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烈,黄沙漫天。
一队驼马和牵着它们的骑手艰难前行,身影在黄沙中若隐若现。
遮天蔽日的砂石使炎炎的烈日失去了原有的温度,但早已被晒的滚烫的砂石打在第一次来沙漠的驼马身上时,还是烫的它们一阵狂吠。
驼马的嘶鸣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现在它们已经满口黄沙,烫得不敢开口。
骑手们也都蒙着面,厚厚的几层粗布蒙在脸上,眼睛只能透过粗布那点点的小孔朦胧看到前方景象,那犹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即使全身都包的严严实实,他们还是能感觉到砂石打在身上的灼热和刺痛。他们紧闭着嘴,但口中还是灌满黄沙。干痛麻涩的触感充斥着整个口腔,让人忍不住想长啸出声,但却没人敢开口。
队伍中当先的一人倾斜着身体躲在驼马后面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他努力的张口喊着:“继续走!现在停下,就会永远停在沙漠里!”
这短短的一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身体一晃就要倒下。手中的缰绳随着驼马向前挪动的一步而扯动,他一个趔趄趴伏到驼马身上,用力喘了口气,这才没有倒下。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走这趟镖是不是正确的,但无论如何,这趟镖一定要走。只是路线,是不是有比沙漠更好的选择?
他叫王双,三十岁上下,是中原镇远镖局的总镖头。身后跟着的,有四十多岁的老镖师曹真,有第一次出镖的年仅十七岁的陈祁,还有五个镖师。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横穿沙漠,将红货交给沙漠另一端的一个人。金主非常大方,给出的报酬足以让众人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
两匹驼马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死死捆着一个大木箱,木箱之大,足以让两个人躺进去。这就是红货。曹真曾问过王双这红货究竟是什么,王双摇头,他知道,但他要装不知道,不能说。虽说大部分都是经常出镖的老镖师,但人心隔肚皮,他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临时起意,毕竟单单报酬就已经如此丰厚。
曹真是镖局近三十年的老镖师,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早年曾中过毒,虽然没要了命,但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时至今日,已经演变成挥几次刀就会剧烈咳嗽许久。王双曾劝他不要出这趟镖,坐镇镖局,报酬也肯定有他一份。
曹真拒绝了,他坚持要出完这趟镖,以这样一单大生意来结束自己的镖师生涯。
当年中毒事件之后不久,已不再年轻曹真结了婚,同年有了女儿。经过这次事件,曹真收起了莽撞,安定下来。
陈祁是第一次出镖,他的父亲当年和曹真一起中毒,作为镖局的两大头牌,不同于曹真的武力,陈祁父亲主要是以智力见长。但不幸的是,他却没能在那次中毒事件中活下来。
三岁的陈祁就此没了父亲,幸得镖局的收留,陈祁母亲在镖局洗衣做饭,渐渐撑了下来。自此陈祁十四年如一日的训练,想要报答镖局,更想找到当年的凶手,为父报仇。
或许是同命相连的缘故,陈祁已经与曹真的女儿订婚,这次回来就举办婚礼。所以,与其说是曹真为自己镖师生涯画下句号,不如说是为了保护陈祁安全回家,有这个最后一次或许还有下一个最后一次。
老镖师的最后一趟,小镖师的第一趟,从未见过的丰厚报酬,神秘的红货,和与世隔绝的沙漠,几乎凑齐了出事的所有要素,而事情也确实发生了。
风沙渐渐散去,众人终于可以趴在地上缓口气,驼马也不停地打着响鼻,将口中的黄沙一点点咳出来。
趴下的一瞬间,透过粗布的孔隙,王双隐约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王双扯下蒙脸的粗布,确认了前面的人,大喊了一声:“有人!”便扔下缰绳跑了过去。
其他人也跟着跑了过来,扒开脸上的沙土,王双看清了那个人。他年约四十岁左右,双目紧闭,半个身子被沙土掩埋,隐隐起伏的胸口显示着他那正在流失的生命力。
王双果断的道:“救人!”
其他人却有些犹豫,无法确定这人的身份,不知道好坏,更不清楚他是要穿过沙漠还是故意被人埋在此地。如果因为救他而得罪其他势力,那将得不偿失。
王双不管这些,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消逝在自己眼前。
王双拉住那人的手,将他从沙土中拉起抗在肩上,他身上的流沙淌了王双一头一脸。曹真叹了口气准备上前帮忙,不经意的低头却让他看到沙坑里一条手绢的一角,那一角和自己女儿的手绢一模一样,他不动声色的把它收了起来,殊不知这一幕却被王双看在眼里。
曹真招呼着众人帮忙,自己则跑回,从驼马身上扯下一条麻布铺在沙上,待王双将那人放躺在麻布上,又将自己的水壶拧开,慢慢喂他喝了几小口水,那人的呼吸渐渐平稳。
镖师中的医手想仔细了解这人的情况,扒开了这人的眼皮,入眼的两个血洞将众人吓的汗毛倒竖。这令众人更加感到不安,纷纷提议将这人就此扔下,将他从奄奄一息中救活过来已经是仁至义尽,最多再给他留些水和干粮,没必要为他费劲心力甚至因此得罪他们根本惹不起的势力。
但这次,曹真却持不同意见,他极力主张要把这人救下,他也不想让一个从濒死状态下活过来的人再次陷入绝境。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最终下决定的还是王双。
王双决定今天就此扎营,要等这人醒转过来。
带着强烈不安的心情,众人扎下营帐。
沙漠的日落总是来的十分突然,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彻骨的寒冷。驼马挤在一个帐篷里打着哆嗦,板车拉着红货停放在王双的帐篷里。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每个人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牛皮毡子,但凉意还是不住的袭来。他们不敢再添柴,从沙漠外带来的干柴等物只够两个晚上。
冰蓝的天空下,火堆之外是无尽的黑暗,伴随着柴火的爆裂声还有蝎子爬过的沙沙声。
陈祁自告奋勇去寻找灌木和仙人掌等物,黑暗的沙漠仿佛没有尽头,直至火堆和帐篷只剩一个小点,陈祁还是没找到任何可供燃烧取暖的东西。只能希望带来的被褥可以抵挡这刺骨的寒意,否则,他们只能和驼马挤在一个帐篷里。
陈祁回来的时候,那昏迷的人也刚好醒来。
他一声呻吟,张开眼皮露出两个深邃殷红的空洞,他张口想要说话,半截舌头却从嘴里掉落下来。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惊骇万分,但他却淡淡一笑,把舌头捡起,拂去上面的黄沙,重新塞回自己的嘴里。
刚刚回来的陈祁被这一幕吓得一声惊叫,他听到陈祁的叫声,转过头来对着陈祁的方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怕。
众人发现他能听见声音,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声音一时间交织在一起,半个字都无法听清。王双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张口问了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伸手在沙土上比划起来,众人都来到他身后看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在沙土上慢慢成型:天冬。
天冬?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王双再次开口:“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天冬微微摇头,不愿做答。
曹真挤到前面问:“你有什么目的吗?”天冬再次写下一个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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