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术考核争分夺秒。就在张柳龄应对麻烦的车轮战的时候，叶兰姗这边的剑术考核却是尤其的清闲。

兵器的考核根据每个人不同的专精情况分开在五个考场内进行，选择“剑”这个兵器的又占了绝大多数，所以很幸运的分到一个独立的演武馆。同样是500平的面积，剑术考核的十七名考生就显得有些少了，就算是考场里的考官一盯一都完全够用。

作为这一场的主考官，夏国第一剑圣柳惊涛的关门弟子之一，许亚飞许少侠，他的表现就过于平庸了。仅仅在是十六岁就突破三重山进入四重山力玄境的他，没有丝毫高手的风范，倒是像一个安享晚年的老者，安适的正坐在最中央的擂台中，手中捧茶，就连周围的气氛都似乎带上了一种田园的作风。

他定的考规很简单。考生可以选择一个搭档，双方用不同的剑术，对招拆招，然后由他做出点评即可。除了只能用剑法以外没有其他规则，也没有时限。唯一做出的限制也只是不要弄坏设施。剑术的指定更是没有，可以是初级的，也可以是高深的，可是熟练地，也可是刚学的，只要考生自己觉得合适即可。

越是这种简单规则，越是让别人感到不安。尤其是考场里还多出了十几架的书。

没错，十几架。每个架子都有五六十本书的容量，它们围在各个擂台的周围，全是关于剑法的藏书。各门各派成名剑法，用剑宗师们的修炼感悟，甚至能找到失传已久的剑法残卷。

许少侠表示，这些都是给他们用来参考的，可以随便翻看。

就连叶兰姗这种出身于大门派的核心弟子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激动万分，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开玩笑，这些典籍哪本不是千金难求的？一辈子可能都无缘得见，今天只是来参加考试，一下子就跟不要钱一样摆在那里，就像是做梦一样。谁还管什么“侠试”？大家都巴不得一直这么看下去。

于是....就出现了，他一个人独坐喝茶的局面。

“喂喂...这样真的好吗？”

许亚飞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名黑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看到眼前的情景忍不住问道。

“哎？飞影？你不用准备明天的轻功考核吗？作为主考这么闲不太好吧。”许亚飞浅笑着回道，他长得有些呆，笑起来显得有些木讷。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看看你在干什么？”

飞影没好气的说着，大大咧咧地坐在一边空出的草席上，翘起了二郎腿。矮桌上此时已经多出了一杯清茶。

“请用茶。”许亚飞说道。

“我说比你好真是心大啊...”飞影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又担忧道，“你师父知道你把剑阁的藏书都拿出来了吗？要是弄丢了一本，我看你怎么交差。”

“书，就是用来看的。这些藏书多是家师早年所得，成名之后看的越来越少了，与其放在剑阁蒙尘，倒不如拿出来分享。”许亚飞淡淡道。

“...你们剑阁还真是大方。就不怕这些典籍流入江湖引起不必要的风波吗？”飞影叹气道，“因为一本武功秘籍，引起的的血雨腥风还少吗？”

“没事的，现在的江湖早就不是一本书能撼动的了。就算是，我们还有武王呢，江湖乱不了。”许亚飞不以为然的回道，“听说隔壁给的机遇更大呢，我们剑阁要是表现的太小气了，不好往外说。”

“你跟洪天易那个暴发户叫什么劲？”飞影狐疑道，“这些话是你想到的？”他认识的那块木头可不会动这么多心眼，他认识的许亚飞除了练剑就只是喜欢读书而已。

“啊？不是...”许亚飞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是...大师兄教我的。”

“那他自己怎么不来。”飞影撇嘴道。

“师兄说我的眼力好，点评剑法的事情...”

“哼，夸你两句就把你摆平了，你还真好糊弄。”怒其不争地说道，“他还交代什么了？”

演武场的秩序根本不用维持，除了不时的走动，大家基本就是在暑假前快速的翻阅着书籍，手中掐着剑诀若有所思的舞动。许亚飞手里的茶杯，随着一分一秒的流逝也凉了下来。他慢慢的起身，准备用自己的行动回答飞影的问题。

“大家，注意一下，我有件事要说明。”他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说话的时候用到了内功，所有人闻言都抬了头，就连已经入定了的也强行被打断，“虽说我没有给时限，但是考虑到你们还有其他的考核，还是希望你们能快点开始。毕竟...拳术的考核是有时限，中途也不能进场，午膳之后，拳术的考核应该就只有一场了。”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想了一会又道，“这里的书是不能外借的。但是如果你们放弃本次考核，我倒是可以让你们选一本借读。只是成绩就只能给四分了。”

选择，是选择一次能提高剑术的机会，还是选择继续考核。这是一个态度的问题，也是剑术考核唯一的一个考验。

真正高深的剑法，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咱眼透彻的。一天的废寝忘食在剑术的海洋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已经快要午时了吗？”叶兰姗注意到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少有的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手中的《寒鸣十三式》中的剑法有着众多剑法的缩影，经过作者的改进推演精炼成十三个可以单独使用的剑招，光是看到剑诀就能感到威力惊人，而且是少有的完全符合水系内功心法的招式。《洛水剑法》随说玄妙但是胜在连绵不绝，其中威力强大招式不是没有，但也不是她现在的境界可以施展的。而《寒鸣十三式》却可以做到，那十三式剑法可以在任何境界内施展，只是威力有所不同。单从每一式都有四五页的注解来看，天知道他的作者分了多少心思，就算是傻子多费些时间也能看懂了吧？

“请问...考试结束之后，这里的书籍可以借览吗？”一名考生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不行，你知道这些典籍的价值吗？现在给你机会看已经是天大机缘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想要借阅？可以。先弃权吧。不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吗？”

许亚飞刚要回答，飞影就一脸不耐烦的替他回答了。他是最看不惯那些占便宜没够的人的，什么好事都想着占，以为自己是皇上吗？

”那我弃权。“那名考生果断说道，没有丝毫的不舍，反而眼中还带着欣喜，”我现在可以把书带出去了吗？“

“可以。”许亚飞点点头，“一天的时间，你可以把书抄下来。一天以后归还便可。”

“那晚辈就告辞了。”

说完，准考证一扔，他便飞快揣起一本两指厚的书。迫不及待地离去，生怕中途再生什么变故。看这架势，后面的考核看来也不打算进行了。在他之后，接近半数的考生也选择了直接放弃。

“蠢材！急功近利。”飞影不屑地说道。他见过很多这样的学生，就连他曾经也有差点没能的挡住的诱惑，所以看到那人没有丝毫的犹豫才会如此生气。

“...有些过了，飞影，不至于的，也许他的选择并没有错。”许亚飞劝解道。他也是为了剑道放弃过很多的东西。

“跟那些没有关系。”飞影冷声地说道，“如果为人处事不能有始有终，那么坚持，就是一个笑话。今天他为了剑法放弃了考核，明天可能就会为了别的放弃习剑。这样的人就算是得到了绝世的剑谱又怎么能够练的成?”

“也许他只是觉得比起‘侠试’，剑术的修炼更为重要呢？”许亚飞本想这么回答，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吱声，只是默默的端起炭炉上的水壶，将茶水换掉。师傅曾经说过，每个人的经历不同，价值观也是不一样的，碰到这样的朋友，与其争吵不如沉默。

既然价值观不同，多说自然没什么益处。

“什么人，你不能进去...啊...”

门外隐隐传来一段慌乱的话语。紧接着是几声似是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考生的意识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气势打断。

“唰”

门被拉开了。

门外走进一名竖着冲天发际的男子，穿着白底红花和服，右边的长袖完全系于腰上，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紧身短打。左手缩在袖子里但是看姿势应该是按着刀柄，匀称的右臂轻垂着。他的左脸上有一道可怖的刀疤着实引人注目，由嘴角开始横断了左眼，到前额结束，也不知道那只闭着的左眼是不是已经瞎了。

“嗒，嗒，嗒...”

木屐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没有人出言阻止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闭起了嘴。

“这...也是考核的一环吗？”飞影问道，双手已经握住了腰间飞刀的红绸。

许亚飞笑着起身，向飞影摆了摆手回答道：“没事的，他是我的朋友，应该是来找我的。”说完便径直向那东赢人走去。

“柳生，你怎么来了。”许亚飞看着那名男子问道。

“我来找你比剑。”柳生纯一操着略显僵硬的华夏语说道。语气尽管就和“来你家做客。”一样随和，但是配上那张可怖的脸和凶神恶煞的眼神，怎么看都是杀气腾腾的样子。

“能不能改天...今天我有些事，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是考官。”许亚飞一脸为难的说道。

“他们...都是剑客？”

柳生瞄了那群考生一眼兴致缺缺。后者的目光并不太友好，不过柳生并不在意。

“算是吧...”许亚飞说道，”要不明天再说吧，或者晚上，现在我实在是没什么时间。“

“我已经来了。”柳生执着的说道，眼睛也是在许亚飞的身上不移动半分。

“...可是我这里还没结束啊。“

“我已经来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右手的手指不经意的一动。

“你最好不要妄动。”许亚飞的语气一凝，“不然你知道后果。”

“我只是想帮你快点结束而已。”说着，柳生已经转身，右手狠狠的握在了刀柄上，“喂，你们这些夏国的剑客给我听好了。”他冲着考生们说道，“我给你们三息的时间咬紧牙关。接下我这一剑的人，你们的考试就算合格了。”

不明所以的八名考生还没来得及反驳，就感到自己周身气息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慌乱之感油然而生。就好像活跃在猎人视野之中的猎物一般，完全被限制了自由。

“气息锁定！是神识！”叶兰姗马上意识到了这种感觉的由来。内功修炼到二重山的时候，便可以“作息内观”，感应自身体内真气流动，这种超越五感的感知被叫做神识。当这种能力纯熟之后便可外放，来感应其他人的真气流动，这种能力被叫做“神识外放”，是精神力强大的表现。叶兰姗修炼的《洛水心诀》就是一种能增强神识的心法，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才能追了马行空那么久。但是她的精神力还没强大到能一下自锁定这么多的目标，这么张扬的锁定方式也是第一次见到。

其实这不能怪柳生张扬。他的国家里，根本没有神识的概念，他的锁定完全是自身控制上的一种习惯，而且他的神识更倾向于发现危险，他们那里这种力量常被叫做“第六感”。

“喂，你自说自话什么啊，我还没同意呢。”许亚飞叫嚷道。

“一...”

“你可别逼我...”

“二...”

许亚飞快速的挡在了柳生的身前，张开双臂，“住手！我跟你走就是了。”

“三！”柳生的眼中现出刀锋般的亮光。

银瓶乍破般的声音一转而逝，八道细如丝线的银光绕过许亚飞，在空气中留下丝丝涟漪。随其而至的便是八处书架被一分为二的声音。

“轰隆隆。”

“我不出手的话，你怎么能专心与我较量。”柳生缓缓收剑（刀），说道，“剑客间的决斗一定要做到心无杂念。

“你！...”许亚飞涨红着脸，手指被气的微微颤动。

上面！

柳生纯一面色一变，猛然抬头。只见一个狼狈不堪的紫衣少女，凌空站在屋顶，手中长剑已经被淡蓝色的真气重重包裹。

“来得好！”柳生眼神一凛。

“四海升平！”叶兰姗娇呵一声，双脚借着屋顶一蹬，爆发处强大的冲击，洛水剑顺势劈出。

剑气的洪流犹如一道瀑布，轰然砸下。

范围太大，躲不开了！

柳生拔刀！狭窄修长的武士刀划出一道弧光，一击便切开了光幕。宣泄而下的蓝光，将四遭的地板击至粉碎，就连许亚飞都被这冲击逼退数歩。

“糟糕！”叶兰姗瞬间感到力竭之感，没想到那招消耗如此之大。刀光袭来，她只好收剑格挡。

弧光撞击到剑身，叶兰姗只感到虎口一阵酥麻。洛水剑脱手撞在胸口，发出一声闷响。

柳生一击得手没有追击，左手飞快拔出腰间的刀鞘，挡向后背。

“铮”

金属交击。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随着这一声居然突兀的现出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手中的剑正刺于剑鞘之上。

“不可能！”鬼宵脸上带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心中诧异道，“居然防住了我的‘无影剑’？就算是背后长眼也不可能！”

然而，柳生并不会给他感慨的机会，剑鞘错开偷袭那剑的同时，他回身就是一脚，右手的长刀也随之而来...

小腹一阵绞痛，一道寒光印在他无限放大的瞳孔之中。

“吾命休矣！”

“当”

闪电般的一剑撞击在刀刃之上。是飞剑，在拿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把飞剑凌空袭来，柳生不得不收手回防。

“切，就差一点嘛...”方文笑掐着剑诀，一脸不快，“喂，”他大声吼道，“快趁机...”

话还没说完，柳生就一记剑鞘敲在了鬼宵的身上。鬼宵在半空中猛然被砸落，像皮球一般弹起，又落地，直接昏迷。

“我擦...”方文笑不禁扶额，失望之余，分神操控着飞剑接住同样下落的叶兰姗飞回自己身边。

“多谢。”叶兰姗虚弱道。

“应该的，”方文笑洒脱的一笑，“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先落地，摔坏了怎么办？”

“没时间跟你贫嘴。”叶兰姗皱眉道，“对手很强！”

“至少四重山。”

“联手？”

“也打不过。”方文笑摇头。

“你怕了？”

“开玩笑，”方文笑给了叶兰姗一个白眼，“我说的只是事实而已。打不打得过，跟出不出手是两码事。”剑诀轻引，金黄色的飞剑玄在身前，“他是东赢人，打不过也要打。这是原则问题。”

“我叫柳生纯一，来自东赢，剑法是自创的’星阴流剑法‘请多指教。”柳生纯一说着操着蹩脚的口音说道，还隔着老远对二人鞠了一躬。

这是他对自己的对手表示尊敬的一种表现，也是他要“动真格的了”的表现。

“洛仙门，叶兰姗。”

“方文笑。”

二人也是自报家门。

“你们是可敬的剑客，为了表达敬意，请看着这招...”

柳生向前踏出一步，俯身握刀。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暗了下来，只有柳生的右眼，闪烁着骇人的寒光。叶、方二人额头挂着冷汗，感觉空气凝重的无法呼吸，四肢更是犹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这便是强者的威压吗？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结束了。”两人的脑中不约而同的出现这三个字眼。

“柳生星阴流，居合...”

“都给我！住手！”

咆哮犹如鸣钟一般，真气、战意皆散。

方、叶二人更是一阵恍惚，险些摔倒。

“你闹够了没有！”许亚飞阴沉着脸，一只手死死的扳住柳生纯一的肩膀，说道“为什么总是这么一意孤行。”

“放开。”柳生平静地说道。

“放开可以，不准再动手了！”许亚飞命令道。他是真的懂了真火，要不是怕毁了这演武场方才估计已经动手了。

“你是主人，你说了算。”柳生说道。

“你还知道我是主人！”许亚飞拎起柳生的衣领，一脸哭笑不得，“你看看，你把主人家弄成什么样了！”

地板漏了摆个擂台大小的洞，书架坏了八个，漫天都是书籍的残骸。闹过头了....柳生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下一秒，柳生便正跪在徐亚飞的身前，行了东赢最标准的谢罪礼。

“万分抱歉，是在下失礼了。”

除了许亚飞，众人表示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以德服人？”飞影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许亚飞身边，看了看许亚飞说道。

“你给我闭嘴！我还没说你呢，刚才就知道看热闹，怎么不阻止一下？”

飞影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远：“你说那个是你朋友，让我别出手的呀...”

“我是说过！”许亚飞指着周围的一片狼藉，怒道“那你就看着，真不出手啊。”

“我靠...你还要我怎样？我听你的话还不对了呗。”飞影两手一摊无奈道，”你还是先想想考核的事情怎么解决吧。“

怎么解决？这不明摆着吗？除了最后这三人，其他五名之开始就被打晕了。叶兰姗用了一招“四海升平”威力很大，但显然是刚刚学会，一招用尽了所有真气；鬼宵的奇袭很是漂亮，但可惜在被破解之后就慌了；方文笑营救及时，但是攻击的力量稍显不足，好像剑法并不是其所长...

总之，最高分就是他们三人了。

许亚飞先召集考官们，做了简单的安排。然后又去安抚八名考生，等到解决一切的时候，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

看着演武场正中间的大洞，这赔偿是跑不了的了。师傅的书籍损失了多少今晚还要统计，估计今晚不用睡了。

柳生纯一还是一脸诚恳的认错模样...

许亚飞摇摇头，感觉真的好累啊。

“哎，我这是早的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