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山脚和附近,由于门派震慑都是无人居住的。三个人一路赶来,却时不时碰见三三两两的人。裹着厚衣服,举步维艰也往山上走,见他们还专门骑着马,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匆忙在草里翻找什么。
“大师兄,他们在干嘛呀……”
萧绮川靠赵承近了些,悄声问道。
“估计是在找苍山暮雪吧,已经快到春天了,现在是最后的时节了。”
见二人皆是迷茫的神情,赵承耐心解释:暮雪是苍山上盛产一种野花,本来没有名字,是一种冬季会开白花的植物,生长在山腰以上的地方,常在下雪时分绽放,故而人称暮雪。据说暮雪本无香,但受赠之人与赠花之人是两情相悦,花就会散发出一种清香。
“怎么感觉比嫦娥奔月里的仙丹还要玄乎。”
以前她第一次听完这个故事也说了这句话,下学了被夫子留下来谈心,到了时间见没人影赵承去寻,在教室后头的椅子上找到了睡迷糊的萧绮川,夫子已经被气得顺不过气了,坐在一旁直哆嗦,看见赵承来了让他赶紧把人领走。
“难不成花还能辨识人的感情么?”
沈夜和萧绮川居然也起了兴致,边走边留意起两旁的花花草草。两人都是第一次到苍山,一切都很新奇的样子,赵承却是路过很多次了,见无人留心路,自觉走在了最前面给他们领一条好走的路。
越往高处越陡峭,路也越窄,找花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一路上就没见到有人能寻到的,想想也是,现在已经是一月,今年天气十分玄乎要冷不冷,山下也就下了一场雪,就剩这山上积了一层薄雪没消。
“肯定找不到了,你们两人仔细看路,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萧绮川抬头看见云雾中出现了几片深色的屋顶。走进了才看见前头还立着一个整人高的石头,是了,武林江湖之中也不能免俗,需要摆摆排场的存在,估计就和衙门的石狮子一样。大石头刻上了鲜明的标志,劲瘦的两个大字写着:平苍。她凑近去看,发现居然没有刻刀之类的细碎痕迹,居然是某个内力身后的人用掌风削出来的。
“真厉害……”
“请问几位是?”
从上头走下一位白衣服的女子,长相方正,身材高挑,不施粉黛,背上背着一把剑。见到来意不明的三人神色中带着警惕,指尖暗暗用力。
想道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赵承抢先一步上前答道:“我们是薛家亲戚,二老让我们给薛岚带点东西。”
“薛家人?”
一听这姓,那女子脸色立马和缓了,虽然还是疑惑地打量了三人几眼,最终没说什么,转过身去为他们带路。
平苍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据着山顶一处平地生息,门下弟子也不算多,挑选弟子看中根骨资质,年纪大了的除非是难见奇才不然根本入门无路,不是想入便入的。
那白衣女子只说了自己姓刘,也没再细说。带着他们绕到后头,那一字排开的矮屋就是弟子们平时居住的地方,现在是晨练刚结束,房里基本没什么人,让他们把捎带的东西放在薛岚房间里再去知会一声就可以了。
赵承点点头,不再上前,示意萧绮川快去快回。那刘师姐看赵承和沈夜只是在原地干等,想了想还是把他们招待进了一间客房里沏茶歇脚。
沈夜回头,看萧绮川小跑离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只是一间平常的屋子——薛岚的。
萧绮川走进薛岚的屋子,不由得有些紧张,心砰砰乱跳。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备齐了生活必须品,要是想找出些其他什么带有个人痕迹的东西还挺有难度的。那摊着的棋谱和摆了一半的棋盘顶多能算,薛岚喜欢下棋,但是丰城里已经没有他的对手了,所以他在家时时常会收集棋谱,闲暇时便摆来打发时间。
他怎么就这么好呢!
萧绮川揉了揉上扬到僵硬的嘴角,开始从怀里掏东西。
褐色的小罐罐是跌打损伤膏。
他日常练功可能还会流血,只是一个膏药恐怕不够用,她继续掏:
金疮膏。
薄荷油。
藿香虎骨膏。
……
遇到厉害的敌人,不想正面交锋也要有所准备:
蒙汗药。
迷药。
两颗烟.雾.弹。
……
还有,胃口不好没有食欲的时候,多多少少也要吃点饭才能行:
油辣椒酱。
咸豆豉。
酸姜。
……
不一会儿,薛岚闲置已久的茶几被她堆得满满的,萧绮川还在想有什么能放。正当她掏出她珍藏已久舍不得吃的腐乳时,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得她一愣。
薛岚已经回来了?
正当她手足无措地往耳后捋了丝头发,那脚步声停住了,有另一个人追了上来。
“薛师兄!我可以耽误你一会儿吗?”
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姑娘,一路小跑过来有些气息不稳。
“师妹但说无妨。”
萧绮川屏住气息,走到开了缝的窗旁边往外瞧。薛岚背对着屋子,只看到一个清隽的背影。那姑娘却是看得清楚,也是一袭白衣,面貌宛若三月桃花初绽,一双杏眼顾盼含情,有些脸红的从身后拿出一束稀稀拉拉的白花,羞涩开口,因为紧张还咬到了舌头。
“师兄,我、我好喜……罕你!”
薛岚沉默了几秒钟,接过那把花,问道:
“这是暮雪?”
“是的!我这段时间趁着练功结束后在山上寻来的,先寻来的用冷泉水养着,凑了半个月也只凑到这么多……”
说着薛岚手里的花就歪了几朵,太稀疏了,花枝又细,被他拿在手里看起来有点搞笑。
“多谢你的心意,只是我……”
小姑娘立马抬手打断了他,一手捂着脸,脸上仍是遮不住的红晕。
“师兄你别说了,我懂了,暮雪果然是测得准,一点味道都没有,”缓了缓情绪,她又说,“我知道师兄这么完美,自然是无人能配上师兄的,师兄的未婚妻……”
还没说完就被薛岚硬邦邦地打断了。
“和她无关,我感激你的心意,所以答复你。所谓的未婚妻也只是口头之约,家中并无强迫我们。对于她,我也是这般。”
那姑娘听了,最后一点悲伤的神色也没有了,反而觉得畅快,呼出一口气,才发现心意被尊重是如此令人愉悦的事情,真不愧是薛师兄。
薛岚看她神色如常,目送她离开准备回房,推门之际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左手摸上佩剑,侧身闪进了屋子。
没人。
应该说曾经有人,现在没人了,窗户虚掩着露出一道缝隙。薛岚拿起桌上那半瓶腐乳,又看到那罐眼悉的跌打损伤膏。揉揉眉心,又推门出去,准备去找值守的刘师姐问个究竟。
不是这般。
萧绮川边骑马边想,把乱成麻的思绪用手解开,一丝一丝整理清楚。
拨云见日,她看清楚了。
薛岚说对于自己也是这般,但其实不是的。薛岚上次比武的时候,是说她不近人情,胡闹行事,指靠家中挥霍,若不是两家之间有渊源,他倒是想……是了,上次可能是胡闹了些,去问候薛伯母的时候她还含蓄说了自己一下。那么上一次,还是上上次,以及大前次……
是不一样的。
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精明的人,只觉得此刻才真正清楚了:原来薛岚是真的不喜欢自己。感觉到自己心意被尊重,无论男女必然都是高兴的。对薛岚而言,那个小姑娘是向他表白的人,是师妹,是女子。
自己呢?说了太多次她也不知道了,可能对方也是,这不是薛岚的错,他只是没将自己看做是女子而已。像是被一桶冷水给浇醒,逼她看了个清楚:萧绮川就是那束暮雪,平时总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终于走到眼前才闻清楚了,原来真的是无色无味的。
“绮川,你……怎么了?”
赵承策马跟在她左边,小心留意她的神情。自从送完东西回来后,自家师妹的情绪就不太对,先是不告而别匆匆就走,现在死命奔走,仿佛后头有追兵似的。
“没什么,就是知道了薛岚是真的不喜欢我。”
嗯?这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赵承一紧张,问道:“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谁还能欺负我,不喜欢就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地霸非要他喜欢我不可。想要找个喜欢的人的话,天下也不是没有男人了,没有男人还有女人,没有女人一个人也惬意得紧。”
赵承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抓紧缰绳不知道说什么。
沈夜噗嗤一下笑出来,跑到萧绮川前面去回头看她。
“这不还有我么,你可不能想吃抹干净了就走。”
哦,兰花酥啊,什么陈年破事他这会儿提起来,又没有几个钱。
萧绮川心情不好,懒得接话,扫了他一眼。
完了完了,萧逸听了这话怕不是要把自己给杀了。赵承这回是彻彻底底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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