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鹿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是死不承认自己跟后面那俩人不认识好一些,还是实话实说任由场面变得更尴尬好一些。
这一刻,她的脑子真的是懵的,比被琦琦胡一把抗到肩上那会儿还懵。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跟在后面要往出走的瑾之被张骞挡住路,疑惑问:“出什么事了?怎么站在门口不动?”
没人搭理他。
这时,张骞才像是反应了过来,掀着帘幕低了低头,从穹庐里完全走出来,站到清鹿面前温声问:“来找老医官的?”
清鹿没点头也没摇头,看向身后,张骞也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看见他后,惊讶的缓不过神的杜衡,是熟人。
两个男人,一个约莫是侍从,另一个大冷天的夜里还满额头的汗,看起来很不好。他被侍从搀扶着,看过来的目光里满是打量,神色不善。
张骞记得这个人,琦琦胡。
当他还在监牢里时,这个人去看过他。准确的说,是琦琦胡找了个由头去监牢里看了他一眼。真的只是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张骞听旁人说他就是左禺禔王时便猜,他那一眼,大约是为清鹿来的。
今日,算是第二次见。
清鹿不知道这些事,此刻她只有翻车现场的无措与尴尬。
她想了想措辞,仰头看向张骞,尽量平静地答:“啊,对,找老医官。”
张骞点点头,温和的声音不变:“要我帮忙吗?”
“……”
要,还是不要?清鹿眨巴眨巴眼睛看他,有点纠结。
琦琦胡的近侍实在是担心他主子,不由催道:“居次,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清鹿条件反射地反驳。
想来想去,清鹿觉得还是退婚更重要一点。就算张骞误解,这事她后面也可以解释的。
她咬了咬唇,不自觉的放软声音,带着点事先的讨好:“你跟这个老医官认识吗?”
“嗯,认识。”
“那你能帮我问问,可否累他迟歇一会儿,帮我诊治一个人吗?”
尾音一个字,轻轻的,透着点不安。张骞指尖微动,朝她安抚的一笑:“稍等。”转过身,示意瑾之去问。
手攥着幕帘探出一个头的瑾之收到指示,赶忙将头缩回去,不一会儿又跑出来,将幕帘掀开:“居次,老医官说了,要是旁人,这大晚上的他肯定就骂回去了。若是使君带来的人,那就没问题。您快让他们进去吧。”
清鹿松了一大口气,一连串的说谢谢,转过身给三个人打手势。
她和张骞默契的一同靠边站,先让其他人进去。琦琦胡经过时,偏头,将他们一人看了一眼。两人都感受到了,都没有说话。
杜衡有些忧心望向清鹿,清鹿笑笑:“你先进去看着。”
等帐外只剩下清鹿和张骞两人时,张骞安静的看她,她才立刻换上一副惨兮兮的表情,拉住张骞的衣袖:“你听我解释。”
张骞心中有些好笑,面上不显,不温不火地低头看她:“解释什么?”
将张骞拉着往远处走了一段,清鹿道:“就那个人啊。我跟你说实话你不许多想啊。”
“嗯,好。”
清鹿用一种英勇就义的语气坦白:“他是琦琦胡。你知道琦琦胡吗?就是那个……嗯……跟我有婚约的人。”她生怕张骞有一丝丝的不开心和误会,绞尽脑汁想着听起来不那么刺耳的话:“我为什么要大晚上带着他来北城找大夫呢?因为他答应了我一个条件,很重要的条件。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连他到底怎么了都不知道,清白到这种程度,你……懂吗?”
张骞定定的看着她,不答,也不动,那副温和又沉稳的模样,在清鹿说之前和说之后没有一点变化。
清鹿摸不清他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这个人,太能藏情绪了。
她握着他衣袖的手不禁紧了些,往前走一步,与他贴的更近,摇摇他的胳膊,小声催促:“哎,你说话呀。”
又是这种轻而不安的尾音,像是冰凉又细滑的丝绸在张骞的心上划过,熨帖而舒慰。
张骞想,他又有什么资格为这点事情难过呢?在他这里,她做什么,不都是应该吗。哪怕下一刻她告诉他,觉得这段关系应该就此结束,他也该毫无怨言的受着。
本该如此。
可是此刻,她小心而温柔的解释,让他心里压着的那一点点不可见光的别扭心思变得仿佛合情合理。它们发出一个小芽,他自己都不敢在乎,她却小心翼翼的碰碰他们,温柔的说:“我在乎。”
这种感觉新奇又美好。
张骞忽然就笑了,在黑暗里,清鹿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听见他低低的笑声。
这……
清鹿就不懂了,他不是该不开心吗?笑成这样是闹哪样?她的话没什么好笑的吧……
看一眼帐幕和四周,张骞也往前走了一步,这次两人真的挨在一起了。
猝不及防地,清鹿觉得自己的后腰被轻轻拢住了。再抬眼,张骞的额头压了下来,与她的额头贴在一起,又分开。
他将她一缕散开的头发别到耳后,感叹:“傻清鹿。”
“啊?”
“傻清鹿。”
清鹿磨了磨牙:“你再说一遍!”
听到她细细的磨牙声,张骞忍了忍,没忍住,又笑了。
气鼓鼓的瞪了张骞半天,清鹿泄气,懒得理他了。她发现了,张骞这人,在他捉弄嘲笑你的时候,最好不要给他半分回应,不然他就没完没了!
这么大的人了,哼,为老不尊。
亏她还担心他不开心,他有半点不开心的样子吗?没有!还有心情捉弄她!
没好气地拍掉耳侧给自己顺头发的手,清鹿道:“嘲笑我的人没资格碰我的头发,走开。”
“哦。”张骞将手收回去,拖着嗓子应了,清鹿竟从中听出了一丝丝的委屈。
……
来自“老男人”的委屈,可以的。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张骞是这样的张骞,还会委屈。
清鹿软了软口气,轻咳一声,道:“我得进去看看。”
算算时间,她也该进去了。见小姑娘不再那么担心他了,张骞点头,正色道:“去吧。”
清鹿后退两步,转身,朝着穹庐走了。
走了几步,她还是觉得得再说点什么。于是回头,状似不经意的找补道:“我白天就去找你呀。”
张骞笑着叹了口气,答:“好。”
于是,一心怕张骞误解难过的清鹿,竟忘了问,这夜半时分,张骞为什么会出现在医官家里,直至掀开帘幕进帐时才骤然想起。
回头看,张骞还站在原地看她。
清鹿心里叹息一声,真是美色误人,为了哄“美人”开心,这么重要的事竟都放了过去。
啧。
无奈此刻只能先解决好琦琦胡这“烦人精”的事情。等白天,一定要记得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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