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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落尽一场空》第三节 同学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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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斜倒在沙发上的身子放平,脸侧向沙发里,用手臂盖住头,遮挡刺眼的强光。

一合上眼,眼泪压迫式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爱情早已被我的眼泪溺死掉了,懦弱和卑微却在眼泪里得到滋养。

眼泪打湿了靠枕,让我感到极不舒服。我用手抹了抹眼睛和湿润的脸颊,翻身斜坐在沙发上。生怕同学看到自己泪眼朦胧的样子,起身向标识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卫生间在一条十几米长的走廊尽头。卫生间左边的墙上印着一个巴掌大的烟斗,不注意看还以为是女性的高跟鞋。右边的墙上印着一支同样大小的口红,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一支雪茄,再一看又像是岛国女性热爱的自慰器。真是一家上档次的酒店,连厕所的标识都搞得这么让人匪夷所思。也可能是茶坊的生意太好,茶水卖出的多,上厕所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为了缓解上厕拥堵,才用上这么匪夷所思的标识,让人入厕之前仔细辨认再斟酌一番才敢入厕。我走进卫生间,两只自动冲水的男性小便槽,让我倍感踏实。

入完厕,我来到洗手台前,一边洗手,一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消瘦而暗黑的脸上,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突出的可怕。我洗了把脸,揉了揉眼,走出卫生间。

我刚走出洗手间门口,一抬头望见了走廊里走过来的林小月。她也望见了我,在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我们面对而立。我用平静的眼神望着她,想说的太多,可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口。我生怕我的脆弱和卑微化作眼泪,在她的面前一颗颗掉出来,让她看见。

短暂地对视后,我慢步从她身旁经过。

她拉住了我的衣角:“雨晨,我们就这么的陌生吗?你一句话也不愿意跟我讲嘛?”

我就站在她的身旁,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搂进怀里的距离,可我连扭头看她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我没有回答,只是眼睛开始湿润起来。

她接着问:“你和严彦什么在一起的?”

我不耐烦地说:“和你有关系吗?”

“祝你们幸福。”她说完,放开了我的衣角,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我感觉身上少了一只手的负重,轻松了许多,放开脚步走向茶坊,脑子里浮现着林小月最后的话语——“祝你们幸福。”我觉得好笑,嘴角向上扬了扬,顿时热泪盈眶。

我调整好情绪,回到卡座。严彦已坐回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她把身子倾向桌面,凑近我一些,小声问:“你和林小月在走廊里说什么呢?”

我没做声,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她坐正了身子,解释说:“我可没有监视你们哈,我是回来找你,刚好看见你们……”

我苦笑一声,说:“她说祝我们幸福。”

严彦愣了一下,不确定的问:“我们?”

“对,她把你当我女朋友了。”

严彦端起桌上的水杯浅饮了一口,嘴不离杯,含糊地说:“那我算不算?”

我假装没听清:“你说啥?”

“真没听见?”她说完,我既然在她脸上看到了几分女孩子的羞涩。

我摇摇头,坚定的说:“没。”

“没听见算了。”

此时叶小飞搂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走过来,打断了我和严彦的谈话。“你们就别躲在这里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了,赶紧的上五楼,人到齐了,聚餐。”

严彦从上到下打量着叶小飞身边的女子,漂亮的五官化着精细的妆,着一身黑色长裙,配一双乳白色的高跟鞋,加上高跟鞋的高度和叶小飞身高差不多。

“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呀?”我心想。然后问:“女朋友呀?”

“对,还忘介绍了,我女朋友张爱雯。”然后指了指我:“曹雨晨,我的同学也是我最好的兄弟。”又指了指严彦:“这也是我的同学,严彦。”

严彦说:“大萝卜,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会再换了吧?”

“还换啥呀换?说得我多花心似得,可别在爱雯面前诋毁我。”叶小飞说着,把张爱雯搂得更紧了些,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出于高中时的交情,我违背良心说了一句:“严彦开玩笑的。”

说笑着,上了五楼一间名叫虞美人的包间。中间一张硕大的圆桌,围坐满了人,一部分人是老同学熟面孔,一部分人第一次见。

我们被热情的招呼坐下,目测十来个人,坐着有些打挤,几乎都是椅子挨着椅子,相互一抬手臂都能碰得到。

这一介绍认识才发现,这那是什么同学会呀,男同学带着女朋友,女同学带着男朋友,这根本就是一场恋人秀嘛。瞬间我这颗“电灯泡”的瓦数有点大了,还好我旁边有严彦这根单身的电线杆,让我这颗“电灯泡”有了暂时的安放。

原来林小月新交的男朋友叫周贵生,我干嘛要记下一个情敌的名字呢?其实不是我有意记下的,他介绍时说了一遍我就记住了,可能是他这名取得跟他长相差不多吧,说他肥头大耳,你会说我小肚鸡肠骂他是猪,反正就是一富贵相,五官也长得挺好,额头高阔圆亮,眉清目秀,雪白的皮肤。可能出生就带着富贵,所以取名周贵生。

林小月和周贵生坐在我对面,还好桌子上有一个大圆孔,一支支仿真的虞美人从圆孔里生长出来,高出桌面,形成一盆茂密的花卉,挡住了我一部分视线,我个子也不高,只要我稍稍向椅子里卷曲身子,不想看到的,就不会映入我的眼帘。在酒店的电梯里和走廊上和林小月遭遇过,此时我的情绪也没有那般脆弱。

服务生忙碌着把各种形状的碟子端上桌,碟子里分别盛放着各种菜品。

叶小飞永远都是那么的自信,个性总是那么张扬,站在桌前,张扬舞爪地主持着大局。“都把自己的酒杯满上,今儿人多,有些打挤,不便出来,就不给大家斟酒了,请恕照顾不周。男人们照顾好自己的女人。”

桌上一片吵杂,撕消毒餐具薄膜的声音,酒杯碰撞桌面的声音,酒瓶碰撞杯口的声音,和谈笑声混在一起。

“第一杯见面酒,一起干了。”

叶小飞的话刚落,包间里响起一阵吱吱咔咔挪椅子的声音,起身又一阵清脆的玻璃杯碰杯的声音,夹杂着喜悦的“干杯”,“来干了”,“一口啊”……”等词汇,接着传出咕嘟咕嘟似牛喝水的声音。

这高档酒店的酒一样的难喝,胃气带着难闻的酒气一股股的往上窜。刚喝完一杯坐下来,菜都没来得及夹一口,叶小飞又发言了:“都满上,都满上,第二杯酒祝我们的友情,爱情天长地久。”

这好像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之前我以为我的爱情就在这张桌子的对面,而如今是别人的爱情。至于友情嘛,也淡的像自来水,至上大学后就很少联系了,更别提大学毕业这两年,都为生活在奔波,那还记得谁是谁呀?只是和叶小飞偶尔还有几个电话,也基本上是他主动联系我的,生活条件不好的,就不该奢侈有什么友情爱情,因为没有那份物质基础来维持这些。

虽然这些和自己都不沾边,我还是站了起来,一仰头把酒灌进胃里。

我不会喝酒,像是对酒精过敏。我也不懂爱情,像是对爱情也过敏,一尝醉生梦死。

我望了望桌上那些甜蜜的恋人,内心嘲笑着他们,这世界那来的爱情呀?只是寂寞的灵魂找到了一个安生的肉体摆了,扯着一个美好的幌子,借了一个光鲜亮丽的词而已。所谓的幸福,也只是高等动物为了发泄天生的欲望,借着幸福充当一块遮羞布而已。

说是在嘲笑他们,还不如说是在嘲笑中安慰自己,我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我把酒倒上,做好连喝三杯的准备。每次聚餐,只要是叶小飞主持,连三杯是他固定的形式。

果不其然,叶小飞又端起酒杯。“喝了这杯,照顾好自己的胃,饭后还有节目。”

三杯酒下去,胃胀的难受,感觉都吃不下东西了。服务生还在往桌上上菜,碟子都码上二楼了。

严彦夹菜到我碗里,我喂进嘴里咀嚼起来。

严彦的胳膊碰了碰我,憋着嘴问:“你知道你吃的什么吗?”

我嘴正忙呢,那有空搭理她。

她凑近我,小声说:“是虫,黑色的毛毛虫。”

我以为她是逗我的,我没在意,咽了下去。

她又夹了一根放到我碗里,说:“不信你把外面的面粉剥开看看。”

我鬼使神差地听了严彦的话,把炸的金黄色的面粉剥开,里面裹着一条黑黢黢的东西,仔细一看这东西长长的两排脚,还能看见嘴。天啦,这真是一种长相像毛毛虫的软体动物。想起刚刚吃的时候,确实有一种汁液从里面流出来,还以为是什么美味的汤汁,原来是软体动物的内脏汁。瞬间觉得有些作呕,我赶紧端起酒杯,用酒漱了漱口,又找不到吐的地方,为了保持形象,只好又咽进胃里。

严彦见状,偷笑着。就在此时,有人点了我的名。“曹雨晨,你就别忙着和严彦在哪里亲热了,这几年都没见你在群里发言,也没联系,怎么的,把我们这些老同学都忘了?”

我辩解说:“没有,没有,我这人孤僻的很,跟家里人都很少打电话,除了要钱。”

点我名的是张帅,坐在严彦的右侧,这一切应该是被他看到了。张帅真有点对不起给他取名的人,因为就是不见他长帅。看他的穿着是精心打扮过了,一身崭新的西装,白衬衣,系着一条红白碎花的领带,就他这身高,也不知道小便会不会打湿领带。胖的圆溜溜的脸上挂着一副金架眼镜,眼镜好像有点小,挂在硕大的鼻子上,看上去总感觉别扭。几年不见发福的身体,像怀有几个月生孕的孕妇。头顶上的头发几乎掉光了,还好脑袋周围的头发没有跟着提前下岗,留的长长的一圈盘在头顶上,虽然有些稀疏,还是可以看见光光的头皮,但不至于看起来秃顶。给人感觉就一老板相,用当下流行的词就活生生一土豪。长的有些着急了,二十多点的人,像三四十岁了。

“来,我们还是喝一杯吧?”张帅说着对我端起酒杯,站起来。

我也站了起来,把酒杯迎上去碰了碰。

张帅又问:“在那个单位高就呀?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项目,投资合作一下。”

“那有什么项目呀,我在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上班,做文案策划。”

“你还在干你的老本行,靠文字吃饭呀?你高中写那些东西,也没见你卖几个钱呀?”张帅轻飘飘地说着,把酒干了,屁股坐回椅子上,动作完成的干净利落。

“文案策划也没什么做的,只要中国人,念过几天书都能做,我之前的公司策划案都是我兼做。”

张帅女友的话,让我无地自容,一杯酒下去,心里真不是滋味,还好喝酒就上脸,在场的人也看不到我羞愧发红的脸。

我一边坐下,一边挤出几分笑迎合着:“我也感觉没什么做的,就混日子混两工资呗。”

张帅像是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接着女友的话说:“人家高中就写了几本书了,一般人做的策划案能比吗?”

张帅的话听上去多感动似的,但语气里分明带着嘲弄,先是把你高高的捧起,再狠狠地摔到地上,那种感觉真不好受。

我装着没听见,夹了一筷子菜,喂进嘴里的功夫,我瞟了瞟张帅和他女友,还别说,他两还真有夫妻相,无论是脸型还是身材,还有那张同样刻薄的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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