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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雨楼》第十五回 琼脂原始夜长白 拍遍长亭无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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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琼脂原始夜长白 拍遍长亭无人会

夜色满流光,月伴微风凉。

游子异乡坐,心已回远方。

我,渴望是一棵青松。屹立于悬崖之上,经过日晒,历过雨淋。

看似孤独,却与雄山紧密相依。

当白雪将我覆盖,那就是我的嫁衣。始终保有着初心,坚定而勇敢地迎接阳光与风雨。(馨心的歌)

说了几遍“请进”,敲门人还是不露面。耿子辰起身开了门,不觉怔住了,原来是石玉兰。两人对视了足足有5秒钟,他才意识到应该把客人让进办公室。

“快请坐!你怎么来了?有事吗?”他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给客人沏着茶。

“没事就不能来吗?你不要害怕。我石玉兰记得与你耿大科长的约法三章,尽管平时也难见你一面。若不是今天事情特殊也急,我怎么敢冒昧造访。”

这语气怎么听,也不是个好滋味。他把杯子递给不拿好眼神看着自己的女人,手不免有些微微地打着颤。

石玉兰心里掠过了一丝过意不去,不忍地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把你紧张的,我是给你提供线索来的。关于鲍小白的。”

“鲍小白!线索?你都知道些什么?”

“子辰,你不要怪我。前些日子是我怂恿小白向保卫科打报告,说是有坏人跟踪她。你先别激动,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耿子辰点燃一支烟,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知道配电室的鲍小白是青山镇人,可你未必清楚,她来电厂是托我找的关系。她长得漂亮,又天性风流,自从来到电厂,就与一些男人在情感问题上纠缠不清,厂里几个青工还为此大打出手。另外还有一些社会闲散人员参与在其中。

她焦虑不安地找到了我,担心事情会越闹越大,难以控制,让我给她想想办法。她是我介绍来的,进厂才半年,就招惹下一堆是非,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也很难向她家人交代。于是,我便自作聪明地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报告保卫科,说是下班有人跟踪盯梢,让我们去调查。你也知道我正被那个系列杀人案搞得焦头烂额,有了线索不会不管,所以想出这个办法是不是?你真行!”

耿子辰插着话,言语间对石玉兰的隐瞒一事,颇有微词。

“对不住!请你原谅。自从你过问这件事之后,那些人知道你给鲍小白撑腰,便自觉的偃旗息鼓,再也不敢对鲍小白纠缠找事了。其实我还有一个不可轻易告诉他人的想法。”

石玉兰说到这里停顿住,用一种征询的目光看着这个男人。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那个变态就是一个幽灵,不同的人同时看到它,都会有不同的视觉形象。有人说他是老男人,有人说他是青年,还有人说那是个女人。

我知道一个捕获他的方法,你得用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来钓,要套住一个无法捉摸的东西,就应该是这样。”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耿子辰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亏得她能想出这个法子来,他有些无奈地摇着头。

接到鲍小白的报告后,耿子辰便来到发电厂,先找小白谈完话,并对那几个与小白有过纠结的青工作了一番调查。这期间,他还教训了两个跟他顶嘴的人。从这以后,他便开始了或明或暗地保护鲍小白的过程。

“子辰,我也没有想到,事情真得发生了。小白遇害,你也遭到大家非议,我现在见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说到这里,石玉兰禁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有人敲门,接着门被打开。一个40多岁的男人大咧咧走了进来。当看到眼前这个场景时,一下愣住了。

耿子辰连忙站起身来打着招呼:“老郝,你怎么来了?我这里有点事。你先去旁边的办公室坐一会儿。”

来人一边点着头表示歉意,一边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目送老郝出了门,耿子辰坐下来,“青山镇的派出所所长——郝同庆。也是被这个案子闹得不得安宁的人。”

“这个人,我认识的。你看我哭哭啼啼的,可别给人家造成什么误会。既然他来了,肯定有重要的事。我就长话短说吧!

今天厂里收拾变电室找到一本工作日志,其中有些记录跟工作无关,他们便拿给了我。我看了看,也觉得交到公安局没有什么价值,还是交给你比较合适。”

石玉兰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封皮的本子,并放在茶几上。接着她站起身来。

“我走了,你不要送我,实在对不起你!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她注目了对方片刻,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耿子辰目送那个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后,便来到隔壁办公室,发现老郝人不在。同事小王说,人已经走了,留话让他下班后,老地方见。

返回办公室后,他反锁上了门,打开那本牛皮纸封面的工作日志。里面的记录比较凌乱潦草,有用蓝黑墨水写的,还有些是用红蓝铅笔写的,另外有一些图画。其中部分书写的内容是某个时空,她的一些心情,也是只有他们俩才能知晓的一些生活场景。

21日,晚10点24分。

鲍小白,我问你:谁在保护你,你知道吗?一个中年男人。不!那是江湖上传闻的少年英雄。别闹了,跟你父亲年龄差不多嘛!错!这般舒朗通透的气场谁当是,雪夜云莽紫薇郎。

却见一轮共潮生, 把酒凌虚意空濛。

粉白几株清华表, 澹澹姿影落香风。

没有想到,苦雨孤灯之后,还有这等清华。你知道吗?大路上的灯花真得也很美。凡是花,无论是红的,还是粉的,哪怕是粉红的,我都喜欢。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火花,你是知道的,就是两个异性碰出来的那种花。

这个大男人,挺不错的,他有着打动人心的力量。

鲍小白,我问你:你想什么呢?我就想是不是该把心交给他。

21日,想起来了。那天上午他来到变电室,看到准备下夜班的鲍小白的桌上放着一本《聊斋志异》,便随意拿起来翻看着。

“小白,你在看《聊斋志异》?”

“是呀!夜班容易打瞌睡,有这么一本书伴着,精神。夤夜西风却倒吹,翠袖单寒月上时。你能理解吗?”

真弄不懂这些女人,前几天发生的事,还说受到惊吓,草木皆兵。现在就看上聊斋了。难怪要失眠,都说疑心生暗鬼,这不是白天引鬼上身吗?今天还能休息吗?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的,我现在不是有人保护吗?感觉这两天放松了警惕,所以看鬼故事警醒自己呀!看你脸上惊讶的表情。都这般年纪了,有些城府好不好?一眼就让人看出你内心的世界。真怀疑,你这个科长是怎么当上的?

说心里话,我倒是想跟你聊聊《红楼梦》,可我听说耿科长不喜欢男欢女爱。”

鲍小白调皮看着他,语言近乎于奚落。

这是个聪明的姑娘,性格开朗,充满了活力。电厂的员工对耿子辰都表现出一种敬畏,独有这个小丫头,竟然没几天就这样对自己说话,而且自己还没有脾气,真是怪了。

鲍小白走到跟前,伸手右手臂来在他眼前晃了几晃:“又发呆了,昨晚我看了这本书其中一个故事《云萝公主》,你知道吗?”

耿子辰点点头。

那张月亮般的脸上,一抹顽皮的微笑浮在她的嘴角。

“云萝公主对那叫大业的秀才道,‘尽夫妻之情,我们只能在一起生活六年;要是做棋酒朋友,我们能相处三十年,你选择哪一种呢?’耿大科长你还记得大业怎么回答的吗?”

一股少女独有的气息透彻过来,在加上一副天真烂漫,难怪厂里的人背后说她风波不断。

“大业要的是生活,而不是生活方式。我记得那个大业回答是,还是先结婚吧!以后的事到时候再说。”

“是这样的。若换成你,你会怎么回答呢?”

“我们还是做个棋酒朋友吧!我们能相处三十年。”

“哈哈!耿子辰大科长,是真心话吗?为什么在虚假中安然,却在真相中迷惑呢? 因为你不相信我,而无法来驱赶你的心魔。其实它与我们一直同在,你用不着特意地做个偶像去膜拜。

那个好心人儿总在问,需要一下人文关怀吗?我们感受着历史,历史在看着我们,或许再过一万年,我们就是太阳,就是神。”

这个姑娘很有才情,就是这样,总是说些是是而非的话,让人一时半晌莫不着头脑。

送她回家的路上,女子坚持要走捷径,一个挺偏僻的小路。

“小白,我们还是换个灯光好的路径走吧!在月亮之下,我会想很多事情的。”

耿子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番话来。

鲍小白似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立刻便冲上前去,兴奋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耿大科长,‘在月亮之下,我会想很多事情的。’这个语言真美,只是有些暧昧。是谁最早看见了这轮明月,这轮明月又是何时开始照人,又在等待何人?我终于来到了一个风吹草动的地方。你怎么今天这么帅,这么如此地讨人喜欢。”

24日,上午10点。

大姐出得这个主意真不错!那些混混儿都不敢接近自己了,如今还变着法子孝敬自己。这个男人武艺高强,嫉恶如仇,无论是大流氓,小痞子都怕他。有这么一个人罩着,又安全还刺激,这种感觉,真好。

自己一旦真成了大姐大,他会不会从此就离开我呢?说不定还得挨顿揍,在医院住上个把月。那他会不会去医院伺候自己呢?他不会真得对我动手吧?

这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不免让小白我心生敬爱之意。县里连环杀人案,让他红了眼,我还是先帮他抓住罪犯吧!我想他会感激我的,说不定感激涕零之下生了爱,这一切,都有可能。

昨晚走时话别离,一句一叹一唏嘘。

心如止水无常客,枝头千红一时稀。

他就是这样,把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我有些茫然。这感觉既甜蜜又有些青涩。

24日,把手搭在她的肩头,这是哪到哪呀?这个姑娘就是个伶俐的八哥,尽挑着自己喜欢的题目聊天,边说边看着对方脸色神态,若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赶忙转换话题。

“耿科长,你可能听到了我一些风言风语,认为我不是一个好女人。其实,我还是一个姑娘,只是为了生活不得已去左右逢源。有些事,我知道你不能理解,可我想让你知道。至少我想让你知道你保护的对象,是一个值得你去保护的人。请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感觉难堪和不安的。”

她用热情火辣眼神看着耿子辰,告诉他,他想知道,又不便去询问的事,就是希望他能够了解自己。同时也想用自己真诚打开他的闭塞的胸怀。

“现在是改革开放,不仅商品丰富了,我们的眼界也开阔了。一个朋友从广东回来说,她活这么大,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原来还可以那样的活。她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有钱,我们就能过一种别样的生活……”

白皙的鸭蛋脸型儿,散发着红晕晕的光彩,细眯眯的眼睛在说明她是个好看而又多情的女人。

“我想,生活就应该像乐章一样,快乐幸福有滋有味。我是个女人,喜欢美容、购物、旅游,去做一些有趣味的事。可这些都需要钱,我会厚着脸皮向那些觊觎我的人要这要那,当然我也会有保留地满足一下他们的需求。就是这样,你能理解吗?”

不重贞操,只要美。耿子辰虽不太理解这个生活原则,但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无法忍受别人的指责,好像我做了多么槽糕的事情。我不在乎重申自己的观点。我既然来到这里工作,就要表现得更为尊贵,有大把的时间去享受周围新的环境。

我是不是太自我了呢?你怎么又发呆了!我肩膀好痛,好像又脱臼了,都是你害得,你快来帮帮我呀!”

鲍小白撒着娇地嗔怪着他。自从上次因为自己骑车带着她,摔倒致使她的胳膊脱臼之后,这丫头就有了个习惯性的脱臼。耿子辰知道有几次都是她装出来的,但毕竟这个脱臼的毛病,是自己造成的,所以她有了这样帮帮的要求,他一定会给予满足。

他们俩彼此明白,只是心照不宣。因为他心里有愧,每次都认真对待,并煞有介事地按摩着她的脖颈、肩周、手臂、以及后背。

一支红烛烧到老,蓑衣红袖两无聊。

云轻雨柔花正好,可怜春梦可怜宵。

“自尊只会伤人,不会去帮人。耿大科长,这样多好!我想问问你,你说是为正义保护我。这个正义有没有裹挟些私情在里面?每天都有很多人正常或非正常离开人世,你都关心过吗?”

每当此时,鲍小白就会坐在那个伟岸人的阴影里,在数落着他的过程中,体验着一种被关怀的幸福。耿子辰也有同感,因为他看见这个女子在这个时候,脸上就会浮起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微笑。

28日,上午10点。

我怎么会这样,竟然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活就是不撒手。

还有什么不如意的?非常满意的。那为什么还要走呢?为什么不呢?这最美的是什么呢?这个不好说。你会记住这里还有我吗?我想会吧?走向未知不害怕吗?应该害怕吗?你还会回来吗? 我想不会的啦。

这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白日梦,虚妄地不见一丝虚伪的表现。你能不能深情注目一下,那怕让我有一个舒服的刹那。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至于我个人,徒然抱着以身相许和从一而终的大志愿,也达不到你那个所谓的标准。

冰月空烟玉潭泓,形影情物盏盏灯。

平静开心胭脂雨,无忧蹙眉凌波风。

这种被保护的感觉真得很甜美。让你丝毫查觉不出,他在你背后那轻微而从容的步伐。

没有新意,也缺乏创造性。但他给了我一种实在安全感。

我叫鲍小白,不要推开我。求你了,抱着我。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28日,内蒙通榆出差,他神差鬼使般地来到了电厂变电室,同鲍小白告别。

“小白你好,今天你的气色不错。”

“恋爱中的女子,也许都这样吧!耿大科长,你每天的问候,在我这里己经习惯,成为了一种常态,并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一旦若有一天,这些都消失了,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

耿子辰一时语塞。犹豫片刻,还是把要出差的事告诉了她。不想这个鲍小白立刻就变了脸,冷笑着:“耿子辰,我感觉到了你的善行,就要彻底解脱了。你这一去就回不来了,是不是?你可以释怀了。你是在利用我对你的爱,而杀了我。”

“小白,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也属于你父辈吧!好歹你也得叫我一声大哥吧!你说你总是爱不爱的,真是莫名其妙。你也照顾一下影响。我真没办法用你想要的方式跟你相处。

我已安排保卫科的同事来接替我的工作,就是保护你的安全。你放心吧!我出差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自己这几天也注意些。”耿子辰无奈地摇着头,苦笑着。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笑。我注意不注意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就是一个混凝土块,冷漠无情就不说了,还着实地让人感到单调和乏味。我死与生又与你有什么相干?你走吧!我会让你后悔的。”

有些不可理喻,耿子辰回身想要离开。却被紧紧地抱住。女人原本想再抢白他几句,可一想这事自己做的的确有些不妥当,便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自尊心太强,一点都不懂女人,更不明白什么是怜香惜玉。你知道吗?你若骗我,我会很痛苦。既然你要走,也不在这一刻。让我再看看你。你走后,真要是有什么发生,我也想能多记住一些,好留在以后的岁月中去回忆。”

他突然发现自己正在享受这一时刻,也意识到,这个女人是那种需要自己用余生来保护的那种女人。

…….

只是耿子辰不曾料到她一语成谶,这个分别尽然成了他们的永诀。

2日10点20

躺在草地上,与阳光和大地为伍,用灵魂感官同自然交流。纯净的色彩,清新的空气,风雅的小调,还有那幻妙的情感。此时,旧日那些发生都显得那么渺茫,苍白,微不足道。

山有应答水回声, 水连山,山连水,千般无份,飞上白云头。

剪枚月亮贴花枕, 窗半关着虚掩门。

几盏红烛屋间照, 犹恐阻断入梦人。

妾持楫兮操其维,蛟龙助兮主将回,浮来棹兮行勿疑。那人走了三天了,真连个信也没有。他好狠。我故意地怄他,气他,并不是想跟这个人较劲,去伤害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些小悲伤而已。为了爱的能够多一点浪漫,而又不让他察觉到我很在意他。我可不能再鼓励他的自信,让他得意地忘乎所以。

鲍小白,或许是你自作多情,他可能不在乎你的死活,甚至会无视你的存在。一切美好,只是你自己的想象。他只是在需要你的时候,才不情愿地上门来联系你,而他真正在意的,只是他那个所谓的案子。

这是一个冷酷的人,不管你有多寂寞,只要你无法送给他一个他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他是不会轻易放下他的尊严,而做你感情上的寄托,或者是依赖。

晨曦暖语好温存,木香花湿幽物真。

沉沉不晓天过午,只知梦乡过翠人。

或许这样的结果更好。子辰,盛夏清荷,青罗作歌,白羽凫波,余年不多。

耿子辰看到这里,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仿佛看见鲍小白对着他淡淡的一笑,默然地走开了。这几句怎么如此熟悉呢?他突然想起纪独山那句不经意读出来的诗句:

不期塘蛙撩新莲,青罗浮动折若烟。

白羽错误殷勤意,一声一应度余年。

他心里不由地犯起嘀咕:难道这是天意?若不是天意,那就是有人在着意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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