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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破天诀》2、妻子纵不关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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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妻子纵不关大计

卢铭奋笔疾书——

洛阳秀才卢铭状告王家老爷王允文。父母早亡,惟与家姐相依为命,情同母子。家姐卢莫愁十五嫁作王家妾,三载岁月不足,却突闻噩耗。然人亡当夜,王家草草下葬,其心不明,其意不测。更阻断小人入府探寻家姐死因,故妄推断家姐死因有疑。望大人开棺验尸以定公允。

一张状纸写了又撕,撕了又写。

红烛一夜流泪,滴滴清似水。

天边刚放出鱼肚白,卢铭却已累得抬不起头来,手臂酸痛如同压了千斤巨石。

本来秀才写字是不会如此疲惫的,但是由于他本来就气急攻心,那写字的笔在手里就有如千斤重,下笔又异常用劲,经过这一夜当然就比平日劳累许多了。

不过,为了替姐姐鸣冤,他怎么会在乎这些呢?

思绪又回到了当年……

他刚满十二岁的时候,王家老爷王允文看上了刚刚及笄的姐姐,找人诬陷父亲犯科,最后用诡计得到了姐姐方才了事。可是……可是当天夜里,父亲因为得知姐姐为了他而委身于那恶霸,一时想不开竟然悬梁自尽!

留下年幼的自己和姐姐相依为命。

王家虽然有万贯家财,却是极小气的,甚至王允文多次告诫姐姐不要接济他。但是姐姐毕竟不是他家那些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蠢女人,父亲曾经也是个教书先生,当年姐姐也是洛阳红极一时的才女啊……如果不是因为姐姐的才女名头,可能也不会招来灾祸吧。

偷偷变卖首饰接济自己的姐姐啊,如今连你的坟也找不到了……

不由得卢铭又是泪眼婆娑。

“卢家哥哥,卢家哥哥。”轻轻的敲窗声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卢铭。

打开窗,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站在外边。男孩看似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灵动的光芒,尤其是他嘴角含着的盈盈笑意,仿佛就要让所有人跟他一样快乐一般,不由得让人心情也放松起来。

“你就是卢家哥哥么?”小男孩开口道,“不让我进去坐么?”

男孩的声音非常轻柔,就如同三月春风一样让卢铭心里舒坦,也忘了问他是谁家的孩子,竟然就这样打开了门让男孩进了门来。

“卢家哥哥,我叫小喜,是县老爷家的小厮,不过我是来帮你的。”小男孩对这里熟悉得仿佛就是自己的家里一般,兀自拿起桌上刚刚成稿的状纸看着,还不时的摇摇头。

“小喜?”县太爷家的小厮如何能帮他?

“卢家哥哥不要担心,小喜实际上是受人之托,也是为了自己的姐姐才会帮你的。”小喜放下状纸,“你这状纸写的极好,但是却没得半点用处。”

“你这小孩真不懂事,如何说我的状纸没有用处?”卢铭听着他的评语心里很是不受用。

“呵呵,这个你就不懂了。我自幼就在衙门里看惯了老爷审案——哪里是看什么状纸啊,人家大老爷看的可是‘理’,不是道理的理,而是礼品的礼。你这状纸对我们那老爷而言也不过是一张如厕用的草纸而已!”小喜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卢铭的幼稚。

卢铭毕竟还是一介书生,哪里识得人间险恶,更是不愿意承认世间的不公。

“你小孩子家家,明白什么!”他自然是只愿相信人间不是都只认银子不认人。

“卢家哥哥莫急,你若是不愿意听我劝也罢,县太爷的老泰山就是知州,你要告也只能上告到御史那里。”也不知道小喜从何得知这官场之事,言语中对这些达官贵人竟然没有丝毫的艳羡与谄媚。

“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卢铭虽然单纯却也是十四岁就当上了秀才的小天才,当然会觉得眼前这叫做小喜的孩子有什么不对——他太过成熟,成熟的不像十二三岁的孩儿。

“卢家哥哥言重了。小喜自小就在老爷家,他家什么也瞒不过小喜的眼睛……更何况小喜的姐姐三年前也给那老货糟蹋了,姐姐夜夜以泪洗面,小喜实在不忍。不过也正是因为那老东西喜欢姐姐,才能让小喜知道他那么多事情。”说着,小喜竟然不怒反笑,“那老货么,我是一定要杀的。卢家哥哥,你也是为了姐姐报仇,我也是为了救姐姐出火坑,怎么就不能合作呢?”

听了小喜的话,卢铭心口一阵抽痛——这个孩子跟自己有着一样的经历,只不过他的姐姐还活着而自己的姐姐却已经……

当年如果他有他一样的勇气,那么姐姐也不会死的了吧……

“我们就算合作,又能如何呢?你我都是没有本事的可怜人呵!”

“只要你肯合作,我们就有机会。”——

暗香浮动彩云际,

美人颔首下银钩。

长天色深幽幽溟,

轻尘淡淡雾遮楼。

凄凄弦韵离别情,

天乐仙音景尽收。

问相思,念悠悠,

不道关山夜夜秋。

一首相思古诗一时间成了男女之间表达情意的最佳物件,无论是青楼梨园还是达官贵人,都喜欢用它来传达思慕之情。

然而,一首诗的流传还在于它的朗朗上口,用意雅致。

纵是边关将士更是将这诗当成了自己心上人给自己的最佳礼物,关山夜夜秋啊,边关山色纵然好,也是冷如秋色,凉透人心。

于是,这首“无名氏”所作的诗一时间风靡天下。

自然而然的就有人寻找它的作者了。他们希望见到这不愿意出名的才子,更有人断定写诗之人是个女子。

甚至还有文人雅士应此情此景和诗。

魂断关山秋月白,

天籁隐隐梦岂休。

万里长天戚戚荡,

良人三载觅封侯。

交交黄鸟声声哀,

暮霭沉沉莫回头。

问相思,恨悠悠,

锦帐罗帷黄花瘦——

“小喜,这诗你写的真好。”

“卢哥哥,这诗是你写的!”小喜把纸张交给卢铭,语气却有点阴沉。

“小喜,明明是你写的诗,为什么一定要我顶替你呢?”卢铭怀疑小喜是不是头脑有点问题,大唐盛世,科举全凭文章诗文,他能有如此大才又怎么能自甘埋没呢?

“卢家哥哥,你不要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小喜脸色一沉,语气自然也就不好了,“我说这是你写的就是你写的,不要再问我。”

一股不同于以往的气势从小喜身上传来,让卢铭压抑的喘不过气来,这气势根本不是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以拥有的,但是小喜就是有这样的气魄。

挣扎了许久,卢铭只有完全放弃反抗,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小喜的对手,更无法在气势上压过他。

见他放弃了挣扎,小喜方才撤去气势,道:“卢家哥哥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你便可以知道你家姐姐的死因,更能报仇雪恨。”言外之意便是告诉他不要跟自己作对。

“小喜,只要能给姐姐报仇,纵然我粉身碎骨也无所谓。”既然目的一致,他可以放弃一切,也包括他作为一个读书人的尊严。

读书人,书生,本是不会让自己的名字蒙羞的呵!而如今却要用他人的文章来粉饰自己,他情何以堪?卢铭苦笑,一切都是为了复仇,都是为了复仇!就算姐姐不能活过来了,可是他不能让她死的如此冤枉!

小喜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多。他只是提起笔来轻轻的在纸上勾勒出远山春如黛,栖霞枫如醉,青丝乌如云,相思情如灰。

不多时,一副美人春睡图赫然出现,一旁题曰:

团扇遮人面

病来十九年

昭阳踏旧路

望帝听啼鹃

春江脉脉语

美人珠泪园

暖帐空添香

长门打旧廉

“这美人图里的美人不是……”卢铭刚要说破就被小喜打断。

“三日后把这幅美人图拿到县衙门前叫卖,记得是三日后的巳时一刻,千万不要忘了。”小喜把画交给他,又递过一两银子,“找人给好好裱上。”——

三日后,还未到巳时,卢铭就已依约来到县衙门口将裱好的美人图挂了起来。本来衙役以为他是来捣乱的便要来赶他走,可是看见他不过是个来推销自己画作的小秀才便也没有刁难他,只是要他老实点。

而卢铭也根据小喜告诉他的三不准,很守规矩的站在美人图的旁边。

巳时刚到,忽然听得锣鼓震天,打着“肃静”“回避”牌子的官差一点点向县衙靠近,大街上也骤然安静起来,就是平日里到处打闹的孩童也悄然无声的躲到一旁。然而还没有到巳时一刻,所以卢铭硬着头皮站在那里,说什么也不敢乱动一步。不是他不怕,而是支撑着他报仇的心理愈来愈强大,最终竟然让他不会了恐惧。

“快让开,快让开,没看见这是御史大人的轿子吗?”在前面开路的衙役看见一个卖画的书生竟然依旧站在路中间,甚至说还把他的画举了起来示人,也不知是傻是痴,居然不知道要给御史大人让路。

“这位差爷,御史大人是路过一时,可是我却在这里卖的是我一生的杰作,您说是御史大人的架撵重要还是我这一生心血重要呢?”鼓足中气,他存心让御史大人听清楚他的言辞。

“你这小子,怎么不通事理!御史大人当然是你这穷酸无法比拟的,更何况是你这穷酸的一幅画!”

“此画非常画,如果御史大人见到这幅画,便是让他让出撵驾来也是愿意的。”卢铭按照小喜教给他的话说,虽然心里也是胆战心惊,可是却直觉的相信小喜的话。

不过这句话的确很奏效,御史大人听闻有人如此自傲于他的画艺,更夸下海口说为了这幅画让自己让出撵驾也是愿意的,着实也惹来了他的兴趣,毕竟御史也是读书人出身,当然能够理解这些落地士子的感觉了。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卖画之人并不是落地士子。

“小子无知!岂不闻御史大人是当今有名的才子,就你这破话还妄图如得了大人的法眼?”衙役们可不管对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时怒气上来就要教训者不知好歹的小书生。

“住手!”一声清喝,只见一个身穿皂衣,面色红润的书童走了过来,“大人想要看看这庠生的画,你们不要仗势欺人。”书童正是御史大人的贴身小厮。

“是,是、是、是。”衙役急忙退了回来。

书童俊秀的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走到卢铭跟前:“这位想必就是在此鬻画的庠生了,小人是御史大人的书童,惜古,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洛阳庠生卢铭,尚未弱冠。”他还没有满二十岁,所以没有弱冠自然也就就没有字。

“先生未及弱冠就通过了考试成了庠生,果然大才。”惜古肃然起敬,忙作揖道,“御史大人请先生上前,展示一下您的画作。”

卢铭心下暗惊,没想到一切居然跟小喜所说的一样顺利,难道小喜能未卜先知不成?急忙收拾好画轴,跟着惜古向着御史大人的撵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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