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街区分东南西北中五个部分,东街区主要有校园区组成,南街区的居住都是一些达官贵人,西街区除镖局武馆外多生活用品的购置,北街区是梦溪的主要流经地与中心街区构成了最繁华商业的地段。东区的人消费水平大多都很一般,所以医馆也只是普通门店的大小,远不及中心街区五层高的药仙楼气派。
张柳龄陪同张林来到东区一家名叫济世堂的医馆。
挂号,诊断,上药包扎。在这一系列的流程中,张柳龄本着闲聊解闷的原则旁敲侧击的问出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这些信息也解开了他的大部分疑问。
张柳龄的疑问无非就是杀手的样貌,杀人的动机,杀手的手法。以及执着于那一把剑的原因。
根据张林话中,杀手的信息来自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和一些普通目击者。杀手带着明显带着杀生门风格的黑白鬼脸面具,身着黑色的连帽长袍,手持一把黑色如锥的细长黑剑。多数在黄昏或者夜晚行动,杀人时会驱使一些动物扰乱被杀者的注意力,自己隐藏在不远处,一旦发现机会就会利用极快轻功展开袭击,通常是一击致命或者利用造成无法止血的伤口让其失血过多而死,得手后在利用驱使的动物为自己的撤退进行掩护。还有些夸张的说辞,称杀手是妖怪,能变成蝙蝠,能瞬间消失。
张柳龄回想到自己托人藏剑的契机。新文馆禁止佩带武器只是一方面,当时鹰首司在龙城发布了一条新法令:“凡是习武者,有自带兵器、暗器、机关者,需到官府报备,不得有误。”那是为了加强防范的一条法令,报备之后的武器,它的一切数据都会被记录在案。假如龙城发生命案,鹰首司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另一方面,借助这个法令打击非法锻造兵器组织,将其完全取缔。得不到官府的承认,非法获得兵器,根据武器的杀伤力进行评估,是要受到最少半年的拘留的。作为一个杀手,报备自己的兵器那是自寻死路,连暗器张柳龄都选择钉子这种修理工具,怎么会犯这么不谨慎的错误。因此,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才选择把乌锥托人藏起来。
李天缘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弄丢了自己的剑。或者...那只是一把同名的剑而已。
医馆的老中医对张林说了什么,起身离开。随之走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的医师,那人眼窝深陷而且是个独眼,右眼被纯黑的眼罩遮盖着。长发没有束好,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像是一推乱草。身上的地白大褂也是邋里邋遢的。但他似乎和张林是老熟人了,两人一见面就闲聊起来。张柳龄此时觉得自己被不安的乌云笼罩着,只是点头试了意,没有再说什么。
张柳龄从小就喜欢把事情往坏了想。假如那把剑真是自己的,那么那个杀手一定知道自已不久会去执行刺杀任务,这样就能解释他雇佣马行空盗出乌锥的意图了。作为证物乌锥肯定已经被备案了,如果自己向李天缘要回,带着去执行任务,鹰首司和金鳞门所有的焦点都会集中在自己身上。那么从他一开始就冒充杀生门的人来说,他一定知道自己的底细——知道张柳龄就是杀生门的杀手。如果是仿制的,自己的出现也能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
李天缘,这一切...是你做的吗?
如果是的话,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
张柳林眼中寒芒一闪。
“唔!!!”
一声闷吭,把张柳龄从思路中打断。
张林的脸憋得通红。猪蹄一般肿胀的左脚被邋遢的独眼医师抓在手里揉捏着。
”运气不错,骨头没有受伤,只不过是严重一些的淤青罢了。“那医师满不在意地说着,手上的动作上下纷飞丝毫没有停歇。
内力随着按摩的手指渗入肿胀的皮肤组织,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肿。过程中的疼痛以张林不住抓挠的双手和那湿润的双眼,完全可以估计。
“张捕头,你这忍耐力不行啊,完全不是中年大叔应有的水准。”
张柳龄无情的嘲讽道。张林身边的两个手下早就已经被打发先回去复命了,张柳龄自然不会顾及张林的形象问题。
”怎么,你也想试试吗?小哥。“那名邋遢的医师回头询问道,”我的按摩可是很专业的。“
话音刚落,只听“咔吧“一声,随即便是张林杀猪般的嚎叫。
“啊,啊!”
“不小心按偏了,不好意思。”邋遢医师挠挠头,语气丝毫没有抱歉的意味,反而倒是一股幸灾乐祸的表情。
“黄烨,你他娘给我用心点好吗?“张林怒吼道。
“好的好的。”
“啊~嗷。”
又是两声“咔吧”的声音,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按断了什么。张林的叫声越发凄惨起来。
“张捕头,你这忍耐力不行啊,完全不是一位中年大叔应有的水平。”
黄烨重复了一遍张柳龄的话,左眼冒出兴奋的光。此时的张林已经气的不想说话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疼的。
“以后我如果来济世堂看病,一定要避开这位姓黄的医生。”张柳龄心中对这个戏弄病人的医师暗暗加深了防范。
“张大哥,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严重吗?”
诊室外传来一个嗓音清爽的声音,随着随后一个字的结束,人已经走进了屋子。
那是一个带着西洋近视镜的年轻男子,穿着红黑相间的红鳞袍,显然也是一名鹰捕,但是全身却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小琦护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张林惊喜道。
“啊,这个呀,我在门外就听到你大喊大叫了。怎么,黄小哥又欺负你了?”
“我那是在治病,疼的越是厉害,好的越快。”黄烨一副你不懂医术不要乱说的模样说道。
“我懂得,我懂得。”
李琦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在他身后跟着一位二八芳龄的少女,长相秀美,眉头微皱,不是叶兰姗又是谁?
“这位兄台,不知高姓大名。”李琦向张柳龄行了一记君子礼问道。
举止得地,彬彬有礼。这是张柳龄对李琦的第一印象。
“不用那么客气,我叫张柳龄,鹿州人士,现在在新文馆学习。”张柳龄回道。
“在下李琦,鹰首司东城区护卫。”李琦说道,“看来我的属下给你添麻烦了,抱歉抱歉。”
被他这么一说,反而张柳龄有些不好意思了,再怎么说,人是他打的。
“李护卫别这么说,一切都是一些小误会而已。”
“暗探本身就招人反感,我能理解张兄的心情,张兄手下留情,还送他来这里就医,十分感谢。”
“...和着,我就是欠揍呗?”张林委屈地吐槽道。
“哈,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琦连忙摆手,但是一时又想不到什么解释的话,脸一红,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对了,这位是我们的新成员,叫叶兰姗。方才我刚刚带她去登记了档案,明天就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了。”
李琦赶紧走到一旁,把身后的蓝衣少女让了出来。
“张大哥,黄小哥,你们好,我叫叶兰姗,鹰捕的新成员。”叶兰姗大大方方的说道。
“哎呀,叶姑娘是洛仙门的?来当捕快真是可惜了。”张林不禁眼前一亮,一眼就从衣着和佩剑认出这名标致的小姑娘来自洛仙门。
“为国为民,义不容辞。”叶兰姗说道。
“好一个为国为民,你张大哥我都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张林赞叹道,“不过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到前辈这么丢人的一面。”
叶兰姗到不这么认为,他了解暗探,知道他们尴尬的处境,同时也钦佩他们的坚持。
“别这么说,张大哥这是光荣负伤。”
“哈哈,这小姑娘还真是讨人喜欢。”张林大笑道,作为暗探,还是很少有人因为负伤而夸奖自己。
“哦,对了。”李琦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我听你的俩个手下汇报过了,你看看,那个和张兄接触的小伙计是不是他。”
画像上的人长着一张圆圆的大饼脸,上面都是麻子,除了没有那奇怪的帽子。所有特征都和马行空假扮的伙计一样。
张柳龄噗嗤一笑——这帮家伙做事还真是认真。
“张兄为何而笑。”李琦问道。
“啊,是这样的,那个新来的伙计给我送点心,不懂规矩,害我被先生从书馆轰了出来,我在云溪畔那边罚他晒了一个时辰的太阳。”张柳龄半真半假的说道。
那里地势比较开阔没有隐藏的地方,张林当时和小伙伴也是隔了很远,只是看了一个大概。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概都没有看清。再说,凭借张柳龄和马行空的警觉附近如果有人监视不可能发现不到。对于这点,两人对自己的实力都有着自信。游走在律法的边缘从来没被抓到过的自信。
叶兰姗对于张柳龄的话感到厌恶,在她心中,这种行为已经算是以武欺人了。而且这位叫张柳龄的人和早上偷自己荷包的马行空是同一个面孔。她始终都不能接受一个人能有如此高超的易容技巧,但两人的气息完全不同。气息这种东西根据内功种类的不同而大相径庭,同一种内功心法不同人练习气息也有些许差别。马行空的气息在施展轻功时表现的是一种轻快活跃,而这位张柳龄,从他身上残留的气息来看隐约透着一股暴虐,应该属于那种能瞬间爆发潜力,对自身有强大负荷的种类,这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法。虽然不甘心但是这个人的确不是盗窃之人。
张柳龄如果知道此时叶兰姗的想法,一定会惊叹于她细腻的感知能力,对其加强提防。现在张柳龄只是单纯的感觉到来自叶兰姗的不友好,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不善,而且问好的时候也跳过自己了。
“好像少了顶奇怪的帽子。”张林说道,“我记得他带着一顶长沿的帽子,上面还有一个铁环。”
你呀看的可真仔细!张柳龄嘴角不由得一扯。
“恩,好像是有个帽子。”张柳龄也附和道。
“那错不了了,偷走我荷包的那个家伙也有那么一顶帽子。”叶兰姗目光坚定的看着李琦道,“我带到衙门的人不是假的。”
“恩,看来,衙门里关着的那位可以放了。”李琦也分析道,“张兄也说那个新来的伙计不懂规矩,看来他根本不是伙计。”
“什么意思?”张林也听出了什么。
李琦把叶兰姗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张林。就在他们俩个去登录档案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张正的手下,于是扣下了那个麻子脸,才有了这次的探望。他们两个本来就是来询问情况的。
“也就是我...我放走了马行空。”张林瞪大了眼镜,懊恼的情绪瞬间爆发,他一拳锤在墙壁上骂道:”张林啊张林,你真是个笨蛋,妄你做了十年的暗探,居然就让罪犯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不对,还有转机。”张林忽然又道,“我分派了一个手下去跟着他了,他现在应该还在监视着那个麻子脸呢。”
”张大哥,你的手下轻功如何?“叶兰姗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叶兰姗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内功修为是二重山,洛仙门的武学里‘凌波步’也算是练到‘登峰造极’的水平了,可是还是没能追到他。他的轻功修为强可怕。”
“什么?”张林的期望破灭了。
所有武学无论刀剑还是轻功身法、拳脚掌法都根据熟练的程度分为“小有所成”“登堂入室”“登峰造极”“鬼斧神工”“出神入化”五个等级。其中,“登峰造极”是一个分水岭,象征着在已知武学中加入自己的理解完全变成自己的东西,随心而动,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就好比一名马术高手和一名马术在普通水平的人赛马,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是不会输的。到达登峰造极的程度,一般人至少要在一门技艺上浸淫十年的光阴。
“看来,这次还是让他逃了。”
李琦有些失望,他耸了耸肩,失败的教训又多积累了一次。他把头转向在一旁看戏的张柳龄。
“柳龄兄,要不要过来帮我一把。”
李琦的表情很真诚,像是一只纯良的忠犬。而听到这话,张柳龄却眯起了眼镜,像是一只狐狸。
按照张柳龄的计划,加入的建议应该由自己说出来,毕竟马行空是顶着自己的脸犯案的,自己要表示一个态度。可是由李琦说出来感觉就不对了。凡是请求,必有所求。李琦求的是什么呢?自己的身手?他没见过。自己的智慧?他也不了解。鹰首司会缺人手吗?不会。那答案就很明显了——李琦还是怀疑自己,这是试探。
“也不是不可以。”张柳龄假装思考了一会,犹豫才是此时最应该表现的状态,“但我不喜欢被人管着。如果我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合适的话,不是不可以。”
谈钱伤感情的前提是大家有交情。如果没有交情,就得谈些干货了。这是李天缘的处事态度,张柳龄觉得用在这里刚好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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