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扑扑扑扑!”

河风吹动着长巾，其声虽小，却也能传如入人耳。

船方转过河中遮掩的断壁，便已有人瞧见了。

巾是红巾，大红色的长长布条飘荡在空中，远远就能让人瞧清它的模样；船是江南一带常见的那种民用商船，其虽看起来简陋，不如秦淮河上楼船一样让人只看一眼就想入非非，但也就这看着简陋的商船，却也都是久经风浪且也经得起风浪摧残的河中战将。它的骨骼似已老化了，船身看着也有一些不忍直视的东西。但也就现在，红巾招摇中，它们正乘风浪地行来。

红巾如血，直直染红了它欲经行的河面。而因船行得极快，再加两两之间相隔不过一两丈，故而在其行进过程中，红巾似是要将整个河道都给占领般。

红巾甚多，多得不用别人再解释，观者便知其为谁家的船只。而那整整五艘的大船，也让在场许多人都心潮澎湃了起来。其中为甚者，自是海荒鱼二爷等曾与长衫巾有过同行之缘的一伙人众。

所以船行尚未至，海荒便已跑到了岸边，而在他之后，便是轰嚷的人群。

他们再不去管张伟所言的真假。纵是无人说，他们也都能明白，只要双脚尚还站在这方土地上，他们就仍处在危险中。所以无论将欲问说些什么，也得确保安全后方能全心全意的去做。

所以他们尽招手，双手摇摆不动时，口也大出其声，生怕别人瞎了般地看不到他们。

“长衫巾英雄，还请捎上我一程!”

“这里有人，这里有人，江湖救急，帮帮忙!”

“长衫巾各位，我乃虎地双刀段骁，与你帮中长老有旧，现邀他一见!”

……

船行向前，似是被人所招般。可也就在离岸不足四丈的地方，那带给无数人以希望的船只，却是疏忽全都停在了原地。

人语声渐悄，他们不明情况到底怎么样。而船停下后，纵是海荒，也免不得要紧皱起眉头。因他忽然间想起，现在长衫巾，已然不是曾经那个长衫巾了。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再不像以前一样时时出现别人视线中。

海荒能知变化为的是什么，可他又有一点想不通。杭州柏子尖上，仇谨已经明显表达出了自己对惠帝宝藏的兴趣，可他为何会在有了长衫巾这么一个助力后，却反而要去选择坐视呢?

此前海荒不明白，可当黑衣老人现身船头时，他便是觉自己想通了一切。

“果然，除了凌御风，还有人知惠帝宝藏的秘密!”

海荒只能这样去解释，不然仇谨又怎么会突然就出现这里?但在细思后，他又再为自己想法做了些补充。

“不对，他方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也才得到消息。”

一思及此，其心又定了下来，只要宝藏尚未失，其他都非是大事。

而当仇谨支身站上船头时，喧嚷人声顿也消没于无形。

面对那个冷峻不苟言笑的老人，他们仍还是怕的，哪怕彼此隔着一条暗涌的长河，哪怕他们方经过生死。

所以奇迹般，始终因不安焦急等各种情绪而喋喋不休的人群，竟是在那希望出现后出现了短暂的无声。此非想象中那种因喜而不知所措的无声，而是害怕的无声，似已对此情况认命般。

认命?

这里许多人，又怎可能都认命?所以短暂沉默后，终是有人出了声。而在这里所有的人中，除那寥寥几人外，又怎可能会有人敢直呼其名?

“我说仇老头，你这船上可是有美酒?”

南宫无恨直走出人群，远远看着直立船头的仇谨。而他问话后，仇谨却是答非所问道:“南宫桀来了，你知道吗?”

“像他那种爱凑热闹的性格，来此不稀奇。”

南宫无恨尚待说，仇谨却已截断道:“真就不稀奇?那你可知他凑的是什么热闹?”

“那你又凑得是什么热闹呢?”

仇谨沉默片刻，方道:“我暂不如他，但因我要亲手将这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交到一个或许没那么重要的人手里，所以我也只能暂且不如他。但我告诉你啊，终此一生，你南宫无恨都无再胜他可能。所以你暂退下吧，我还有话要对别人说。”

话音方落，仇谨也不去管南宫无恨是否心携有恨意，径直将那目光投向人群的最后。眼力佳者都能看他嘴唇在动，可就是那微微的翕动，却是让那话声传遍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怎么，你是想让我下船请你?”

话说的有尾无头，所以刚还沉寂的人群，便又再次喧嚷了起来。他们不知在场何人能让仇谨说出这样的话语。

人群虽喧嚷，仇谨声音却也一如方才响彻众人的耳际。

“其实我也想不大明白，何以他们要将这事交给你?在我看来，他们动手岂不更方便?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不管曾怎样，他们都还怀有那么一丝丝不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妇人之仁更是不可取。但我劝不动他们，所以他们也就这么撂下了。让人忍不住要骂娘的是，尽管撂挑子，那帮王八蛋却仍要我将这选择交到你手里。为什么，为什么非就得是你来做这个决定?莫是他们都不如于你?不然吧，你虽名声显赫，他们却也都不差。可这又是为的什么呢?我想不太明白，所以也就不想明白了。”话音一顿，仇谨终是叫出了那人的名字。“凌御风，现在时间多宝贵，想来你也该明白，所以他们托我带你的东西，我也算是送到了。你知道吗，现我真想和那几人并肩站一起，可我不能那么做。因我还想知道说，在他们的选择里，你又会做怎样的选择。当然了，在此之前，我们尚有一战未结束，所以我很期待，今日为这满地的尸体，你会怎么来战我?”

许多人都已蒙了，便就杨念如他们，也统都将目光投向凌御风。

可是凌御风沉默，这许多事情，他也想不通。

所以他怒，所以当得仇谨邀战后，他也握紧了长剑。

“前辈想知我会如何战，战过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