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月台院角久未扫 野花自开静悄悄
说说来日,叙叙当初,有情人儿迟暮。
泪痕尘影多少事,水东流,前约难赴。
看花老眼,相觑无力,垂柳殷勤自舞。
风翻香梦几多愁,禁不得,几分自主。
一个白度,一缕曙光,黑暗被驱散,逃得无影无踪。火焰般艳阳的光芒洒向大地,占领了每一个角度,让夜色无处遁形。它也只能残存苟且幻化成为阴影,躲在阳光人物的背后。这个时候,人们也走出黑暗,尽情享受着大自然光怪陆离带给我们惊喜,当然还有这改革开放后产生的物质文明的成果。
浅斟低唱到五更, 抬首红日又东升。
白云原本无心物, 却作有情找人疼。
史无畏在青山镇的这些日子,一直没有闲着。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拍照、采访,忙得不可开交。昨天,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他泡了一个澡,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今儿清晨起来,在纪独川家的小院里闲情逸致地踱着步,望着旭日东升,舒展着双臂,不由地诗兴绵绵而来:
沧海横流点翠微,鸿雁长歌游子归。
谁在此间涂背景,风儿微微鸟飞飞。
这是一座颇有些明清风格的小院:正房五间很是古朴气派,西厢七间典雅别致,南房三间书香四溢。院落的东南角有个很精致的门楼,内照壁,东厢是个戴顶子的青砖铺地的回廊连接着正房月台,西北角是茅厕。院内正中央短篱笆里种着各色菜和花草,靠近正房处还有一个挺高的葡萄架。
“史大记者,刚同你见面时候,我爹就说你跟我们前世今生有血缘关系,我还不信。相处这么一段时间,我发现,你真的跟我们有渊源。”
纪成勇,20多岁,纪独川的儿子。他说话,厚厚的嘴唇也不张开,只看见喉结上下在摆动。
“是吗?你倒是说说,我们究竟在哪里存在着渊源?”史无畏眨巴着眼睛,对着这个胸脯丰满,脚板厚实,敦敦实实的汉子,微笑着。
“史大记者,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纪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祖辈通过科举做官的多了去了,就是我爹那一辈,做官的也不少。可是到我们这一辈,尽然没有出现一个大学生。我爹说,时代变了,我叔叔,就是那个纪独山,他说是基因出现了问题。”
听到这里,史无畏忍不住笑了。当看那纪成勇一脸懵懂的样子,忙解释道:
“兄弟,我不是笑你。我是说这跟基因应该没有关系。你想,你们家祖上那么多大知识分子,做大官的更不胜枚举,要说遗传,你们也算是高智商的家族了。可能是时代背景不同,当然这跟后天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
纪成勇被这一打岔,不知该怎么继续了。好像他眼前的空气都凝滞了一般。
“小勇,我也是就事论事,没什么的,你接着说。”史无畏看着还没有缓过神来的纪成勇,鼓励着他。
“刚才,我说错了。我叔叔原话是说基因出现了变异。你是不知道,记得那时我还小,我爹和叔叔们每年春节在一起时候,谈诗论道,可热闹呢。
我就是不悟学习之道,我爹没少在我身上下功夫,可连考了三年,还是没有考上。我觉得有些对不起父亲,也辜负了好多人的期望。”纪成勇说到这里,不免有些伤感,低下头来。
史无畏大体也知道纪独川的身世:
南开大学硕士毕业,后在省立大学教书。五十年代因家庭成份是地主,下放回到老家,在县中学教书,后被划定为右派,关进牛棚;八十年代又回到县中学,现在已经退休。这所院落就是落实政策后,又归还他的。
史无畏拍着纪成勇的肩膀,安慰着他:“我的好兄弟,考不上大学,也没有什么的。有时候,努力也需要机缘。这不是你的错。那个年代,耽误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青春时光。话又说回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丈夫立在当世,自有一番道理,或许有更大事情等着你去做。你说是不是?”
“难怪我爹特别喜欢你,说你坚毅智慧,又有才。有纪氏家族风尚,而且你的长相很像一个人。”
“谁?”史无畏一怔,话脱口而出。
“像我们一个先祖,他叫纪德全。画像被我爹收着呢,他还说,这幅画隐藏了我们家族一个天大的秘密。我看过几回,也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等有机会,我取来给你看看!你跟那个先祖长得真的很像。”
史无畏笑笑,没有作答。跟纪氏攀上亲缘,有些意外,但能受到纪老师的青睐,他心里的确很高兴。
“史记者,我也喜欢文字,想写一些东西。可我爹总是认为我不行,我一定要写出个惊天动地的作品来,让他看看!”
“那你打算写什么题材的呢?”
“色情、凶杀、还有阴谋。你觉得怎么样?”
“人的本质就是性与暴力,在法治社会里,要想得到本性的宣泄必须要借助阴谋和事件。这个题材很吸引眼球,你现在有具体计划了吗?积累了多少素材了?”
“我在日记本上积累了一些东西。你说的对,光凭自己想象,闭门造车,写出来得东西是苍白无力的。在这方面你可要多帮帮我。”
……
俩人一问一答地说着话,不知怎么,如此凶险的话题,在他们言谈中却变得有些和谐和甜美。
大门一响,走进来一个人来。史无畏见这人高大身材,一身得体毛料灰色中山装,头发有些稀疏,那白白净净四方脸上一双微微上挑的细长眼睛闪烁着智慧、安详的光芒。
纪成勇连忙迎上前去,热情地打着招呼:“二叔,你来了!”
来人也不答话,径直来到史无畏的面前。在凝视史无畏几秒钟后,转向纪成勇,“小勇,你爹呢?”
“我爹赶早市去了!二叔你来有事吗?我这就去找他!”
这次来镇上也有半个月了,怎么没有见过这个人。看这个样子,慈眉善目的,怎么这样盯着自己,而且纪成勇还这么怕他。这是谁?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你爹!”来人说完又再次打量了一下史无畏,大步走出了门。
“二叔,你慢走!”纪成勇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后面,把这位二叔送到门外。
这几个动作在短暂的时间就完成了,连对来的人说个你好,或者点个头的时间都没有给足。史无畏想想有点莫名其妙,再想想,还有些匪夷所思,冷静下来又感觉得些许可笑。
鸟,无人鼓掌,也在飞翔;草,没人心疼,也在成长;花,没人欣赏,也在芬芳。螺狮壳里做道场,沧浪之水有无中。你还有什么质疑的?却在无端无明中梦想。让我们的眼晴睁开吧!让一切都好起来吧!来吧!让我们一起来感受这大好的春光。
过了一会儿,纪成勇边走边回头地进了门,神色有点紧张。他上前便拉住史无畏,并拖着他进入那个东厢房的那个小屋,把门小心掩上,还反锁了门。
“我说兄弟,怎么了,搞得这么神秘?”
看见史无畏这样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纪成勇不禁心中一凛,想起刚才那个二叔的话来:这个人,太过冷静和理智。尽可能还是不要靠近他,因为你判断不出这样做的结果,是吉还是凶。
“刚才那个二叔,叫纪独峰,是下河村的支部书记。纪小翠就是他的女儿。你没有看见他恼怒的样子吗?你对小翠做了什么?怎么她爹都找上门了。”纪成勇搓着手,跺着脚,一副踌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原来是小翠他爹,难怪刚才他会出现那个表情,与那个眼神来。
“我们没有什么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也没有说什么。等我爹回来,一切就清楚了。我问你,小翠这两天没有来,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她跟我说有个表姐快结婚了。想必她忙着这件事。”
“可能吧!不过,前两天她跟我说过一些关于你的话。肯定是你做了一些她不喜欢的事,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来。今天她爹找来,多半也是因为这个,我猜是这样的。”
看到纪成勇说话吞吞吐吐的,史无畏心里泛起了嘀咕。再往深处一想,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看看窗外,收了收纷乱的思绪,“小勇,你有话就直说,你这样,我都替你憋得难受。”
“小翠对你不信任。她说,我还是跟你说原话吧!她说,以前她一直认为,你说的很多事情,其实你并没有经历过。可是跟你接触久了,发现你说的一些恐怖的事,是你体验过的。你还做了很多你不曾提及的事,而且还是一些可怕的事。
我解释说,你是孤儿,肯定又很多我们不能理解的痛苦,一定有一些不为常人所知道的艰难经历。可她说,你让人看不懂,我们不了解你,因为其实你本来也不痛苦。”
纪成勇说到这里摇了摇他那个大脑袋,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很认真地看着史无畏,“她还说,你说的自己经历虽然有趣而迷人,但多半是虚假的。她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告诉过我们真话。我也不知道她说这些真正意思,史大记者,是不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东窗事发吧?”
“小勇,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会做那种偷鸡摸狗勾当?”史无畏显得很气愤,脸白的有些吓人。
见此情形,纪成勇忙不迭的道歉,“别误会,我也是瞎猜。哥哥你的人品,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也想,会不会是你不接受小翠的一番情义,惹恼了她?女人总是莫名其妙,你别生气。再说,女人的舌头也没有骨头。”
史无畏是自己心目中了不起的人物,纪成勇收敛了笑容,左脚往右脚跟一磕,严肃且认真地给史无畏打了一个敬礼,“史大记者,请接受我的敬礼。”
“小勇,你可不要掉以轻心,或许真像她说的那样。”
春天的气息如此燥热,还有些闷,史无畏打开窗户,并脱下外套,让凉风吹进怀里,好使得自己能冷静下来。
史无畏想起那个场景,在纪氏祠堂的大门口。他决定还是把话跟小翠说清楚,这样对彼此都好,而且也杜绝一些无聊之人烂嚼舌头根子。虽然他知道,失去这个姑娘同时,可能自己要面临着一场危机。这不,她的父亲今天就找上门来了。
他清楚一个被蔑视的女人往往很危险,她不仅会出口伤人,还会恶毒的攻击人,甚至不惜去伤害她自己。尽管估计到可能的后果,但他还是不可能去娶一个乡下妹子:这不会受到朋友们的祝福的,更是有悖于史无畏的初心。
那是一场不愉快的对话,他小心翼翼的与她保持着距离,可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你是知道的,记者的生活真的很辛苦,每天都处于紧张忙碌的状态。我习惯了,也认为生话原本就是这样,就是这么回事,不然干脆待在家里算了。”
“我们去哪?又该做些什么?我们人生第一次,可以自由地做决定。”
别以为你向我眨着美丽的眼晴,我就会被融化。然后陪着你在每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和你数天上的星星。
“我觉得你与我之间,只是单纯的友谊和欣赏,恋爱结婚根本不可能,以后你也别再提这事了。”
“这就是你的开场白,我可一直没有说过什么结婚生孩子。是你要这么想,那是你的错,错不在我。”
“可是你的言行,都在向人们说明,证明,我们是在谈恋爱。”
真爱之吻,能破解魔咒,这真是一个最愚蠢的主意。男人如此决绝,女人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泪不成声。
“你看,还没有说几句,你又抹眼泪了。小镇就这么大,人家在看着我们呢?你总这么做可不太好。我们能相遇,真是很幸运。你应该懂得我,有些事不能勉强,尤其是感情的事,那是双方的。不是你想要怎么就怎样。这一点对你很重要,你还是越早学会越好。”
“你怎么这么说,你不也不懂我的心吗?我如果能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能有那么多的痛苦吗?”
一边委屈着自己,一边还要不停地安慰着莫名其妙的她。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我可不愿意这样。
“真是莫名其妙,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看起来有那么点。”
“很蠢,对吗?”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是说你比较爱激动。”
爱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自恋适应于她自己,而迷恋那种永远得不到的人,就容易产生被爱的妄想症,甚至发狂。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不愿意听,其实你比我更清楚,什么对你更重要。你就是个伪君子,装模作样,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有人知道是吗?你在自欺欺人。”
“我做了哪些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好事坏事都让你做了。你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和善面孔来,你会得到报应的。”
不曾想几句话,尽然把她说翻了。只见她撅起嘴,涨红着脸,两只手比划着,语速越来越快,一副要生吞活剥自己才解恨的模样。
“小翠你冷静些,你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已领略到了你的特别。特别是现在,一切都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我知道,自己迟早会死去,就像那些死猫死狗一样。我不会像你,妄想永生,能够永远不死。
我想好了,我们下河村有个无为山落川坡,像个世外桃源,很幽静清雅的。正是一个好归宿。
但在死神找到我之前,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天理昭昭。我会让你学会尊重生命的。老实说,我己经准备好了,姓史的,你也要准备好!我可是说到就做到的!”
来时欢喜去时悲,空到人间走一回。
不如不走这一回,也无欢喜也无悲。
“拉勾勾,拉勾勾,谁要耍赖,让狗咬掉他的手指头。”
她愤然地离开了他,走了。不过有情相悦也并没有局外人想象那么糟糕。这一天的时光,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在剑拔弩张一番后,她还是放过了他。有什么办法呢?男人就不喜欢你,你还当真能杀了他不成?或者是自戕了自己?纪小翠垂头丧气返回了家。
“奈何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在这个情爱世界里盘桓的人,都需要有一些真正的毅力才能幸存下来,或许这里真的不适合温存的人。
这发生的一切真让人感到沮丧,而且还涉及到自己在意的那个人。既然工作上的事已经完结,史无畏决定还是暂时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也许搁置一些东西真是治愈烦恼的灵药。
史无畏正在筹划打算着,突然闻到一股刺人的香味。香水一样,可是人却不一样,这个人少得一些小翠那清纯的少女体香。
出入之闲满太虚,原来真相一尘无,
重复请问西来意,唯指庭前一柏树。
纪独川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地走进院里,又是一阵浓重的香粉气息,扑打在脸上,定睛一看,这个女人还真认识:哦,原来是纪成勇的三姨。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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