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骑之前，田猛孤零零望着前奔而去的四骑，不知为何竟是泪眼朦胧。这貌可止婴儿夜啼的恶汉，竟是带着哭嚎之音，喊道：“大哥！！”

前奔而去的赵隶没有回首，更没有勒马。只是在马上挥了挥手，便继续前行。

“侯爷……我们？”身侧副将一脸复杂，开口询问。

田猛深吸一口气，回首一望，军中老卒皆是双眼通红，“去，买酒去！”田猛擦了擦脸，“多买些！今日老子要痛饮一场！”

“喏！”这副将一挥手，领着一队骑军去寻买酒处，而田猛则翻身下马，呆呆望着京都城墙。

再说赵隶，当他们奔行至城门外时，顿时发现城门竟是紧闭。

勒马上前后，正思考是否游墙翻过，却见吱呀呀一阵声响，城门竟是由内打开。开门者仅是两名甲士，看不清面貌，打开门后就默默伫立两旁，也不见礼，也不开口。

透过打开的城门洞，赵隶见到一片无人的街道。

星月下，不由得心中生出几分渗人之感。咧嘴一笑，赵隶一夹马腹，纵马继续前奔而去。行驰所过之街道，皆无一人，但赵隶感知清晰，两侧檐上，俯身着不少气息沉敛之辈。估摸着便是宫中护卫之流吧。

一刻钟罢，赵隶四人终于来到宫城之外。翻身下马，望着面前一如先前一般洞开的宫门，赵隶迈步就要进去。

秦广义却是低声开口，“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闻声一顿，赵隶诧异回首，“师父说这作甚？我回家看闺女有什么可反悔的？”

见赵隶直到此时还是一副笑脸，秦广义便知晓其意，不再开口，提了提腰侧长剑，默默跟在后面。

一如城外，宫内亦是不见行人宫仆。偌大的宫城仿佛除了四人的脚步声，便再无他响。一阵夜风降临，赵隶额前飘过一叶，抬手捏起，放在鼻下轻嗅，随即淡淡一笑，径直去往东宫所在之地。

红墙金漆，檐上琉璃。这些华奢在星月下皆无丽色，不时泛着冷月白光，更添几分凄凉。时而响起的一声渗人猫叫，更将此刻衬托的好似鬼蜮一般，得亏四人也不是胆小之辈，否则光是这样的场景，就足以让一些弱女子手脚发软。

行至东宫前，这一次到是没人开门。赵隶也不在意，默默伫立一会，想起那未见的孩子，便心中升起愧疚与难耐。

提身一跃，赵隶利索攀岩而上，入得东宫之中。

熟悉的场景入目，赵隶一时间有些恍惚。只待到身后三人接近，赵隶这才醒神，自顾自的抬步走去。

行过蜿蜒行廊，却见面前有一屋子竟是生着亮光。

那是……我的寝殿？赵隶尽是一顿，便继续行去。只是脚下不知不觉，轻慢了些。

来到殿外，赵隶凝神听去，只见里面传来了宫女的声音。

“太子妃，快快歇息吧，这都几时了？”

“不急……”听到郑英的声音，赵隶心神晃动。

“再等等，总觉得今日有事发生。快看，还是念儿睡相好，诚儿太顽皮了，睡觉也不踏实……”

念儿？赵念？我……闺女？诚儿……也是我孩子吗？

心中难掩激动，不禁便发出了声响。

殿内一静，郑英低喝声传来，“什么人？！”

赵隶深吸一口气，回望了一眼不远处伫立的冯樱三人，然后双拳紧握一下又松开，抬手推开了殿门。

灯火摇曳，当手提匕首的郑英看到开门后那人的面貌时，脸上皆被便化作了震惊，叮咚一声，匕首掉落，郑英双眼婆娑，嗓音颤抖，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试探，“赵隶？”

“嗯。”赵隶喉头一涌，随即便迈步走去。

一侧的蜜饯抱着一个花瓶，还在震惊之中，见赵隶走来，这才醒神，迟疑一会便放下花瓶，轻手轻脚的走出来殿外。

两人相拥，赵隶看着床榻上两个并排躺着的婴孩，眼中满是内疚，特别是看到那脸上或深或浅的青纹时，多日不见的煞气便倏地出现，但也仅是一闪，随即又化为满腔柔情，收紧臂膀。

…………

后苑内，一处清幽宫殿，宫中唯二明烛之地。

赵乾定定望着摇曳烛火，低声询问：“入宫了？”

“回陛下，殿下去东宫了。”曹贤忠垂首一应。

“嗯。”赵乾一应，缓缓起身来到了一侧垂帘下，伸手将其掀开，望着里面的灵位，眼神波转明灭。

…………

而东宫寝殿内，温存几刻后的郑英似是醒悟，抓着赵隶的臂膀询问，“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赵隶轻轻抓着郑英的手，劝慰道：“没事，我都知道。我也是自己要来的……”

郑英一脸焦急，这时冯樱几人也是走来。

问好几句，冯樱便凑到踏前，望着床上的婴儿睡眼，满眼笑意。

“你们怎么进来的？”郑英后知后觉，起身询问一句，便匆匆来到门前，打量几番这才回来。

见郑英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赵隶淡淡一笑，“当然是走进来的啊。”

“走进来的？”郑英困惑反问一句，随即蹙眉道：“父皇……”

“应该是知道的。”赵隶再次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婴儿，起身叹口气，“我去见他……”

“可！你……”好多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不知是郑英，其他人亦是眼含忧愁望向赵隶。

只见赵隶摆摆手，安慰道：“没事，你们就在这等着吧。”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赵隶走出殿外，感知到秦广义跟来，赵隶脚步止住，“师父，你也回去吧，不用跟着。”

赵隶身后，秦广义一脸复杂，“还是跟着吧……”

转过身，赵隶咧嘴笑道：“师父别忘了，徒儿也是先天嘞。”

透过赵隶脸上的勉强笑容，秦广义能清楚看到其眼中的沉寂，“真不用跟着？”

“不用！”赵隶冲秦广义傻笑，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声，半响，收敛神情，赵隶抿唇摇头道：“不用，也不必，我不信父……父皇会杀我。”

见此，秦广义面无表情，站了一会，随即转身回到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