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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学堂》005.邹迁的寻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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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迁回到寝室的时候公羊沐和其歌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躺在床上想着小迈说的那些话,翻来覆去安静不下来,到底是去巫家实验林吃那个奉祭果还是去寻行找那个糟老头?吃果子会要命的,见老鬼倒未必有生命危险,更何况那老头好歹也见过一次,比起见都没见过的升仙桑或许更容易接受一些。想着想着,迁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到一把剑顶在自己的咽喉上,剑身如水波荡荡,泛着耀眼的绿光,形势危在旦夕,却感觉不到丝毫杀气,僵持了许久,迁小心翼翼伸手要抓住剑柄,谁知宝剑陡然前探插入咽喉之中,小迁大惊叫喊着醒了,一身冷汗不禁哆嗦了两下,再看窗外天已擦黑,公羊沐还没回来,迁起身坐在床上,随手抽了本《乘丘子术论》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里面说到一个有关五行的技法,口诀早已失传,只剩三招步法,连做何用处都不得而知,小迁觉得这步法很是怪异,就索性下床实验了两下,还蛮有趣的,就是从艮位突转巽位的时候,腰有点不听使唤,但从巽位到乾位就又顺畅过来了。

“请问,其歌来这里没有?”一个小孩站在门口,看上去约莫八九岁,长袖T恤背带裤,背带裤胸前的口袋上绣着一只Q版的小鳄鱼,小秃头光滑得很,左耳上一颗亮亮的耳钉,小迁心想,这小鬼有坠子,定是大家族的独子,“你找其歌啊,他不在,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儿。”

“我打过了,关机的。”这小孩年纪轻轻说起话来竟有大人的模样,“你叫邹迁吧?”

“嗯,阴阳家初级生邹迁邹寻邻,你是?”邹迁走到小孩面前伸出右手,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那小男孩从容地上前握手,微微一笑,“佛家中级生外香穆朅。”

“穆朅?久仰久仰。”邹迁万没想到这穆朅会是这么个小大人,本以为是像欧阳沾那种顽皮的小鬼,眼前这孩子成熟得让他局促不已。

“你刚才是在练乘丘子十二步么?”穆朅指着邹迁手里的书。

“十二步?”小迁又仔细看看书,图上画的的确只有三步怎么会叫十二步?点着书给穆朅看,“这上面为什么只有三步,剩下九步呢?”

穆朅拿过书看了看,指着上面的图,“这不是三步,是四个位的顺序,离到艮,艮到巽,巽到乾,每个位上有四世,就是十二步。”

“啊?”小迁听得清楚明白,也知道那四世的位置,但是想着在四个位上转十二步,就有点晕了,“你会走这个?”

穆朅摇摇头,“只是学过一些,没在实战上用过,也不知道用在什么地方。”

“这书上也没说用在哪里。”小迁晃了晃书,一扔撇在床上,拽了把椅子让给穆朅坐,“先坐,给我讲讲这个十二步,刚才怎么走艮到巽都觉得别扭。”

“前三步面朝坎位,离一世到艮五世,艮五世到巽一世,巽一世到乾五世;之后面向兑位,离二世到艮六世再到巽二世到乾六世;依此类推,然后面朝震位,最后是坤位。”穆朅并未坐下,而是一步步走给小迁看,“这里要注意,不能在走完‘世’前改变脸的朝向。”

“好别扭啊!”小迁推开桌子,也跟着试了试,“看起来不像是养生的,也不像是求神告佛的。”

“我觉得这个跟道家的攘魔印很像,只不过攘魔印用手,这个用脚。”穆朅双脚跺了两下,“怎么样?会走了没?”

小迁迟疑地点了两下头,“差不多,就是有点转向,这四部分必须按照坎、兑、震、坤的顺序吗?”

“不知道,我觉得是可以随机应……”穆朅一回头看到其歌站在门口,“其歌,你来了,我一直着你来着。”

“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寝室没人?”其歌一脸惊诧,指着邹迁的鼻子飞奔到他面前,“邹孟三儿!你别以为小穆天生绝嗔、慢你就可以随便利用他!”

“我哪有利用他?我在跟他学乘丘子十二步!”小迁指着其歌的脚,“别以为你个子矮就可以随便踩我的脚!”

其歌甩了小迁一个白眼,长长哼了一声,马上换了笑脸冲着穆朅,“小穆朅,你帮我做题了没?怎么样?”

穆朅点点头,“做了,可我也得不了满分,最多只能到19.3,有些题实在不会,我儒家很差的,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起不了字了。”

“哎,其歌,你这是干什么?你让穆朅做题才是利用,过分了啊!”邹迁没想到其歌竟然来这手,不过这小孩倒是真没一点怒气,“穆朅,别听他的!”

“喂,喂!”其歌一把拉过穆朅,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看着邹迁,“有什么办法,谁让我跟了这么个队长,笔试不行我就只能去图书馆那边逛逛了,唉,劳心劳力啊!”

“我来是想跟你说,下个星期寻行赛就要开始了,就不能帮你了,今天晚上要去督审监那边报到。”穆朅看了看窗外,“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啊?那今晚寻行谁管?续宁也去报到么?”邹迁突然紧张起来。

“续三伯不去的,寻行还是他引,这次是百天一次的十通,没他不行。”穆朅起身要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铃当形状的东西塞到其歌的手里,“寒冰姐让我给你们的,说是对技试有帮助,没设口诀。”

“嗯!好的。”其歌猛点了两下头,“没别的事情了,你走吧,笔试的事儿我再找别人。”

穆朅刚走,小迁盯着其歌手里的铃当不放,“那个……什么?”

“水浆术滑铃。”其歌用力一握,面前腾地出现一本半人来高的幻形书,第一页上浮现出技试的要求,二十分组队分,比赛场地设在兵家教场、巫家实验林、佛家法门场和阴阳家观星台,成员抽签对擂,胜一场得一分,败一场扣一分,不设平局,胜至二十分封顶,败至零分为限,不计对擂场数,巡山开赛停止计分。

“技试的要求倒是很简单嘛。”小迁一点书角,自动翻到了下一页。

胜败基准:对方擂者认输、退出赛区为己方胜;对方擂者致死为己方败;己方除对擂者外,出人协助为己方败;双方48小时内无胜负,论技试高分方败。

“嗯!看来这会没什么生命危险了!”小迁见有“致死论败”放心不少。

“才不是!”其歌又翻回上页,“你看,地点有选在兵家教场和巫家实验林,两个免责场地,就是说如果进行斗战类比试,死了跟学堂也没关系,致死为己方败其实就是在暗示强队可以开始清场了!”

“清场?”小迁心里那块石头又提了上来,“什么清场?”

“我回来了。”公羊沐走了进来,“你俩什么时候记得随手关门了?真不容易。”

“那是穆朅关的。”邹迁倒是诚实,“沐……少爷,你怎么挂彩了?”迁指着公羊的左脸,青了一片还擦破了皮,“你不会去技试了吧?”

“嗯,打了四场,得了两分。”沐揉了揉脸,“是不能跟兵家的斗,打起来简直就一疯子。”

“胜三败一,成绩不错嘛。”其歌连连拍手,“看来技试还是有希望得满分的。”

“希望也不大。”沐直接泼冷水,“现在高手没上来,都在观察技试水平,也有不少高手先去搞定目标项了,等回来拼技试,还不一定什么样子。”

“其歌刚才说会清场。”听到公羊这么说,小迁有点明白清场的意思了,“如果是高手,清场没什么必要吧。”

“有必要,后几项对手越少越好,而且目标项多少需要点运气,清场从技试开始估计也是他们那些裁判故意的。”公羊沐往床上一倒,全身放松下来,慢悠悠地说,“那条致死论败就是给强队准备的,他们可以用分数来扫除障碍。三儿,你也不用担心,咱队是不会被扫的。”

“嗯!”其歌拍拍小迁的肩膀,“这就是让你当队长的好处,谁能把咱们当靶子?强队瞅都瞅不上,没准钻个空子就把命保住了。”

“这个……”小迁听他这么说心里不是滋味,但细想起来的确又没错,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平也做不了大贡献,如果真能在技试上保住小命也不算真的一无是处,“我要不要也去技试看看?”

“试试也行,起码知道自己的水平。”沐认为这技试的分数要上18分,必须靠三个人的力量,虽然以往来看,邹迁的技试一直不强,但阻止他上场对以后的目标和巡山都没好处,“你只要能得5分就行。”

“5分。”小迁深知这5分的分量,对他来说技试要得5分跟笔试得19分差不多一个级别的难度,自己对擂本就不强,更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技艺,斗战是不太行了,只能试试其他门路,“对了,刚刚穆朅说今晚寻行十通,什么十通?”

“十通就是十界豁通的简称,每一百零七天一次,就是十界鬼神可以越界而行,但只限于当天午夜到午时六个时辰,过了午时豁通口自动消失。”其歌一边翻着幻形书,上面是已有的七十多场技试的现场重现和选手分析,“寒冰姐不亏是学报的编辑,统计得真全。”

“章寒冰的滑铃?什么颜色的?”沐看着其歌手里的滑铃,被他握得已经全然看不出铃当的形状了。

其歌一松手,幻形书倏地消失了,铃当又恢复了原状,“颜色?中心有点绿,四周是蓝色,一条线黄色的,穿在中间。”

“傀滑铃,寒冰那边有主铃的,在主铃里录入信息,傀铃同步显示,估计她是怕放在网上不保险。”沐一直对滑铃很好奇,但这属于究学类技艺,实在没什么耐心钻研,而对于好奇心强的异学徒来说,六类纯技都是一样的,难易上来说,区别不大,或许在这方面看来异学徒倒是优于学士的,无所长也就无所缺。不像学士,总有些跟自己纯技相对的技艺是怎么学也没不到门路的。

“一个主铃可以控制多个傀铃,没准她做了N多傀铃给别的队,再或者……卖掉。”其歌倒是很了解寒冰的癖性,“嗯,我觉得还是卖掉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今晚要去寻行。”小迁突然起身翻出校服扔在床上,说完看着公羊和其歌发愣,半天俩人什么都没说,“你俩不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你去寻行关我俩什么事儿?”其歌在书架上抽出一本《古博弈勘》,“沐少爷,这本书借我几天。”说完朝小迁摆摆手,“你放心去吧,我会让小管姨准备好给你收魂的。”

“嘿,上次是魄不是魂,不是魂!你就不说陪我去?”迁还是有点下不了决心,可话都说出去了,要因为害怕不去,着实有点丢人。

“我干吗陪你去?拜拜,一路顺风!”其歌头也不会大摇大摆就出了屋,“沐少爷,我可记得关门了!”其歌抬起脚朝门边一踹,砰一声关上了门。

“这小子什么时候能老实点?”沐摇了摇头,本想用束魂蛊让他安静一阵,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用符给化掉了,还弄得满屋子都是化蛊的尸臭味,两人只好逃离寝室出去放风。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小迁本想让沐跟自己一起去寻行,突然想起来,沐少爷一年前去过一次,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把六道祀揍得住进了校医院,三个医家圣手忙了两个时辰才保住六道祀的命,可之后续宁出面调停,又好像没事了。让他去寻行没准比郭璞还危险,话到嘴边就换了方向,“沐少爷,你说我这次去寻行要注意点什么不?”

“不知道,我也只去过那么一次,现在完全没印象,想不起来遇到过什么。”公羊起身在床头柜里翻了又翻,拽出一把暗红色的桃木锥,甩到小迁床上,“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小迁握着锥柄晃了两下,没看出有什么名堂,“怎么用?”

“没用过,我也不知道怎么用。”公羊沐做了个凿冰的手势,“紧急情况就使劲戳,反正戳死鬼也不用你偿命。”

“怕是累个半死也戳不死半只鬼。”小迁走在去法门场的路上时还不住地后悔,上次寻行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以至于很长时间以后,大白天看到岁数大一点的老头都有点脚底板发毛,腿发软。

寻行,本名为“十界归游”,被学员戏称为“寻鬼课”,后来索性以“寻行”二字代替,只有在发布正规文书的时候才会用“十界归游”这个正统的名称,最近学堂也有老师建议干脆就把名字改成“寻行”,毕竟这种约定俗成的名字更容易记。寻行是阴阳学堂里唯一不规定课时,不规定学分,每天可以上也可以逃的科目,上课的唯一要求就是必须穿校服,不论是十界还是六道,凡体肉胎都容易受到鬼魂的侵袭,校服是由农家学员配以多种纯技混织而成的,可以有效抵御外界的不良侵袭,而任课老师则是寻行司、六道祀和理界般等约十来个人,现任的寻行司续宁是图书馆馆长续密的亲弟弟;上任六道祀被公羊沐打伤后就离开了学堂,现在暂时负责六道的是慎破一的堂妹慎珂但并未把六道祀的职位给她,据说是因为担任六道祀一职必须是男人,至于其中原因,由于年代久远早已不得而知;理界般的人数一直不定,根据需要进行增减,穆朅就是现任修罗界的理界般。

十一点未到,小迁就已经到了佛家法门场,左右前后望了望,大约有二十多个人穿着校服等在法门场内,看样子都是来上寻行的,还有一些修行的拜香生,或是席地而卧,或是默诵经文,法门场四周虽无路灯,但正西有佛光斜照,场内无一刻阴暗之时,所以不少道家生也到法门场来打坐修炼,虽然是学堂最大的广场,但却从未显得荒寂空旷。

“邹迁?”一个女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迁转身一看,一个校服的女生就站在不远处跟他招手,小迁走过去一看,“孟为……”搭口跟他一样,也是墨绿色的,“霜!你怎么也来了?”

“今天十通嘛,我来凑热闹。”为霜笑着拍了拍邹迁的肩膀,“据说你上次寻行折腾得不轻,今天又来,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从实招来!”

“没,没有啊!我,我也是来看看。”邹迁被为霜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的寻行丑闻已经众人皆知了,“为露没跟你一起来?”

“没啦,她可不喜欢上寻行。”为霜耸耸肩,“说来,也没多少人会喜欢上这科吧,也就是道佛两家的学生比较热衷。”

为霜跟为露是一对双胞胎,虽然姓孟,但却是刑家的子俘孟氏跟儒家的姬鲁孟孙氏没半点关系,因是祖上是俘虏出身地位低贱所以也未用孔孟的家谱。这两姐妹长得极像,原来在礼学堂打扮得一模一样,根本没人能分出来谁是为露,谁是为霜。升入阴阳学堂分为两家后只是衣着上稍有一些改变,俩人依旧经常同进同出,乍一看还是不太能分清。为露是品学士,为霜是玄学士,穿上校服搭口一黄一绿,邹迁也是靠眼尖才毫不犹豫叫出为霜。这两姐妹虽说长得像,但性格却截然不同,姐姐为露沉静冷漠,妹妹为霜活泼开朗,一冷一热相得益彰,外人看上去俩人经常粘在一起,都以为关系好得很,知道内情的都清楚这两姐妹不论做什么事儿都要比个高低互不想让,明不争暗里斗,这次俩人组队实属意料之外,不少人预测这对姐妹拆队分组是迟早的事情,多数人都想拉拢姐姐为露,一方面为露是刑家的尖子生,另一个方面在实战中为露显得比为霜更加沉着冷静,而为露怎么看都只是个调皮的小女生,连说话用词都常常带着动漫的味道。

“今天十通,续宁会早开寻行半个小时,你算是来对了!”为霜看着天上的星星,“差不多了,听到没?”

“听到什么?”小迁跟着抬头看,没听到什么声音,又四周扫了一圈,还是没听到什么,“好像没……”话未说完,隐约听到有佛经从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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