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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花刀》第三章 丹心白刃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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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突然开口说话,想不到竟是契丹语:“将军,在下敬你是一条硬汉,此次不妨就此罢手。你如今身受重伤,输了未免不服,在下胜了也不光彩。不如待你他日养好伤势,在下只身赴辽,再取你性命如何?”

窟哥舒凝视他片刻,并不答话,目光移开,扫视道上各处情势。近前蒙面人身后,那两块黏米糖一蹲一趴,断钩的那个背部被自己削下了一大片肌肤,触目惊心,如不是他的兄弟舍得腿上受刀,只怕那一刀已经让他挂了,他此时趴在地上,叫叫哼哼,他的兄弟一边为他敷药,一边口中不停安慰。窟哥舒看到他们,便恨得牙痒痒的,如不是这两块黏米糖,这次伏杀哪能延到此时,待两位高手出场,姓刘的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较远处,刘姓宋人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哀嚎连连的弟兄,蓝衣少年正屈腿仰身,用刀背砍向唯一尚站着的兄弟,那位兄弟收腿不及,也发出一声惨叫,弃刀捂腿倒了下去。窟哥舒想起自己碎裂的左肩,没来由心中一寒:这少年步法如行云,刀法如流水,仿佛他本身就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刀,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击,其中蕴含的内劲,却是强横无比。这些弟兄均是自己从南枢密院亲兵营挑选出来的迭刺教弟子,强悍自是没得话说,即便刀剑架在眼前,也决不会皱一皱眉头,除非折骨钻心之痛,否则不会如此叫出声来。看来今日伏杀刘姓宋人的任务,连最后一线希望也没有了。窟哥舒连自己也颇为奇怪自己为何心情竟如此平静?他的目光又转向岔路那头:那位黑衣汉子满脸是血,身边仅余两位家丁。那里本来安排了三十位兄弟,被黑衣汉子按照自己设想往那头冲杀时,死了十余位,刚才这蒙面人跟自己交手,他们当心我这做将军的安危,一下子返来了九位,余下……啊,又一位兄弟被长枪敲破了脑袋……余下四位正忙不迭往这边退却。……

窟哥舒已知大势将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停留在那人的脸上,冷冷地道:“阁下盛情,本将军心领了!我这伤势颇重,没个三年两载,只怕难以痊愈。要等这许多时日,莫说是阁下,连我自己也不耐烦,不如就现在罢!”突地将刀插在地上,右手在胸前玉堂、膻中、中庭等几处要穴上疾点。小胡子跪坐在地上,看到这里,失声叫道:“将军!不可!”

窟哥舒点毕穴道,右手支在竖立的钢刀柄上,身上衣襟里如充了气般微微鼓了起来,黝黑的面颊变得红黑,双目放出赤光。对面那人瞧得分明,心中一凛,知他施展了武林传闻中激发自己潜力之类的法门,此类法门能让人一时提升功力,但极其伤身,轻则缩寿短命,重则走火入魔,立有丧命之虞,武林正道向来视此为歪门邪道,不料今日竟在这里撞见了。那人将怀中长剑放了下来,剑尖朝地,凝神戒备。

窟哥舒此门功夫乃迭刺教中众多绝学之一,叫做“入契大法”。迭刺教崇信潢河(今西拉木伦河)大神与土河(今老哈河)大神。契丹族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有男子乘白马自潢河而来,女子乘青牛自土河而来,二者相遇,结为配偶,生八子。他们的子孙繁衍成为八个部落,逐渐发展成为后来的契丹族。那男子死后成了潢河大神,女子死后成了土河大神。契丹族后游牧于潢河与土河一带,生计靠天而食,极其困苦。倘若遇上气候无常,只需某一族人与大神签下卖身之契,便能一时风调雨顺,但那族人将失却灵魂,犹如行尸。“入契大法”之名由此而来,意谓借助大神的力量。所谓借助神鬼之力云云,自是无稽之谈,但“入契大法”确是以刺激穴位促使内气迅猛周转,让自身忘却痛楚、功力倍增的一门大法,此法每施展一次,如若运功疗复及时,也要折了四、五年的寿命,否则便是九死一生了。窟哥舒此时此地施展此法,自是因大势已去,交差无望,抱定了与属下共死之心。

陡地,窟哥舒四周树叶尘埃无风缓缓自动。那人察觉到气流变化,握剑的右手不由得紧了一紧。窟哥舒脚下突然疾跨,刀光一闪,快若闪电,向那人划去。那人身形左移,一招“青松迎客”,长剑一挥,俨如做了个请势,身前却是一片剑光,封住窟哥舒的冲势。窟哥舒抡起大刀,砍向那人上盘。那人一招“青松送客”,疾撩他的右臂。窟哥舒倏地右手缩回,大刀滑到那人剑上。那人暗惊,没料到窟哥舒速度快了如此之多,当心长剑斩断,内劲吐出,使了一个黏字诀,贴住刀锋,内劲又吐,使出一个推字诀,要将大刀突地推开。

窟哥舒要的便是如此,一个鹞子翻身,巧借那人一股强大的推力,凌空飞去,要袭杀那刘姓宋人。那人大惊,身形突转,紧随其后。许子江已替弟弟敷完粉药,瞧着两人厮杀,突见窟哥舒飞身而起,跃过自己头顶,用意十分了然,无奈自己武功不高,帮不上忙,忍不住银钩朝天一掷,破口大骂:“你这戴耳环的契丹狗,好不阴险!”

黑衣汉子此时已与先生会合一处,见窟哥舒来势凶猛,急忙圈马挡在先生马前,长枪指天,舞出一朵朵梨花。猛地长枪一紧,便舞不开来,黑衣汉子定睛细看,没来由心中一个咯噔:那辽人居然让长枪贯穿左臂,紧夹腰间,鲜血顺着长枪流下。他身在半空,正用血红的双目望着自己狞笑。

窟哥舒舍臂破了梨花枪,大刀一挥,斩断左臂,脱了长枪,头下脚上,合身朝刘姓汉子扑去。正在这时,一件兵器飞来,窟哥舒乃习武之人,自然而然地侧首望去,大刀轻划,“叮当”声响,磕飞来物,忽觉头部一股大力拂来,颈上一阵钻心剧痛,精气登时涣散,身子便朝外飞。模糊间,只见那蓝衣少年轻飘飘地落到地下,“又是他!”窟哥舒心道,潜意识用手摸摸颈部,果然头没断,用得又是刀背。

窟哥舒不知是喜是忧,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蓦地背心窝一凉,胸前透出剑尖。原来那蒙面人转身急追,终是慢了半拍,正自懊悔中,见许子江朝天掷钩,便依葫芦画瓢,长剑脱手而出。这一切均在电光火石之间,待长剑追至,窟哥舒已受韩十七当颈一击。窟哥舒眼前一黑,任凭自己跌落地上,背后脚步声响,“扑嗖”一声,长剑被抽了出去。窟哥舒胸前和断臂处血流如注,眼前越来越黑,但心中仍有一事不明,不知是何物阻了他刚才那自负必中的一击?他努力瞥一眼那刚才袭来之物,竟……竟是一柄银钩!“咳咳”,窟哥舒忍不住吐出两口黑血。挣扎着扭头看向那两块黏米糖,敷药的那个立在那儿,叉着腰,正得意洋洋地对自己笑,我乃天上的雄鹰哟,竟受到了雀鹊之辈欺凌,窟哥舒一念至此,“咳咳咳咳”,大叫一声,仰天喷出一口血雾,头一歪,就此死去。

余下几个辽人见将军已去,犹如疯了一般,朝中年男子杀来。这自是飞蛾扑火,立时被黑衣汉子一一了账。中年男子再看那蒙面人时,早已不知所踪,捋须对韩十七笑道:“小兄弟,大恩不言谢,此次多亏你了!”

韩十七脸上一红,虽不知这位先生身份为何?但必定非同小可,难得为人却是和蔼可亲,低头挠着脑袋,道:“大人客气了。该……该当如此!该当如此!”

许子江捂着右大腿一拐一拐地朝这边走来,叫道:“先生,那个会说咱们汉话的小胡子不见了!”中年男子正要回答,韩十七忽似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道:“哎呀!对了,应该还有四人!”中年男子好奇地“哦”了一声,毫不以少年打断自己话语为忤,反倒觉得他心地纯朴、憨厚可爱,心中甚是欢喜,问道:“此乃前往威县要道,许久不见行人经过,这四人是守在大道两头么?”韩十七听先生猜得不对,但周密之心,可见一斑,心中好生佩服,说道:“不是!大道两头的确有人看守,但他们均是汉人,南端乃河北桑园帮,共八人;北端乃太原地堂门,共七人……”说到此处,忽觉刚才那蒙面人身形曾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指着岔路方向道:“这岔路尽头是一个谷口,那儿有一道陷阱,有两个辽人守着;这边山脚下还有几十匹马儿,也该有两个辽人守着。”黑衣汉子正在一旁帮一位兄弟包扎伤口,听到岔路口与陷阱,脸上发讪,便听中年男子道:“继之,你带人手分两处去瞧瞧。”语气一顿,又道:“跑了也不打紧,咱们与辽人本是生死对头,难道还怕他们报仇不成?正好让他们回去,到南大王院说说此次伏杀的败况。”黑衣汉子带着余下的几个家丁去了,蓝衣少年是一位高手,他们也不怕辽人这一时间来个突袭。

韩十七忍不住问道:“大人,您怎知他们是南大王院的?”中年男子笑道:“我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小兄弟,以后不要称我为‘大人’,跟他们一般,叫我‘先生’便好。”韩十七连忙应道:“是!先生。”许子江已走到近前,笑道:“咱先生懂他们的语言,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嘿嘿!先生好读书,闲暇之时喜欢兄弟们这么称呼他。”

中年男子望着满地尸首血迹,怔了片刻,便伏鞍下马,道:“天气炎热,子河趴在地上蒸着,样子好生痛苦。子江,咱们将子河扶到松树那边。”方才大家均在死亡边缘争斗,犹不觉酷日当空,让先生一说,韩十七和许子江登时感到汗流浃背。韩十七连忙抢在先生前面,与许子江一起轻手轻脚把许子河抬到松树下边。许子河趴在藓苔之上,“哎哟哎哟”叫声不绝。

中年男子等三人也在树下坐了下来,突然对面山脚下“轰隆隆”一阵马蹄声,似有无数马儿在行走。黑衣汉子单骑自林中冲出,大声道:“先生,果然有四十余匹骏马!两处均无人影,或许他们赶过来参与了战斗;或许闻得风声,逃之夭夭了。”

中年男子“嗯”的一声,道:“继之,辽国这位将军不但武功高,而且善料敌,是一位不错的人物,你让老陈他们将之好生安葬。”黑衣汉子答道:“是!”中年男子道:“继之,你先前肋间和右臂受了刀伤,先过来包扎了再说。”黑衣汉子道:“是!我的伤势不碍事。”跳下马走了过来。

黑衣汉子走到近前,朝韩十七拱手道:“小兄弟,你相救先生的大恩大德,我杨承祖无以为报,今后但有所命,不敢稍辞!”说罢一揖到地。许子江正在一边嬉笑,闻得此处,也站了起来,朝韩十七一揖到地,说道:“我命也乃兄弟所救,我许子江无以为报,跟杨大哥一般,今后但有所命,不敢稍辞!”许子河欲支手起身,奈何背部剧痛,只得嘴上说道:“我也是!”韩十七腾地站起,一时不知应对,慌忙扶起两人,说道:“先生已……已谢过了!我……我……”

中年男子见着少年窘态,捋须而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起身。小兄弟乃性情中人,你们如此大礼,反倒显不得小兄弟侠义。”两人这才作罢。中年男子指着黑衣汉子道:“小兄弟,来来来,我替你介绍一下,这位姓杨,名承祖,字继之,跟我共事八年,实是我一位不可或缺的好兄弟!你可知他祖上是何人?”许子江嘴快,忙道:“咱杨大哥乃大宋名将杨令公之后。”

杨门历代精忠报国,屡出名将,至宋仁宗年间,已在民间广为颂歌传播,可谓乡村野里,妇孺皆知。韩十七肃然起敬,道:“杨大哥是精忠报国的杨门之后?”许子江傲然道:“正是!”仿佛他自己便是杨门之后一般。杨承祖自在一边裹伤。许子江见了,过去帮忙。

中年男子道:“子江,就你们兄弟俩嘴多,你就自个儿介绍吧。”许子江吐吐舌头,两手将杨承祖衣襟撕开。许子河趴在地上委屈道:“先生,刚才我可没吭声!”中年男子微笑道:“倘若你没受此重伤,只怕比哥哥还嘴多。”杨承祖两处刀伤均已血凝结痂,被许子江一不小心,只痛得龇牙咧嘴,连忙挤出笑容打趣道:“看来要子河安静,以后只需削他几刀即可!”众人大笑。子河将头埋在地上,不说话了。

许子江见臂上那道伤口红肉外翻,深可见骨,显得异常狰狞,心中一阵后怕,一面小心整理伤口,一面向韩十七介绍自家兄弟,他们武功在韩十七面前自是不好吹擂,便拣些兄弟俩如何被双子门慧眼识双贤、兄弟俩如何在门中出类拔萃、双子门门规如何森严,而兄弟俩又如何机智百出大闹本门等等,只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韩十七惟有点头的份儿。杨承祖听他说得搞笑,伤口也不觉得如何痛了。韩十七听毕,说道:“我叫韩十七,乃河南芒砀山韩家村人氏。先生和三位大哥不要‘小兄弟’‘小兄弟’地叫我,唤我‘十七’就好了。”

许子江待了片刻,见韩十七不再言语,忍不住提醒道:“完了?兄弟年少,刀法如此之高,修炼必定艰辛,好歹也能说上一阵子的。”韩十七道:“没……没什么好说的。”许子河道:“你叫‘十七’呀?好怪的名字!依我看呀,不如改称‘一刀’……哎哟!”许子江见弟弟说得艰难,替他道:“正是正是!小兄弟刀法奇高,无论敌强敌弱,俱是一刀,不如改成‘一刀’算了!”韩十七红着脸道:“这个……这个名字受之于父母,改不得。”

中年男子道:“好了!子江子河不得拿十七开玩笑。大家快去将死去的兄弟们葬了,再觅一处水源,洗了身上血迹,也好赶路。”几人想起死去的弟兄,不由一阵沉默。

收拾停当,韩十七从密林深处牵出白马,众人赶着六十余匹骏马一起上路。这一仗辽人全军覆没,中年男子这边也是所剩无几:杨承祖、许氏兄弟、老陈、阿春,还有七个家丁。那个老姜也在冲进重围时身死。这些人中,只有黑脸年轻家丁阿春受伤最轻,韩十七暗暗称奇,不免多看了几眼。阿春外表朴实,像个乡下人,望向韩十七时,面含亲切笑容,眼中满是崇拜之色。

韩十七和中年男子几个头领策马走在前面。许子江闲不住,问道:“十七,你年岁不大,刀法高强,练功一定甚是艰苦吧?”他比韩十七长了几岁,练功也算勤快,武功却被反超了老大一截,未免总将此事记挂在心。这已是许子江第二次提及此事,韩十七不好拂了人家好奇之心,点点头道:“是的!苦得很,我三岁就开始练刀了,不论落雨下雪,从未间断,到了十岁那年,更是痛苦!”说到此处,眼中竟闪过一丝后怕。

许子江闻得啧嘴不已,连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见后边子河小心翼翼地骑在马上,生怕坐骑颠痛自己伤口,似乎没有注意前边说话,忙将左手拢在嘴边,低声道:“子河三岁之时,还赖在娘的怀里,不肯下地。嘻嘻!”冷不防后面回敬一句:“哥,你不也是?”杨承祖不禁开怀大笑。许子江满脸尴尬,忙道:“对了,十七,你自树上扑下来的那一招,真是又畅又快啊!当时怎么来着?你绕过契丹狗贼头上的那片刀光时,我感觉那上面仿佛有一道溜光的斜坡,你正好落在其上,便很自然地顺着斜坡滑了开去,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滑了进去。”许子河在后面说道:“哥哥你这个譬喻不大对头,我当时觉得十七使得那招便象先生写字,一个很流畅的草体‘弓’字,只不过是中间一截罢了。”

杨承祖道:“哦,十七早就来了?我道天下之事哪有如此之巧,恰在先生危难之时,便杀出一位少年英雄!十七,你何时便在那儿了?”韩十七摸了一下后脑壳,想了一下,便将连日来自己一路追踪说了一遍。杨承祖和许氏兄弟听了恍然,交口称赞十七侠义爱国之心。

中年男子初时一直独自想着问题,后来也听着韩十七述说,这时见十七被赞得不好意思,知他处世不多,脸皮尚薄,岔开话题道:“如此说来,那些种种机关安排均是窟哥舒一人所为了。这位辽国将军,可谓一位有胆有识的人物!唉,辽国倘若多出几个如此人物,咱们大宋可就麻烦大了。”杨承祖想起自己险些着了道儿,心中惭愧,道:“是!辽人努力研习咱们汉人兵法,只怕时日越久,便越难对付。”

许子江哼的一声,说道:“我看不见得。便说这次吧,换了是我,定会先来一阵箭袭,射杀一部分,再蜂拥而出,几个对一个,不怕不成功!”中年男子来了兴趣,道:“子江说得好!此言实乃强攻之计,辽人确有失策之处。但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辽人所虑者,应在这人数之上。我想,辽人此次定是抱了志在必得之心,唯恐稍有闪失,他们不选箭袭,只怕是当心对方警觉性高,收不了奇袭之效,反而打草惊蛇了。”

几人点头称是。子河问道:“他们一开始冲出来十个人,搞什么收烂账的伎俩,岂非更加打草惊蛇?”中年男子笑道:“子河问得好!咱们便来分析分析他们的想法。”子江道:“这便叫做‘知己知彼’!”子河“呸”的一声,说道:“什么‘知己知彼’?!这叫做‘事后诸葛亮’!”突然想起骂了先生,吐吐舌头,可怜地道:“先生,我……”中年男子一笑,道:“事后诸葛亮也是诸葛亮嘛!大家听听,看我这位事后诸葛亮分析的如何?”

子江和子河哪里还敢作声,同时睁大眼睛看着先生,以示他们正在凝神聆听。中年男子略一沉思,道:“辽人总共五十多人,自然忧虑人数占不到绝对优势,只好使用疑兵之计了。起初出来十人,说是‘收烂账的’,言语纠缠,既能让咱们心头火起,又能让咱们戒备松懈,还能让咱们觉得四下里有他们不计其数的人马,这叫‘攻心’。接着便是单挑,我想这该是窟哥舒设想的一出重头大戏。按照江湖规矩和习武者性情,咱们当然会一个一个上去邀斗,他自持功夫了得,杀得一人便减去对方一份力量,还能引来象继之如此人物,杀了更是事半功倍。不料今日却叫他撞上了子江与子河这两位和稀泥的,继之稍处下风,便招呼大伙儿一拥而上,我想当时窟哥舒心情,只怕恨你们俩兄弟入骨了。”

中年男子顿了一下,又道:“他们只好实行下一个步骤。突然之间,地下天上冒出暗算,使人防不胜防,这种突袭,能折损咱们部分人马,也能教咱们胆颤心寒,不敢四处突走。他们在人数上围不了咱们,于是故布疑阵,似想将咱们往右边林中驱赶,人的想法就是这般奇怪,往往想着敌人不安好心,何况受了暗算,更不会铤而走险了。继之果然上当!”

子江道:“我想起来了,契丹贼还用了‘倍则分之’之计。杨大哥往岔路口杀时,先生落在后面,越来越远,两处便被分割开来。”中年男子微笑点头,道:“其中的小策略甚多,颇为周密。其实,窟哥舒还有一招,一直没机会使出也不希望使出,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正是他的这一招,让我当时忽然间明白了对方的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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