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哭喊了几嗓子，本被赶走的人又围了上来。全都看着满头是血的杨怀惊呼，更有孩童吓得哭起来，被妇孺抱着远远的躲开。

有识时务的人报了官，带着巡城的兵马一路赶来现场。

芃姬也随着人群赶来此处，看见上官茹正抓着一块染了血的砖头，呆滞地立在地上，当下心中骇然。

那声姑娘憋在喉咙中不敢发出来，只是咬着牙挤过人群，来到上官茹身边。将那块砖抢过来自己抓着，手触到了砖上滑腻的血。

芃姬从嘴中挤出几个字：“姑娘快走。”

上官茹如梦初醒，瞧着满目的鲜血和芃姬几乎咬烂的唇，内心的恐惧终于汹涌而出。

她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耳朵，失控地尖叫出声。

杨怀的护卫颤抖着试了试他的鼻息，然后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没气了……”

罗三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着晕死过去。

兵马赶到，遣散了围观的人，走到杨怀身边问护卫和芃姬：“怎么回事？”

芃姬握着砖头的手松开，砖头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她举着占了血的双手跪在地上：“是小女子失手杀了他，任凭大人处置。”

护卫赶紧也跪下道：“大人莫相信她的话，是这个女子拿砖将我家公子打死的。”他指着仍蹲在地上抱着头的上官茹：“她的衣摆和手上还有血。”

官兵皱起眉头，挥挥手：“全都抓起来。”

上官茹被人从地上揪起来，压着带走了。

杨夫人今日总觉得左眼皮在跳，心里也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问身边的大丫鬟碧桃：“大公子今天是不是又跑出去玩了？”

碧桃深知自家主子最头疼的就是大公子动辄出府的行为，挑着好听的讲了两句：“婢子不知，但若是大公子出府去，也一定是为了给您买您最喜爱的枣糕。”

杨夫人自然知道她是在讲漂亮话，不太想去搭理。抬着手去按不停跳的左眼，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左跳灾右跳财，左眼老跳实在不吉利。

她按了一会儿，就让碧桃伺候更衣，想睡在中午小憩一会儿。刚闭上眼睛没一炷香的时间，门突然被人大力撞开，一个小丫鬟连滚带爬地进来，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大胆！”碧桃呵斥：“竟然在夫人休息时擅自闯进来。”

小丫鬟跪着，头几乎贴在地上。一张嘴就哆哆嗦嗦地说不利索话：“夫人……刚刚有……有官兵……官兵把大少爷，大少爷的尸体送到府里了，大少爷他……”

“什么！”杨夫人猛地坐起来，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形如厉鬼。她张开嘴要说什么，却又白眼一翻晕过去。

“夫人！”碧桃六神无主，狠狠踹了小丫鬟一脚：“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

小丫鬟急得哭出声来：“可，可大少爷的尸体被人送来了。”

碧桃这才听清，只觉得遍体生寒。

与此同时，上官府也接到了官兵的传讯，周老夫人听到“府中姑娘当街行凶杀人”的话后几乎当场坐在地上。

她如失了魂魄一般喃喃自语：“作孽，作孽，都是作孽……”

宴席办不下去了，上官邱脱了喜服，与官兵匆匆赶到关押犯人的牢里。周老夫人一时痰迷心窍，被上官清和丫鬟照顾着。

牢狱中气味腐败难为，为了起到关押惩戒的效果，每一件牢房都建得极小。老鼠不时地从眼前窜过，更有无数占了潮气的虫子爬得到处都是。

上官茹缩在墙角，被芃姬搂在怀中。旁边的一间里是杨怀的护卫，扒着铁栏让官差给一个公道。

上官邱站在铁栏外，双手止不住地轻颤。芃姬看见他，连忙爬过来道：“大爷，人是婢子杀的，不关姑娘的事。您快救姑娘出去吧。”

上官邱嗓音有些沙哑：“街上的人都说你是后来到的，莫非你以为替罪是这么容易的事？”

芃姬向他磕了个头：“婢子贱命一条，待会儿就在牢中自裁。虽说证人颇多，但是毕竟死无对证。能救姑娘一命，婢子也是死而无憾了。”

上官邱摇头：“杨丞相的嫡长孙被杀了，一个丫鬟自裁绝不可能平息他的怒火。你这份心怕是无用了。”

芃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只能不断地冲上官邱磕头：“大爷，婢子求您了，救救姑娘吧。姑娘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刚刚婢子看见她的嘴都让人打破了，定是那杨公子欺人在先，姑娘反抗时失手才误杀了他。”她说完，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角，转头看去，就见上官茹不止何时恢复了神志，对她道：“阿芃，你先退下。”

芃姬退到后面，上官茹才跪在上官邱面前：“父亲，您不用救我了。人是我杀的，杀人偿命，我不会连累您和上官府的，一切听凭处置。”

上官邱也看见了她肿胀不堪的脸颊，沉声道：“你在牢中安分守己，我会尽量保你一命……”

上官茹打断他：“女儿谢过父亲的好意，可是女儿不愿意活了。女儿想快快死了去找娘，不想回府上叫一个陌生的人母亲。”

上官邱看她一眼，眼中包含的情绪让上官茹忍不住心惊。

他一言未发，转头便走了。

芃姬几乎绝望，她从未想过上官茹的偏执几乎深到了骨子里，竟在这种时候还把唯一能救命的人生生气走。

“姑娘，您万万不该把大爷气走了。大爷现在还唯一能救您的人了。”芃姬几近哀求：“您不要再耍小脾气了，保住命要紧。”

上官茹靠在草堆上，看着一只老鼠从脚边跑过：

“不用救了，我也没什么盼头了。你知道吗，我还记得把那人的头拍碎时的感觉，血溅的到处都是，我好怕他以后化作厉鬼来找我索命。我不敢活着了，活着太累了。”

芃姬抓住上官茹的袖子：“可是大夫人最希望您活着。她临走前，特意嘱咐婢子们照顾好您，想让您一直好好活着。”

上官茹一怔，满腔寻死的决心化作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