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水请,溪深鱼肥。
从北城郊外沿云溪而上,有一段僻静的流段。那里位于云溪山的半腰,常有野兽出没,平时除了猎户鲜有人至。
平坦的大石上,悠闲盘坐着一名胡子稀松的中年男子,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比他那一身素色的锦衣还要白上几分,头上顶着蓑帽及其简陋,一看就和他手中的那支就鱼竿一样是借自那个不知名的穷猎户。他的垂钓技术很差,一上午了鱼篓里还是空空。不过他自己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听着涓涓溪流,很是享受的样子。
风儿渐起,一阵轻微的响动。他慢慢摘下蓑帽,身后已经多出了一名粗布衣衫的男子。
“有什么收获没有?”他说着,手中的鱼竿猛地一提。一条寸长的银色小鱼被拉道了半空中,它死命的挣扎着,在中年男子收杆的时候终于挣脱了鱼钩,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一撮水花。
“报告总司。”李启半跪在地上抱拳道,“发现一处可疑的废宅,但是已经人去宅空了。”
“这样啊...起来说话吧,有什么线索留下吗?”曹文德将鱼杆收好,转过身摆手说道。
“是。”李启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呈上,“这是在厨房发现的药渣,应该是几天前的,已经干透了。”
曹文德小心地捏起一小撮黑褐色的粉末,嗅了嗅。
李启继续道:“宅中有许多蝙蝠、和小型鸟类的尸体。还有十几个小型的铁笼,笼中有一些排泄物,像是猫狗之类的小型动物留下的。”
“原来如此!这味道是错不了,与第一起命案的死者胃中的残留的那些草药的味道一样。“曹文德掩着鼻子,皱眉将纸包递给李启,”看来是那‘铁面人’无疑。先是‘十香软筋散’后来又是‘千日醉’,再加上于木中的‘蚀骨丹’...这‘铁面人’身上的毒药还真是不少啊。就是不知这‘离魂草’到底是作何用的...“
“是不是再从药材的来源上找找出路?”李启问道。
“那样做,未免太费力了。”曹文德摇头道,“你之前不是已经做过调查了吗?应该知道这是多麻烦的事情。”
李启没有回话。
针对铁面人的追查,因为目击者提供的情报太少,再加上他本身的神秘,一度毫无进展。之前借着龙城在“有毒药物”“兵器”的严格监管,李启曾做过大量的调查,可是那些毒药在药店根本没有售卖,黑市上的买主们又一个个都没有嫌疑,单从配药的原料下手无疑是大海捞针,无奈只能在全城所有大药房和能够炼药的地方布下监控,派人日夜盯防。同样,兵器的路也是如此,最后只能是将眼线布在各个锻冶坊上。
还好龙城管制严格,兵器药品都不允许私自制作,不然这布控根本无从谈起。
“还记得当初为何要布控吗?”曹文德问道。
“是总司大人料定那人只是想嫁祸‘杀生门’所以故布的疑阵。”李启答道,“让凶手以为我们无从调查,只能在那两处蹲守。”
“但是他出现了。”曹总司接道。
“...我们还死了一名弟兄。”李启神色暗淡道。死的那个是金鳞门里来的新人,特地为了追查此案而来,可惜这个计划不能让他多人知道...
“他太冲动了。”曹总司摇摇头道,“铁面人早就知道我们埋伏在锻冶坊附近了。”
“总司大人为什么不把计划全告诉给大家呢,这样就能少死很多人了。”想起这件事,李启就愤愤不平。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曹总司说道,“他是做好了准备的,故意很在意那把剑的样子,其实目的就是要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去追查剑的事情。他每次作案几乎都没留下什么有用线索,很显然,他是清楚我们的动向的。”
“鹰首司里面有他的人...”李启难以置信的说道。
“不,至少我现在肯定。不是的。”曹总司说道,“在我第二次看到这个古怪药粉的时候,忽然有了这个想法。这还多亏了你,阿启。”
“我?”李启指着自己疑惑道。
“对。多亏了你,如果不是在第一次的时候,你杀了铁面人,可能我也会以为这是‘杀生门’的人前来寻仇的。“
李启闻言,不自觉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曾经被那把锋利的“乌锥剑”贯穿过。
“假设铁面人是个高明的药师,他层出不穷的使用这种难以入手的毒药如果全是炼自自己的手,那么一切就都好解释了。可能他一直在试图炼制可以控制别人身心的药物,寻找合适的人来试药,可惜找前期的配方并不完善所以出了事故。”曹总司缓缓地分析道,“还记得半年前,龙城出了一个不小的案子。有五名武林人士无故失踪,据说都是在‘千门’领了同一个任务,然后神秘失踪的。这也是你没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后来有四具无法证明的尸体...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骸骨被找到了。”
“我听说过,是新年那时候的连环失踪案吧。”李启说道,“据说被发现的那四名死者的遗体已经被野兽野禽咬的面目全非了。”
“对,就是那个。经过调查,他们正是失踪的那几个人...”
“等等...“李启打断道,”失踪案和铁面人有什么关系?”
“都说了是假设。”曹总司继续说道,“我们一直都找不到凶手的踪迹,案子毫无进展,做一些合理推测也没什么害处。后来...京都那边听说这件事以后,特地给我派来了一个帮手,他叫李启,是五品带刀护卫,也和你一样是金鳞门的弟子,年纪轻轻武艺确是高强,而且处理过很多这种类型的案子。但是本该在四个月前就到龙城的他却失踪了。”
“但是我并不知道。”“李启”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说道,“我三月之前赶在‘龙王祭’前来拜访李兄。没想到遭到了暗算。先是中了‘十香软筋散’的毒,然后遭到了自称是‘杀生门’的弟子的袭击。可是那人台即将得手的时候忽然失控了,狂性大发,自己刺了自己胸口一剑...”
“我带人赶到的时候,那个刺客已经被自己带来的燕子咬的面目全非了。”曹总司叹气道,“所以我才拜托你冒充李启的样子,跟我一起演戏。为的就是要看那铁面人有什么反应。”
“你是说...铁面人,跟失踪案有关?”“李启”也就是金鳞启皱眉道,“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才想道这一面。”曹总司说道,“你曾经说过,李启的双眼赤红,很不正常。那群燕子也是也这样,杀生门功法确实会有类似的表现,所以当时我并没有往药物的方面想,直到今天又看到了这古怪的药粉。想到他之前的犯案手法,明明用毒就可以,非要偏执的执着于一把剑了结对手。”他颇为遗憾的说道,“可惜,当时在现场留下的那些燕子的尸体我没有细查,但是今天不同了。李启,你现在马上派人收集那铁笼中的粪便,和那药粉一起送到验尸官那里,让他和‘金鳞启’胃中的残留物的记录对照,看看三者成分是否相同。”
李启马上就明白的他的意图:“你怀疑,那些动物是药物驱使的!”
“对,这就是他要嫁祸‘杀生门’的原因。”曹总司肯定道,“因为用这种手法杀人和‘杀生门’最为相近,血色充满杀气的双眼也是杀生门功法的特点。但是杀生门是很少用毒的,也不会因为执着于一把剑做出这么多欲盖弥彰的事情来。尤其是那次盗剑之事,还杀了一个局外人,这才是他最大的失误。“
提起盗剑那件事,李启就觉得这举动太傻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有恃无恐,如果他是一名药师,那么一定是非常有才华的,可能还是龙城里有名的医师。他的医术一定不会差。控制别人杀人都做得到,那么从受伤的鹰捕嘴里,搞到些情报自然不在话下。”曹文德说道,“还有,你还记得第五起杀人案是是什么时间吗?”
“一个月前。”
“那么于木死的时候呢?”他又问道。
“三天前。”
”之前他用两个月的时间相继杀了五个人,之后一个月没有动静。时间的间隔那么长根本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在‘侠试’的前一天,他做出这种事来。明显是要在这个会有许多外来人入城的时候制造混乱...“
“然后趁乱逃走...”李启不由自主的接话道。
“看来在这六个月的时间里,他的研究应该是很成功啊。”曹文德冷笑道,”如果是如此的话,这段时间他肯定没有停止过炼药。你再派人去查两件事,第一件是去户部查查龙城有多少名记名的药师,都住在哪里;第二件事是去千门,那有几名贩药材的药商,很值得关注。“
“曹大人,这个假设您有多大把握?”李启(还是先叫这个)担忧道。
“这能说这是我结合手上的情报做的最有把握的推测,也解决了我很多的疑惑...”曹文德轻声说道,“时机赶的太巧了,让我不得不往这上面去想。”
“下官知道了。”李启领命离去。
曹文德又戴上了那个破旧的蓑帽,鱼竿一甩,稳稳地坐回了那块平坦的大石上。
“无论如何,一定要先钓上一条来才行啊...”他盯着溪流中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急不得...”
此时的另一边,在鹰首司的地牢里。今天值班的狱头儿,可是交了好运。破旧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红烧鱼、白斩鸡、炖牛肉、三味虾...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也就是说,你要进去探监?”那狱卒摸着胡茬咋嘛着嘴巴为难的说道,“不是我不帮你,这不符合规矩啊...”
“我和张林可是好哥们。”张柳龄给他倒上了一杯酒,说道,“本来今天是要跟他一起来的,但是他有公务在身,说是您是他的朋友,让我跟您说一声就好了。”
“嗯嗯,好说好说,”那狱卒闻见酒香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张林和我到算是老相识了,按理说我应该卖他个面子...”
“妈蛋的。”张柳龄暗暗在心里骂道,“要不是老子被那二货监视着,还用走正门?还给你买酒菜?不打死你就是好的!”心里是这么想,可是脸上的笑容还是不能露出破绽的,张柳龄暗暗把一块十两的银锭推了过去。
“....罢了罢了,我就卖他个面子。”那不要脸的人一把抓过银锭,起身道,“那我就陪你走一趟,先说好,时间不能太久,我可是担了风险的...”
“是是是。”张柳龄连连道,心中却是诽谤着“你丫是怕菜凉了吧!”。
走在阴暗潮湿的通道上,两边都是各种犯人的惨状。狱头有意无意的说着自己在这大狱里的威风,怎么惩治这些犯人,这些犯人怎么惧怕自己。张柳龄的内心表示毫无波动。
“就是这里了。”
那狱卒走到尽头处的牢房,打开牢门。牢中一个单薄的身影侧卧在石床上,一动不动。
“这位小兄弟来的时候,可是被折腾的不轻啊,这几天我们每天都会喂他一些清水,可是都两天了,还不见醒。”
“这么严重?”张柳龄心中一惊。
“封锁了内息,又受了烤刑,这算是清的了。”狱卒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过今天他说了梦话,看来恢复的差不多了。”
“张柳龄?张柳龄!我去,真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从开门的时候开始,隔壁的犯人一直盯着自己。张柳龄以为他注意的是自己手中的食盒,没有在意,就在自己说完话,要进去的时候,那个犯人开了口,说了之前的话。
声音倒是很耳熟。
“是我啊!”那魁梧的犯人扒开脸前乱发和稻草指着自己说道,“我是李天缘啊!哈哈,居然在这里遇上了,真是天助我也,柳龄,快想办法给我弄点好吃的,这几天我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啊,狱头大哥,能麻烦你把隔壁的门也打开一下吗?”张柳龄又拿出一锭银子,笑道,“这个人我也认识,一并看看。”
“嗯...好,好吧。”
狱卒收下了银子,不知为何,这叫张柳龄的少年刚刚的笑容,总让他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他没有拒绝,再说了,这是在鹰首司,他还能闹出什么是来不能?于是,狱卒大哥,便一并开了隔壁的牢门。
“李天缘,你真是让我好找啊。”张柳龄走进牢房阴阴的说道。
“哎,流年不利啊,没想到这鹰首司里有我的熟人,不小心着道了...喂...你活动关节干嘛”
张柳龄只是专心的活动手脚,各处关节发出”咯啦咯啦“的响动。
“不用在意我,你继续说。”他随意的说道。
“你怎么怪怪的啊...”李天缘狐疑地退后一步,“总觉得你的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你还能看出我心情不好啊,”张柳龄冷笑道,“我问你,我托你保管的东西呢?”
“啊,啊~哈哈,看来已都知道了...”李天缘尴尬的一笑,“不过你别担心,我只是租出去了而已,东西还是你的。”
“还是我的?”张柳龄没好气道,“你知道他们拿我的东西做了什么吗?现在我还能收回来?”
“那么严重?”李天缘看到他一副快要爆炸的样子,不禁又退了一步说道。“你先别急,我找的人绝对可靠,再过几天到了约定的期限,我就给你拿回来。”
“那是我的东西!”
“什么你的我的,分那么清楚干嘛。”李天缘挑眉笑道,“你的剑不就是我的剑吗?”
“...我剑你大爷!”
张柳龄说完就是一脚,李天缘早有防备,双手画圆,微胖的身体向后一拉,那一脚便停在了距离肚皮几分的地方。
“怎么还动起手了...我可警告你啊,我当年可是’太极门‘的高手。”
“太极门出了你这样的师门败类真是不幸,看我今天替你师父好好教训你!”
接着印入狱卒大哥眼帘的就是,一个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身影和一个胖子带着镣铐手舞足蹈的场景。
“喂喂喂,这是大狱,你们给我住手!不然都给你们抓起来。”
狱卒大哥很生气,你们这一言不合就动手,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一锭银子飞了过来,稳稳落到了他的怀里。
“给钱也不行,都给我住手!”狱卒大哥严厉的喝道,但是还是把钱揣了起来。
“你就这么糟蹋钱啊?我都穷的吃土了你知道吗?”李天缘锁住了张柳龄的双手,痛心疾首地说道。
”是吗?“张柳龄暗暗发力,还是挣脱不了,”那要不要我好心告诉你,哪里的土...比较好吃!“他一边说着,一招”撩阴膝“就放了出去。
“哈哈,就知道你放阴招。”
李天缘双腿一夹,张柳龄的左腿也被锁住了。两人的姿势此时十分的暧昧,两个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
“滚!”
张柳龄一个头槌撞在了李天缘的下巴上,后者吃痛放手。
两人这才暂时停手。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解释一下事情的经过。要是你不说实话...有你好看!”张柳龄沉声道。
“好好好,我说。”李天缘揉着下巴不爽道,“要不是现在我活动起来不方便,你能占到便宜吗...”
张柳龄火头说道:“狱卒大哥,麻烦你能把这家伙的镣铐打开一下吗?”
“我都说了,’我说‘,你老实点听着就好了!”李天缘飞快的关上了牢门,堵住了门口。他可不想和这个疯子打架了,这货下手太黑。
“这事情啊,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李天缘隐去了黑剑的名字,只用“那东西”代替,将事件简单地转述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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