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和苏家接触，那王乞也就需要做点准备。

卓然剑已经暗中被缠上了一块黑布，紧紧地系在那块破皮革上，这下王乞身上的这副装扮就更加诡异了。

轻盈细长的卓然剑绑上了黑布，挂在身后就像是挂了根细棍子，加上那块破旧黯淡的皮革，反倒有点符合王乞名字里的“乞”字。

活生生一个乞丐吃饭的家伙什。

剩下的几个人偶渐渐也被出手的修行者缠住了，新增的伤亡正在越来越少。

街上的血泊中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嚎啕大哭，身边好像是他的父母，已经是地上散落的几块了，孩子脸上净是血污，身上也有一些伤痕，也许是父母的阻隔才能够侥幸活下来吧。

“兄台，过来把这些东西也搞定吧！”金秀章一个人带了两三个千机术偶往王乞这边移动。

步伐加速，王乞迅速避开了过来的这个大块头。

“那个莽夫，我和你可没有熟到称兄道弟，你自己慢慢搞定吧。”

王乞不想再管了，反正场面已经慢慢控制住了，他的方向是苏器。

身后传来金秀章的惨叫，他一不小心挨了一下攻击。

“那个谁，那我叫你什么好？斯——”

“王乞。别一不小心死在这些东西手上，我们还有一笔账要算呢！”

目光投向这条惨不忍睹的街道，王乞的视野里依稀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个白色的影子正在飞快地向王乞这边移动，很快，王乞渐渐看清楚这道白色身影。

是个认识的人，但也算不上真正认识吧。

白色人影就是那天王乞街上顺手一不小心救下的少女。女儿家的白色裙摆已经红艳艳的了，尽是血污，看起来没有用上一点没有一点轻身功法吗？

小脸苍白无力，一点血色都没有，淡淡的唇色显得格外显眼，眉目间尽是焦虑迷茫，腰间的玉佩凌乱地晃动着。

不多久，少女就跑到了王乞的跟前，樊素小口微微喘着气。

少女也认出了王乞，稍微点头问候之后，注意力就转移到正在和众人对阵的不败术偶，目光略过王乞打碎的那堆零件的时候有点诧异。

王乞这时候也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女，上次的事告诉他，这个少女身份有点特别。

“那位姑娘，远远躲着点，这些木偶很危险的。”金秀章的身上又多了几个小伤。

“金莽夫，你还是注意点你自己吧！”王乞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少女的出现对这件事有转机。

只见少女素手如飞，纤细的手指如跳舞一般，几息之间就结了少说几十种手印。

以王乞走南闯北这些年的见识，也就是看出了几个好像是用于上下承接的手法，其他的一些迷迷糊糊好像是解除什么的意思。

忽然间，王乞汗毛大竖，整个人都警觉起来，其他的修行者手上的动作也是一愣。

这感觉……没错，王乞印象很深，这就是上次遇到少女的时候在她微微欠身的那种悸动，不过这次比上次多了一点不容置疑的意思，生生破开了外在的王乞的精神防线。

一个如同歌声的空灵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威严十足。

“天生千机，器令如律。”

“破！”

随着少女手中最后一个手印结出，一个又一个的千机术偶伴随着那个声音的消散散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堆废料。

王乞这时已经愣得说不出话来，脸色异常难看，双手捏的发白，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个少女。

这个声音，哪怕是再过百年，王乞也能够第一时间认出来，这七年来，这声音常常入梦陪伴他度过了那些刀光血影的时光。

这就是然姐的声音，王乞不会认错，不过，就在七年前，王乞的面前，然姐的身体就是悬在那个梁上，生机俱丧。

然姐的尸体是王乞亲手埋下的，而然姐的声音，王乞这些年走过了大江南北，再也没有听到过。

今天这个声音的突然出现把王乞一下子又拉回了七年前的那个月，这就是然姐的声音。

然姐的声音不可能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呀，王乞现在脑子里一团糟。

“不对！”王乞突然想起了然姐曾经的泪，“这个世界上然姐的声音还有一个地方有。”

“小弟，你还这么小，你的命好苦啊！”王乞的眼前朦朦胧胧浮现了然姐月牙一样的眼睛。

“然姐，然姐，我不苦，我今天又想了破去那个人一招剑法的办法，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杀了他了。”小王乞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杀气。

“小弟，不要勉强自己，你知道吗？”然姐的目光投向门外皑皑的白雪，“在姐姐的家里，姐姐还有个爷爷和小妹，我家小妹比小弟你小一岁，你若跟着姐姐回去，倒可以与她作个青梅竹马的玩伴。”

“然姐放心，我一定带然姐回家去。到时候，我一定把然姐的妹妹当做自己的妹妹。”

“傻小弟，”然姐眼里尽是宠溺，“每次看着命苦的你，我就想到我那小妹，父亲在母亲怀着小妹的时候去了北地见朋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母亲产下小妹后，不足月余就撒手人寰陪父亲去了，那年姐姐十岁，”

“而小妹先天不能发声，小时候哭的时候就只是张着嘴流泪，爷爷深受父亲母亲去世的打击，一心扑在家族的生意上，”

“家里的生意也日渐式微，可怜苍天有眼，小妹四岁那年，她的声音终于有了转机，”

“爷爷有个出海十年的高人旧友归来，爷爷请他回家为小妹治病，高人留下了一门奇术和一块古玉，小妹以玉修炼，借住玉灵引动精神之气，小妹可以借住这股力量直接向他人的心灵传音。”

然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两行清泪不停落下，“滴答滴答”地敲击着地面，当年的小王乞从来没有见过然姐这样的一面，手足失措，只能用小手去抹然姐的泪。

“小弟，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把我的声音分给了小妹，小妹第一次在我的心间传出了‘姐姐’的声音，虽然是我的声音，但是我真的……我真的……”

然姐一下子搂住了小王乞，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失控，那是王乞第一次尝到了泪水的味道，滴在嘴里，咸的让人苦涩。

王乞的视线也模糊了，印象里的那个身影渐渐和眼前的少女重合。

没错了，这个少女能够这么快解决千机术偶应该是苏家的，而然姐全名就是苏然，苏家七年前被掳走的大女儿。

眼前这个应该就是苏然的妹妹了。

王乞背身去偷偷抹掉了挡住自己视线的东西。

“哇！这……你是怎么办到的？快快快，告诉我！！”金莽夫揉着手臂上的肿块，金棍也别在了身后。

少女面对着这么多人有点局促不安，素手轻轻捏着衣角。

“莽夫，你给我安静点！”王乞藏了藏身后裹着黑布的“细短棍”。

“这位姑娘，你是苏家的传人吧！”

少女明显有点吓到了，王乞脸上也是一脸怪异，他是准备向少女问这句话的，但是好像这句话莫名其妙的直接从他的心间传给了少女。

“这位公子，你……”少女空灵的声音传来，脸色有点红润。

“额，我也不太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王乞也是有点慌了，自己的声音莫名其妙的突然可以传进人家的心里。

“公子莫慌，小女子先天失声，修行了奇门之法才能和人交流。”

“我没事，为什么他们现在听不到你说的话。”王乞看了看一边一有点迷茫的众人。

“刚刚破术偶是迫不得已才发出的，所以大家才能听到，现在他们对我没有放下心神，所以我的心神之音没办法传给他们。至于公子你这个情况，应该只有在公子你完全放下防备才会也能借由心神传给我的。”少女的声音让王乞有点拉不下下脸。

“嗯……我……”王乞有点慌了，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去接触苏家人，不然卓然剑就不会故意掩盖起来了。

卓然剑就是当年苏然的配剑。

“喂喂喂，你们俩这眉来眼去的什么意思啊？这地上可是还躺着这么多条人命呢！怎么处理啊？”金秀章首先耐不住性子了。

“多谢诸位仙人今日救下平阳城的百姓，下官感激不尽！”平阳城的巡城捕快也已经赶到了这条街上。

“这些都是举手之劳了，只不过这些人偶不知道是哪个邪道中人弄出来的，屠戮百姓，真的是有伤天和啊！”金秀章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有点滑稽。

金秀章指了指少女：“还要多谢这位姑娘，她一出手就制服了这些打不倒的偶。哦，对了！还有这个王乞兄弟，他虽然没有人家女孩子厉害，不过也是弄倒了一只偶。”

“多谢公子，多谢姑娘！”那捕快又是一揖。

“金莽夫，你闭嘴没有人当你哑巴！”王乞有些不快这莽夫的话，“这位想必就是平阳城的铁血神捕——袁喻敏吧！”

“神捕之名不敢当不敢当！”袁喻敏拱手道。

“诸位把心神放松，就可以感受到苏姑娘的声音了。”王乞为众人解释。

“公子，你为何知道我是苏家人？”少女悄悄地传音道。

“我认出千机术偶了。”王乞只能用这个借口说了。

“哦～”少女的声音让王乞有点脸红，王乞有点痛恨说谎的感觉了。

众人明了王乞的意思，放松了心神，苏家小妹的声音也传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小女子是苏家人，这偶是我苏家的千机术偶，本为平阳城苏器内诸位师傅所有，日常打铁所用。只是今日……今日这件事并非我苏家所为，这件事……这件事……”

苏家小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血腥的事实。

王乞顿时感觉没话说了，这苏家妹子怎么跟没有走过江湖似的，这千机术偶都已经散成一堆废材了，这小妹倒是有意思，一上来就不打自招了，先承认了自家的东西，这下子真的是先要顶上这个罪名了。

“请大人为我等做主，拿下苏家女，今日之事必是苏家所为。”

“求大人做主啊！”

“求大人……”

…………

人群里先是有几个人声，渐渐的演变成了民众哭天喊地。

王乞皱了皱眉头，目光在人群里找了找那几个先发声的。

苏家小妹面色惨白，唇色发白，眼睛下意识的看着王乞这边。

“王公子，我……”

“你放心，我相信这不是苏家所为，可是你为什么要一上来就承认了这是苏家千机术偶呢？”

“嗯……公子你不是说你认出来了吗？”

王乞的话一下子就被呛住了，这次好像真的是自己把人家坑了。

“诸位，安静，听我说！”袁喻敏的声音想起，也不知道他要作何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