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馆每日都会负责学生中午的一餐，因为正好是“侠试”的期间，食堂特别对馆外人员开放。今天的菜色以固本培元的药膳为主，尤其汤品，特意加了许多活血化瘀的药材，喝下去就能感觉道热浪游走在每道筋脉之中，整个人全身都麻酥酥的，很是舒爽。

还挺贴心的呢。

叶兰姗放下汤碗，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上午的损耗也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我能坐在这儿吧？”

桌对面传来张柳龄的声音。叶兰姗抬头望去，两人的样子都有些狼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怎么弄成这样？”叶兰姗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有些微惊。

“总之是一言难尽啊，”张柳龄餐盘一放，指着灰头土脸的叶兰姗，“你不也是一样。”

“我这是事故！”叶兰姗皱眉道，她的语气颇为后悔，那身让她很是喜欢的紫裙子也有些残破了“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让人无语的事情，早知道就不穿这身来了。”

两人不禁对彼此大吐苦水，说起考核中的诸多事情来。

“没想到，‘拳术考核’今年会是这样的...”叶兰姗沉思道，“不过居然有‘洗髓丹’真是大手笔。”

“是吧。”张柳龄拿着筷子手舞足蹈的得意说道，“一边炼化丹药，一边借助打斗的冲击让筋脉更好吸收药力，这次考核说白了就是一次机遇。”

“什么？”叶兰姗闻言一愣，“一边炼化断药一边再跟被人决斗？你疯了吗？如果运气的过程中出了差错怎么办？会受内伤的！“

“这么做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张柳龄解释道，“洪前辈的规则只是说‘打斗不能动用内力’并没有说不能一边打斗一边炼化丹药。凡是心急结束考试去炼化丹药的考生，很快就因为考核耗时太长自己弃权走了。铤而走险留下来的考生们，大家都心照不宣。事实证明，只要不将真气外放，洪天易就不会在意我们的小动作，反而很乐意看到我们这种钻空子的行为。“

“不管怎么说...这种行为都太冒险了。”叶兰姗反对道。

“我如果说你傻的话，你肯定不爱听。”张柳龄教训道，“考核时间两个时辰。比赛的规则中有绊子。想要快速的结束考核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那些规则分明是在逼着你越界。就算你放水连输两次，也是无法提前退场的，只有弃权可以，但是弃权只有四分。”

“那为什么不问清楚？”叶兰姗嘴硬道。

“问清楚？呵呵！要是他真的说不允许呢？那就只能拼命打了吧，情急之下，拳脚无言，受了重伤反而更影响事后的炼化。这种模棱两可的规则，反而更好。”张柳龄振振有词地说，“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谁都明白，死命想去确认规则的家伙，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自作聪明。”

这句话明显是在嘲讽那个段荣，当然，他显然不是脑子有病的那类。

叶兰姗虽然不愿接受，但还是认同了张柳龄的判断。只是感觉上不是很舒服，她就是很反感这种弯弯绕。

“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

“他们...就是要看我们的‘选择’。”张柳龄语气忽然温柔了许多，“所以我才说让你不用想太多，放手去做就好。”

“因为我傻呗。”叶兰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

“因为你符合标准啊。”这个含义都听不出来，张柳龄的的表情也是醉了，“你的选择不会出错啊！因为这才是把考生分类出来的‘考核’啊，哎，不过你确实是傻...”

“...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叶兰姗浩然大悟道。

从一个人的选择中，就能看出他是不是聪明，有没有心机，人品如何，勇气如何，有多看重利益...这才是“侠试”真正的意义。

也是他们放在第一位，而且会贯穿始末的“品行考核”！

“说实话，我是真的羡慕你。”张柳龄看着叶兰姗单纯的样子感叹道。

“我？怎么了？”

“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自己活得真累...”

“嗯...同感。”叶兰姗深表赞同地点点头，“我怀疑你有’被害妄想症‘。”

“没办法，职业病。”张柳龄耸肩道。

“职业病？”

“对啊，我没告诉过你吗？我是个杀手。”

空气突然安静了。

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的语气虽然很是随意。但是眼神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看来我是真的没说过。”张柳龄笑道，“我以为你会猜到的。就算猜不到也会怀疑一下...”

“因为你是鹿州人？”

“因为我是鹿州人。”张柳龄点头，“杀手之乡之所以叫杀手之乡，不就是因为他常出杀手吗？”

“至少在你承认之前，我没怀疑过你。”

叶兰姗的语气似乎有些冷了。

“谢谢，”张柳龄由衷的说道，“我似乎又找了一个欣赏你的理由。”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假如...你真的不知道的话，总觉得早点告诉你比较好。我的朋友真的很少。”

“为什么要做这一行，你明明...”

“有些人，真的该死。但是你们不方便出手。”张柳龄打断道，“而我们这些做杀手的却可以，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

“猎头者...吗？”叶兰姗喃喃道。

猎头者，赏金猎人的一种。靠着猎杀悬赏的罪犯拿取酬金为生。

“算是吧。我的武功流派，很适合杀人，能杀坏人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我又不想当捕快被人管着，只能如此了。”张柳龄解释道，“我可以保证，我杀的人，都是该死的....所以”张柳龄痛苦地说道，“你能不能...抬一下你的脚...啊嗷~”

叶兰姗明显松了一口气，通过这几天的交谈，她对张柳龄的态度从开始的不屑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虽然有时候她并不认同张柳龄的一些观点，可是张柳龄的确教给了她很多以前不知道的道理让她了解到了人心的复杂，作为朋友，他还是很认可的。如果他是罪行累累的杀手，那么自己只能逮捕他。还好不是马行空如果也能如此辩解一下，也不至于和叶兰姗闹得不愉快了。如果知道这个姑娘这么好骗，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啊，抱歉，不小心踩到你了。”叶兰姗语气一轻，不好意思的讪笑道。

看她表情怎么也不像是“不小心”，倒像是“很小心地踩上去”。而且临末了，还狠狠的用了把力。

“那你不会是杀生门的吧？”叶兰姗两眼放光的问道。

“...太假了吧。你这看似好奇实则暗藏杀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刚说完，张柳龄的脚面上又是一重。

“说！”

“慢着！”张柳龄连忙道，“你对杀生门了解多少？”

叶兰姗想了一会说道：“神出鬼没，身手不凡，长年带着毫无美感的面具。听说...他们还吃人。”

“面具？这种吗？”张柳龄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白色调的笑脸面具，拍在桌子上“有那么差吗？这可是我们鹿州很有名的特产，很贵的！”

杀生门在鹿州相当出名，就算是现在已经没有了。那种叫做“黑白分明”的面具还是很受当地习武之人的欢迎，说是特产也不为过。无论历史风评如何，杀生门都是杀手界的一个巅峰。而杀手，最不在乎的就是善恶之分，他们只崇拜实力。

“再说了，你不是经常用你的’神识‘来试探我吗？你还没结论？”张柳龄略有不爽的说道。

“好吧。”叶兰姗收脚，攥着秀气的拳头恶狠狠地说道，“但是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要是杀过不该杀的人...哼哼。”

“瞧你说的，”张柳龄嬉笑道，“弄得我好像很在乎似的...”

“能不能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叶兰姗说道，“比如说...你的猫呢，我都两天没见过它了。”

“它呀，没准去哪里玩了呢。“张柳龄接道，”我是偷偷养的，又不这带着这么个麻烦来考试吧？白天只能放它出去玩了。“

“怎么会！”想到小黑，叶兰姗嘴角勾起了一个可爱的弧度，“小黑那么乖，怎么可能是麻烦？”

“哼，你是不知道，猫的脾气是很善变的，尤其是小黑，别看它平时老实，发起脾气来可闹啦，你还不能打它，不然它就在我的枕头上...嗷！“

意识到张柳龄将要说的话，叶兰姗连忙就是一脚，前者的涛涛不决以一声惨叫结束。

“啊啾~”

小黑像是有了预兆，打了一个喷嚏。皱着鼻子委屈的看向身旁的少女。

“啊~好可爱啊。”秦月莹忍不住将小黑抱进怀里，小脸上一抹醉人的桃红，“小玲姐，我们把它带回去养起来好不好？”

阮晓玲的脸色骤然一变，“不是吧？又要养？你的花园都快成动物园了，再说了，这猫来历不明，要是有什么病怎么办？”

“才没有病呢，是吧，小月牙？”月萤逗弄着小黑，向阮晓玲撇嘴嫌弃道，“哼！我们不理那个坏人，小月牙。来来来，喝点汤，你饿不饿呀~”

“喵~~”

“切，好想你听的懂猫语一样。”阮晓玲毫不掩饰脸上的鄙视之情，说道，“才认识一个上午的猫，就开始嫌弃从小玩到大的姐姐了，真让人伤心...”

“我就是听得懂！“秦月莹鼓着小嘴，把小黑举到晓玲面前道，”小月牙说‘月莹姐姐说的对，晓玲是坏人！‘。”

“哎~~，把这张猫脸拿走。”

“喵~”

两名妙龄少女和一只喵嬉笑着闹成一团，成了这食堂里一道青春洋溢的风景，引得众人瞩目。

他们看到这对天真烂漫的少女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除了红妆...

“可恶啊...”红妆眼角含泪地揉着自己的小手，那光滑的皮肤上，有着四道殷红的抓痕。

难得长鞭和彩绫选在了一个考场，那个小丫头居然会抱着一只猫去参加考试。自己千辛万苦避过了那个烦人的女汉子，就要得手的时候，谁能想到就是被这么一只普通的小黑猫给搅了局。

真是...不甘心。

”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意外...“花无相觉得这很可笑。

“都说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很是敏感，看来不假。”苏楠看起来倒是很开心的样子，他以为自己没有插手的机会了，没想到红妆居然罕见的失手了。

真是天助我也。

“我现在有些引人注目。”花无相有些郁闷的说道，他本来已经很努力再放水了，还是考了第三的成绩，这也不能怨自己吧？“为了万无一失，下午我就不出手了，明天三人一起行动。记住，千万不能伤害她，也不要引起不必要麻烦。”

“真是强人所难...”红妆不满地嘟起了嘴，“她到底是什么，宗主为何如此看重？”

苏楠也是露出了询问的目光。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事成之后，我会解释给你们的。”花无相说着端起了饭碗，看来是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

吃过午饭，众人稍作休息，彼此在闲聊中，交换了考场中的情报，对即将开始的考核都有了底。

叶兰姗趁在这个时间遇到到了在新文馆做教习的师姐，两人说了些体己话，顺便解决了一下仪表问题。张柳龄则是暂时召回了小黑，锁定了两个被抓伤的可疑目标，红妆就是其中之一。

下午的考核，就比上午就简单多了，因为大家在情报方面都有了准备，冲着机遇去的，拿了东西就直接走人了，考核还没到一半，考生的数量就已经不到六十人了。那些正真进行考核的人，成绩都很不错。花无相的表现依旧很是亮眼，稳稳在拳术的考核拿了满分。红妆也拿了八分这个不错的成绩。

苏楠选择了剑术，巧合的选择了张柳龄做了搭档。因为使用的是新看来的剑术，果不其然被后者用木剑打出的一套《攻杀剑术》揍成了猪头，还被嘲笑成“娘炮”。气得他差点把“合欢宗”的武功用了出来。虽然落败，最后还是拿下了七分。

张柳龄的《攻杀剑术》被自己改良过，得到了许亚飞的赞赏，拿了九分。飞影看到张柳龄的身法若有所思。柳生纯一倒是对这种简单直接又暗藏杀机的的剑法很是喜欢，出言讨教。

当然，被许亚飞无情的阻止了。

第二天的考核，除了剑术考核的考场被开了一个大洞，终于到最后没再出现什么状况。

”姓张的，我们就此别过吧。“叶兰姗看到不远处来接自己的师姐拱手道。

张柳龄看了一眼那位端庄的美女，了然的一笑说道。”嗯，代我向妙音姐姐问个好。告诉她，我很喜欢她的音律课。“

“一定带到。”叶兰姗说完，就往大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嗯~~原来如此。”林妙音古典精致的小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指着张柳龄的背影说道，“我说呢，跑去当捕快也就罢了。都不来看看我，原来是有了情郎了啊。”

“哪有！林姐姐你不要乱说！我们只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

“是吗？那你脸怎么红了，来参加‘侠试’都不说先跟我说。”

“我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吗...脸红还不是因为你乱说...”

叶兰姗在相熟的师姐面前，露出少有的女儿态。林妙音也不忍再调笑她了。

“好啦，好啦，知道你要强，不取笑你了。”林妙音掐了一把叶兰姗水嫩的脸蛋，心满意足的说道，“怎么样？考核顺利吗？”

“嗯，不算太难。”叶兰姗乖巧地答道。

“不用担心，你只要按照本心去做就行了，小兰姗一定没问题的。”

既然师姐也这么说，那么一定没问题。

“嗯~”叶兰姗开心的点了点头。

张柳龄出门新文馆的大门，在风味居的门口停住了。

“时间还早，买点他平时爱吃的东西，一起喝个酒。就算是慰问他了？”他觉得自己的主意很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马行空会不会记我的仇啊。”

不过他也只是烦恼了一小会而已。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兄弟间没有什么别扭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请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