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壮威武的石狮子,朱红大气的六扇大门,金翅大鹏的琉璃照壁,无不彰显着鹰首司的威严与霸气。领路的衙役也是一脸神气的样子。他带着张柳龄绕过大堂,从右侧的便门径直向北前往曹文德曹总司居住的内宅。
“我跟你说呦,你的运气真是不错,竟然能得到总司大人的亲自召见。“那杂役絮絮叨叨的说着,脸上神采风扬,像是张柳龄摊上了天大的好事,”没想到你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居然一出手就解决了马行空这个大麻烦,可惜你不是这里的人,要不然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军功呢。“说着还立刻换上一脸惋惜的样子。
“侥幸而已。”张柳龄回道。这一路上他已经看透了这个衙役的啰嗦,如果自己说”一个盗贼而已,没那么夸张吧。“那衙役在这个话题上不知还能聊多久。
“侥幸?你是不知道他有多狡猾!我跟你说呦....”
张柳龄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去...
接下来的路程里,那人把马行空怎么目无法度,怎么当街盗窃,怎么当着鹰捕盗窃,打晕官兵乔装成官兵盗窃,打晕衙役伪装成衙役道鹰首司盗窃等等等,一系列的罪行通通说了个遍。添油加醋的甚至比当事人说的都精彩。好不容易走到内宅门口,他才咂咂嘴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哎...今天聊得不尽兴,下次你再来,我再再跟你讲点别的。”
张柳龄只能陪笑着作别,心里却想道“嘴巴那么碎,比这辈子没希望升职了。”
内宅里面就简单朴素的多了,硕大的院子,一眼就能看个大概。没有嶙峋的假山,没有五彩的景致,除了正门口那金翅大鹏的照壁,其他的简直能用寒酸俩个字代替,院子里多用竹子布景翠绿挺拔在没有什么多余的花草,看的出来他的主人生活作风十分节俭。
在一名年迈老管家的带领下,张柳龄走进了后院。
此时一身家居服的曹总司刚刚打完一套拳,正用手帕擦汗,准备坐下来喝茶。看到张柳龄便招呼他过来来石桌这边。老管家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来来,不用拘束。”
曹总司像是对待家中小辈一般招招手,自顾自地倒上茶水。他还是那么病怏怏的样子,脸色惨白,只是腰背挺得很直,双眼也颇为有神采。
“你就是张柳龄?”曹文德问道。
张柳龄端正地领了一礼:“晚辈张柳龄,拜见总司大人。”
曹总司上下打量一番,赞叹道“嗯,果然少年英雄。”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呀,都说了不用客气。“
“那就多谢了。”张柳龄也不再客气,不仅坐了,还顺手抄过一只茶碗,给自己倒了碗茶。
曹文德微微一笑也没在意。
“听说你是鹿州人士。”曹总司问道,“觉得龙城如何?住的还习惯吗?”
“嗯,这里的夏天比起鹿州还要清凉不少。”马行空淡定回道。
一杯粗茶,几句寒暄。二人谈天说地,仿佛好友一般。这其中当然少不了试探,不过也无伤大雅。曹文德没有恶意,张柳龄也对长辈表现的足够尊重,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你难道不好奇我问什么要叫你来吗?”曹总司颇有深意的笑道。
张柳龄略微一顿,笑道:“总司大人不是要当面奖赏我吗?”
“呵呵,你倒是会装傻。”曹文德埋怨道,随后换做一声叹息,”看来你对身份暴露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您知道?“张柳龄心中一惊,问道。
这里的”知道“当然不是指”张柳龄的杀手身份“而指的是”张柳龄知道杀手身份暴露给了鹰首司“这件事。
“你现在不是说了吗。”曹文德笑道。
“你诈我...”张柳龄的脸色瞬间阴暗起来。
“也不全是。”曹文德丝毫不在意的说,“你对我的表现过于友好,这并不是对一个陌生人应有的态度。”
“难道不能是因为我的性格就是不拘小节吗?”张柳龄问道。
“不,你是表现的太过火了。”曹文德解释道,“我对你友善,是对晚辈的友善。而在我总司的身份面前你的不拘小节有些多此一举了...”他看着张柳龄露出思索的表情继续道,“你只顾闲聊,丝毫不问我叫你来的理由,这就不合情理了,已经聊了这么久都没进入正题你居然一点也不奇怪?其实你很紧张吧?看,你的小动作越来越频繁了。这都表示,你在故作镇定...”
张柳龄抚摸指环的右手猛的一停。
”现在...你可以问我了。“曹文德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你到底为什么要召见我?”
曹文德看他一脸不爽的样子,也不再逗他。
“当然是不想你去一个地方了。”
“鹰首司的大狱?”张柳龄稍加思索就得出了答案。
“对,因为根据我的推断,你和马行空可能是朋友。”
“就因为他盗取证物时候用了我的脸吗?那你的想法就太武断了。”
“不,不,不...”曹总司摇着手指,老神在在的说,“是因为他没死在你手里。”
张柳龄听了这话无语了,这也算是推理?
“你不用怀疑我的推断,”曹总司显然知道他的想法说道,“马行空的功夫我还是了解一些的,我这里这么多高手几个月都没抓到他,先不说他全力逃跑你能不能拦住。在能拦住情况下,你想要打败他肯定是要用到真本事的,我指的是杀生门的功夫...”曹总司看到张柳龄点点头继续道,“那么就说不通了,你没杀他,难道不怕他透露你的武功路数吗?杀生门可是邪教,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你怎么会留下活口?如果是朋友的话,出于信任一切就都好说了。”
这的确是个盲点。张柳龄后知后觉的发现,曹文德所说的“表现的太过火”不仅仅指的是在他面前的保险,有很大一部分指的就是自己对马行空处理的态度。
“所以我才叫你过来,我不觉得你看到好朋友被用刑你能忍得住不出手。”
张柳龄听到这就话,体内的杀气猛然一动。
“怎么?是李启没邀请你一起去大狱吗?还是你以为他们不会用刑。”曹文德冷笑一声,“我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你如果跟着去了,为了试探你,李启下手会更狠的。”
“所以你这是在保护我?你开玩笑呢吧。”张柳龄笑道,右手已经垂在了剑柄的高度,只要他想,这把木剑瞬间就能插在这个总司的脖子上。
“我当然是在保护你了。”曹文德一脸淡定的说,仿佛没有看到那个小动作一般,“而且我还知道你送他进大狱的目的。你想的没错,鹰首司的大狱是龙城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如果你能再帮我杀个人,我还能保证他在这里住的比旅馆都舒服。”
“那就别废话了,说吧。正好我现在也正想杀人呢”
张柳龄到底还是没有出手,只是那双眼睛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年轻人,不想受制于人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别把别人看得那么笨,别总是自作聪明,不去掺和和自己无关的事。那么多数的时候,你都是自由的。”
曹总司最后的话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马行空就是做了太多多余的事,才会露出马脚;自己如果不是自作聪明,也不会受人要挟。
“如果我们只顾自己,事情会不会简单一点?”张柳龄问着自己,最后还是得出了否定的结论。自己说到底也成为不了那种冷酷无情的杀手,就算练得是杀人技,握的是绝情刀,亲情,友情,爱情还是会牵绊着自己,它们就像染料,让自己原本只是黑白的世界变得五彩缤纷。在天堂呆久了,谁还会甘心回到地狱?
张柳龄忽然有点沮丧,因为他就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成不了顶尖的杀手了。
大堂的仪门前,叶兰姗落寞的坐在台阶上。
“怎么了,正义的使者,看样子不是很高兴啊。”张柳龄高声喊道,语气多少有些讥讽的意思。
叶兰姗回头淡淡地望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回头把脑袋埋进臂弯里。
那双眼睛...好像是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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