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在温柔中缓缓来到了十一月中旬。

因为林世泽，乔慕欣的早餐开始定时，渐渐地很少会因为不吃早餐而胃痛了。可她却渐渐不安起来——林世泽已经给她买了一个多月的早餐了。

必须得找个机会，跟他解释一下了，否则再如此下去，乔慕欣会有种自己被人惯着的错觉。

周五上午放学，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乔慕欣扭头看着坐在门口的林世泽——他好像还在赶昨天的英语作业。

乔慕欣小心翼翼地走到他旁边，林世泽似乎有所察觉，微微顿了一下笔，继而继续抄着作业。那是乔慕欣的英语作业。

“林世泽。”

这是，沉淀了多少年后的再开口。那个曾经与自己玩耍了一个月的哥哥，就是面前的这个人，那个从初二相遇到此刻为止几乎没有认真交谈过一次的男生。现在好像是在为积淀了多年尘灰的玻璃窗一点点擦拭干净一样，把所有尘封着的过往，擦净了，从此，是否就能够成为全新的彼此呢。

“你以后，不用再帮我带早餐了，太麻烦你了。”

而正在抄着自己作业的林世泽只淡淡地回了她一个字。

“哦。”

嗯……

落荒而逃。

第一次尝试认真的交谈，以失败告了终。

第二天是周六，高中还是得像周一到周五一样要上课，但是却不用做早操。

乔慕欣无比兴高采烈地去食堂打了早餐：豆浆和红豆馅的包子。本来她打算边走边吃的，但周围不断前往饭堂吃早餐的人群还是让她打消了那个年头

念头。

终究还是无法学会太直白地面对生人。

十一月的q市还不是最冷，树底下几片微黄的落叶与渐渐失去生机的草坪证明了此刻，还是秋的温度。昼渐短夜渐长，早晨六点四十分，天色还未大亮。

爬上五楼，乔慕欣累得气喘不已。拐出楼梯，沿着走廊直走，第二间教室就是五班的。教室里没有人，因为关着灯。

乔慕欣从前门走进，摸索到开关，“啪嗒、啪嗒”，打开了前半个教室的光管。她正欲穿过教室，走到后排开灯，脚步却在行至一半时，蓦然停驻。

后排门口，那个独门户，那个男生，那颗孤零零的头颅，正悄无声息地趴在桌子上。而她的桌子上依旧静静放着一杯豆浆和三明治。

乔慕欣看着桌子上的早餐，既惊讶又无奈。

不是说好了，不要再买早餐了么？

乔慕欣轻轻走到他身旁，用低到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喊他：“林世泽？”

就只一声，他就醒了，乔慕欣讶异之余还在好奇他会不会一直是在装睡……

“不是说不用再买早餐了吗？”

“忘了。”林世泽的语气极其平淡，与后排未开光管的半明半昏宛若出自一体。

这种事，还能那么轻易就忘记的吗？

“可我已经吃过早餐了……”乔慕欣拧着眉头，为了逃避，她便径自走向后排光管的开关，半背对着他嘟嚷。

“没事，多吃一点，好好学习。”

乔慕欣垂下无力的双手，后排的灯光已全部亮起。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对林世泽的了解仿佛又多了一点——他很任性，也很固执。

“如果是因为小时候那件事的话，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我已经忘了。”

乔慕欣思虑了很久，最终才得出这个结果。

林世泽惊讶地拧头看着她，右手默默地抓起了那支一直被他丢在桌面上的晨光水性笔。

“你都记起来了？”

“没有……我爸爸跟我说的。”乔慕欣低下头，双手食指不断绞着。

“嗯。”他松开手，水性笔“啪嗒”一声又重新落回桌面。可它却受不住冲击，以圆润的形式滚落，掉在铺着白色瓷砖的地板上，捞都捞不住。

沉默。乔慕欣走过去，帮他拾起，放到他的桌子上。

“下次，我们面对面谈话吧。”他说。

他说，下次，我们还是这样面对面谈话吧，平静且友好地。

“好的。”

后来，乔慕欣没有再提起过关于早餐的话题，不是不想，只是不敢。从认识到现在，她和林世泽说的话加起来总共不超过十句。但每一句话她都必须经过精心演练才敢说出口。对乔慕欣来说，和林世泽相处仿佛在演出一场舞台剧，有些累，却又莫名觉得庆幸和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