郁葱葱,枝干上还挂了灯。

张忱翊低下头,发现自己的玉佩又亮起了光。背后越来越冷,张忱翊不得不起疑。过了一会儿,子桑越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了。

张忱翊确认自己的眼睛,也确认自己的第一感觉:子桑越更苍白了。

“我可以进你房间吗?”

本以为子桑越会拒绝,结果子桑越同意了。

“进去吧。”

就算没有东西隐瞒,也会问问为什么要进。这种毫无防备的同意,才可疑。

“你也不问问我进去干什么?”

子桑越也不辩解,“你要进去就进去,不进去就和我去后山。”

张忱翊碰到房门的一瞬间,寒意就顺着手掌蔓延开来。他看了一眼子桑越,却发现子桑越并不在意他到底要不要进,反而一直盯着东南方向看。这种反常反而让张忱翊开始犹豫:他知道房间里一定有东西,也清楚子桑越之所以这么放心大胆让他进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能隐藏所有,进去了也八成是一无所获,还有可能让子桑越更加提防他。

“那咱们去后山吧。”

子桑越背对着他,轻轻嗯了一声,两个人就在傍晚漫步去了后山。

张忱翊一边走一边想:阴气是没法隐藏的,所以子桑越干脆不隐藏。明着问,子桑越肯定不会告诉自己,自己猜,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猜。

他看着子桑越在夕阳下的背影,只感觉寂寥落寞。

“闷蛋,你房间阴气很重。”

“嗯,我知道。”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梦魇蝶。”

子桑越就这么说了?

“梦魇蝶?”

“嗯,梦魇蝶来自黄泉,五年前我受过伤,梦魇蝶一直附在我身上,所以房间的阴气很重。”

“你五年前发生过什么可以告诉我吗?那个,不愿意说也没事,我不是好奇你的过去,我就是,看你房间阴气那么重,再加上你好像休息不好,我担心你,对了你脖子还疼吗?”

“不疼了,多谢。房间的事我会解决的,你不用太担心。今晚教你御剑,认真学吧。”

“啊、行……走吧。”

张忱翊握紧剑柄,心里下了个决定:打探暂时无望,强迫子桑越说免不了动武,自己功夫比不过子桑越,只能慢慢来。希望能早点摸清子桑越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先是隐瞒长老师兄下山捡化阴符,又是越睡越憔悴,再然后是莫名其妙的梦魇蝶,最后房间阴气还这么重。

山脚。

“御剑上山顶只需要半柱香,如果你学会御剑会很方便,先看我。”子桑越站上了剑,手中运起灵力,蓝光泛起,剑就慢慢飘了起来。

“只要站上去的同时用灵力就行了吧?我试试。”张忱翊如是做了一遍,只可惜剑没有任何反应。

“灵要在你和剑之间贯通,你这样只是让灵在你体内流动,如果你把剑当做你自己会容易一点。”

“我怎么把剑当做我自己……”

“你假想你是站在地上的,这把剑不存在,再用气。”

张忱翊闭眼想象,还是做不到。子桑越一时也束手无策:他会做,但他不会讲。

突然,子桑越脑袋里灵光一闪。

“你流浪的时候晚上是怎么过的?”

“打短工的时候就住店,没有活就挨着茅草堆睡觉。”

“你一般怎么取火?”

“火?这样啊。”张忱翊一伸手,一捧火苗就窜了出来。

子桑越心里有数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还没完全暗,模模糊糊还有光照下来。

“就用你刚才这个法术做引吧,你对这个法术的熟练程度远超过其他的,灵气流动更自然。”

“行,我试试。我站在地上,我站在地上,我站在地上……”

当火苗窜出手掌,剑也飘了起来。

“真的!闷蛋你看我飞起来了!”

“嗯,就是这样,灭了火你就可以落地了。”

“那我是每次御剑都要点火吗?我看你都不用的。”

“御剑本质是和剑共通,让气在人和剑之间流动,等你掌握得熟练了,自然不用法术做引。”

“哦哦,是这样啊。闷蛋我厉不厉害?一天就会御剑了。”

“御剑不过小法术,不应沾沾自喜,不过你的确比其他人有天赋。”

“就是想要你表扬一下我嘛,吝啬。”

子桑越无奈:“你想要怎么表扬?”

“嗯……表扬攒起来留着后面再说,等我学会别的了,让你一口气把我夸完。”

“好,我等着。”子桑越难得温柔地笑了。

“接下来我学什么?”

“先巩固御剑术吧,既然觉得学会了,就御剑上山顶。”

“我一个人吗?我还有点害怕。”

“我在你旁边,开始吧。”

“你在我就不怕了,来吧,飞啦。”张忱翊晃晃悠悠上浮,子桑越稳稳的在旁边飞。

两人从山脚缓缓飞到了半山腰。

“御剑也不难嘛,这么轻松我就会了。”张忱翊抓了一把空气,伸手给子桑越看:“闷蛋,送你的云。”

“半山腰哪里有云,胡诌。”

“那我飞到山顶给你抓云,等将来我手可摘星辰了,我就给你抓星星回来。”

“若是你本事够大,就去吧。”

“哈哈,我是谁,我可是张忱翊——”他张开双臂开始嘚瑟:“别说抓星星,给你拽月亮都行。”

“月亮只有一个,你拽下来送给我了,世间百姓怎么办?”

“没事,月亮你留着,百姓我去照顾,大不了我做个假月亮挂天上嘛。”

“痴人说梦,油……”

“油嘴滑舌,我知道我知道,你就会说我胡说,做梦,胡诌,痴心妄想,你呀,就是没点乐趣,整天皱着眉头板着脸,都不怎么笑,怪不得弟子同门都怕你。我要是他们,我也怕你。”

“你现在就是,他们。”

“我比他们跟你亲呀,我可是你徒弟。”

子桑越叹了口气:“慢点飞,你这样容易失去平衡。”

“没事,这不是有你拉着吗。”

“你就仗着我在你旁边。”

“对啊,趁着有人保护我我赶紧放飞一下我自己嘛。”

子桑越也不管张忱翊,张忱翊怎么闹腾,他都在旁边拉着张忱翊:要是子桑越再老一点儿,张忱翊再幼稚点儿,说是父亲带孩子就丝毫不夸张了。

“闷蛋你看那棵柏树,”张忱翊闹累了,索性直接坐在剑上:“原来那么高。”

“嗯。”

“它就叫柏树吗?有没有名字?我上午看封剑阁后面那个断崖都有个牌子告诉我它叫断情崖。”

“它叫春秋。”

“春秋……柏?”

“此柏百年立于山巅观日升月落,故名春秋。”

“很有寓意呀,是你起的名字吗?还是,你那个朋友?”

“故友风华命名。”

“你的朋友也叫风华?”张忱翊一拍脑袋:“是你的剑名和你朋友的名字一样吧。”

子桑越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封剑,断情,于凡尘中观春秋。”

“封剑……断情,春秋……”

“你知道吗,这些名字都是他起的。”

“封剑阁,断情崖,春秋柏?”

“还有凡尘巅。”子桑越扬起手,就像一位皇帝在骄傲地指点江山版图:“封剑,断情,后于凡尘中观春秋。这山,就叫凡尘。”

张忱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吗,封剑阁里的剑认主了,断情崖的花也要落了,凡尘未破,春秋仍在……春秋仍在。”

这是在和谁说话?

反正肯定不是在和我说话。张忱翊想。

张忱翊看着近乎自言自语的子桑越,沉默了下来。

“风华,六年了,冬天要来了。”

“第六个冬天要来了。”

张忱翊突然就拉住了子桑越。

“怎么了?”

“冷,你让我拉一会儿吧。”

这天晚上两个人还是去了柏树底下坐着,一直等到天黑。当黑夜彻底降临,星辰也铺上了两人的肩。子桑越一直没有说话,张忱翊索性也一声不吭。两人都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出声。

最后还是张忱翊先开口了。

“走吧闷蛋,很晚了,你就穿这么点会染风寒的。”

“嗯,走吧。”

山中还有几只倔强的秋蝉在鸣叫。

“这都快冬天了还有蝉啊。”

“生命总有奇迹,没必要大惊小怪。”

“那你说心结有奇迹吗?”

子桑越顿住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便一说,你别放心上。”

两个人到了山脚的小溪旁边。

“如果你压力大,心事重的话,可以像我白天一样站在山里喊一喊。”

“扰人清静。”

“你要是能在这荒郊野岭找出第三个人算我输。再说了,就算不小心打扰哪位大爷清净给他道个歉就好了,有事不能憋着,会闷坏的,要发泄出来。”

“我的压力不大,你想多了。”

“压力不大的人就算每天皱着眉头也不会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充其量让人感觉他很凶。但你不一样,我跟你在一起感觉很难受,低气压。”

“……会很难受吗?”

“不是说你无趣,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你这个人心里的事很重,不愿意和人交谈,虽然你脾气挺好,但是还是让我发怵。”

“发怵?怵什么?”

“说实话,你让我怕你下一秒就会想不开。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拉你吗?你的眼神是死的,你笑着说第六个冬天就要来了的时候,我害怕。就害怕你从剑上跳下去或者怎么样的,那个时候我就有种强烈的感觉,我觉得我应该拉住你。”

“你想太多了,不会的。”

“我没理由相信你不会……你今天特别奇怪,太奇怪了。”

“怎么会没理由,”子桑越敲了敲张忱翊的头:“这还有一个徒弟没有教好,这就是理由。”

张忱翊偷偷地看了一眼子桑越。

月光下的子桑越很美,是超越俊俏的美,说眉目如画毫不夸张。也许是光的作用,子桑越白天那种压抑感淡了很多,本来恬淡的气质也更明显。

“你说真的?”

“我说真的。”

“那就好。”

张忱翊突然跳起来从路边的树上摘了两个石榴,然后快步跑向了小溪,子桑越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

晚上的溪水冰凉,张忱翊也就简单地冲了一下石榴。掰开,里面是一粒一粒的粉红果实。

“给,吃点吧?”

“嗯。”

张忱翊想也没想,喂给子桑越一个。子桑越愣了一下,耳朵悄悄地红了。他赶忙装作毫不在意,转过头去洗手。

“这个好甜,果然活到冬天的石榴都是赢家,你尝……哇好凉!”张忱翊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子桑越泼了水。

“你又闭眼了,我说过,你我的距离这么近,你再闭眼,防线相当于全部崩溃。”

“你这么泼水,是个人都会闭眼吧!”张忱翊抹了抹脸继续吃石榴:“都晚上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

“再说了,我根本不想对你设防。”张忱翊说着,又是一颗石榴送到了子桑越嘴边:“你这么可靠,我应该放心地把弱点都告诉你才对,反正你会保护我。”

“你哪里来的自信。”

“就是自信咯。”张忱翊躺在了草地上,指着天空:“你看,今儿星星真好看。”

子桑越也抬头,静静地看。

“不仅星星好看,月色也很美。”子桑越说。

张忱翊突然不看星星了,转过头改盯着子桑越看。

“不仅月色好看,你也很好看。”

子桑越按照老规矩敲了张忱翊一下,刚想开口,就被张忱翊打断了。

“不是油嘴滑舌,是肺腑之言。还有一句更真心的你猜是什么?”

“肤浅。”

“接下来这句只有肤浅如我才能说得出来,一般人还说不出来,你真的不猜?”

“你不仅肤浅,而且无聊。”

“哎,本来想夸你的,你这么说我,我就不说了。”

“随你说不说,回居安阁。”

“你这人,没情趣,本来想说月亮都没你好看的,现在,哼,你还没泥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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