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把这个四倍瞄准镜卸下来,省得说我欺负你!”碧春卸下瞄准镜插在腰间的皮带上,对着一位国军战士说:“去把凳子移到四百米远的距离。”
“四百米?有没有搞错?我们根本无法看清楚四百米的碗。她能打中?吹吧!”一个山寨的兄弟摇着头嚷起来。
“四百米是多少?我没读过书,只知道一丈是多少。”狼娃问旁边的一位国军战士。
“你算一下,一米等于三尺,十米等于三丈,四百米相当于一百二十丈。”
“如果枪好使,又能打这么远,应该不成问题。”狼娃认认真真地说。
“你能打中四百米外一只碗?”一位国军士兵吃惊地望着狼娃。
“能!”狼娃语气坚定。
狼娃认真看着碧春使枪的过程。又是一声枪响,那只四百米外的碗碎了。全场的人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声。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三当家自叹枪法远不如碧春,便怏怏然退回到人群中。
“队长,等等,这小子吹牛,声称能打中四百米外的碗,不如让他试试。”一位国军战士说。
众人把目光转移到这个又黑又瘦的男孩,半信半疑,都摇着头。
碧春听闻,立即走过来,笑着问道:“你能打中四百米外的碗?”
“能。”狼娃睁大眼回道。
“这是一支98k毛瑟狙击步枪,德国造。它的有效射程是一千米。你用我的枪,如果能打中四百米外那只碗,等我执行完任务后,便去找一支同样的枪送给你。”
“你说话算数?”
“算数!”
“我以前不知道一米是多少,只知道一丈是多少,打猎时,能看到一百五十丈以外的小动物,你能不能叫你的手下把碗挪到一百五十丈的地方?”狼娃很平静地央求道。
“一百五十丈,五百米?”碧春吃惊地看着这个黑瘦的男孩。
众人根本看不到碗,只看到那个凳子,而且凳子也变成了一个极不清楚的小“点”。娘娃端起枪,瞄准目标,扣动板机,“呯”的一声,守在目标近处的一位国军兄弟搬着凳子向这边跑来,“打中了,打中了……”
全场一时鸦雀无声,都注视着这个不起眼的男孩。
“嗯,不错不错,”碧春一边拍手一边从腰间拿出四倍瞄准镜,“把枪给我。”
狼娃双手捧着递了过去。碧春接过枪,“咔咔”几下装好瞄准镜后,对黑孩说,“这个是四倍瞄准镜,可以调节焦距……”
“什么是焦距?”
“我以后仔细给你讲枪的原理,现在没时间解释。我把焦距调到八百米的地方,也就是二百四十丈。你现在通过瞄准镜看一下远处的物体。”
狼娃接过枪,随便看了看,说:“不清楚啊。”
“看八百米的地方就清楚了。”碧春笑道。几位国军士兵也笑起来。
狼娃慢慢移动枪,越来越清晰,“哇——,太清晰啦,太清晰啦……”他不停地赞道。
“那好,我现在叫人把碗放到八百米的地方,你能否打中?记住,子弹飞出去后呈抛物线,换句话说,子弹飞出后,开始微微向上,然后微微向下……”
“我们向远处扔石块儿,向上飞,向下掉,道理差不了多少,这些我懂。我们打野猪时,因为枪不好,基本上都是打眼睛,只求一枪毙命,而且野猪还要跑,比这个难打多了。”狼娃说着,又端起狙击步枪,试着瞄了瞄远处的小物体,平静地放下枪,胸有成竹地说,“我能打中八百米距离的碗,能!”
碧春暗自庆幸遇到这样一个天生的狙击手,两排雪白的牙齿磕了磕,又点了点头,乌黑的“马尾辫”跟着甩了甩,对着国军士兵说:“哪位兄弟再帮忙一下,把凳子移动到八百米的地方,再放上碗。”
先前那位士兵很快把小方桌和碗移动到八百米的地方,然后打手语向碧春报告,”目标准备好”。碧春用望远镜看得真切,对着狼娃点头,准备射击。
狼娃举起枪,平稳的站着,屏住呼吸。全场的人也随着狼娃的目光移到远方——所有人根本看不清那只碗,甚至连凳子也“消失”了。
山寨的兄弟都出来观望,国军士兵也静静地盯着远方。胜男双臂交叉抱着,杨师傅和易师傅也静静地看着,碧春用望远镜望着。这一刻,没风,无吵闹,都很静。
“呯”,清脆的枪声响起,枪口吐出一团火苗,一股轻烟袅袅升起,子弹在空中飞行了片刻后,“嚓”的一声,碗碎了。碧春在望远镜中看得真切,大声赞道:“哇,太厉害啦!看来,我这个‘神枪手’要让位了。”
全场雷动,一些山寨的兄弟和国军士兵,跑到狼娃身边想把他举起来,狼娃立即躲到胜男背后。
“兄弟们不要激动,退回原地,我有话对他说。”碧春走到狼娃身旁,“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
“狼娃,十八岁。”狼娃一边说,一边把枪递了过去。
胜男接过枪,说:“吃过饭后,跟我走,这只枪立刻归你。”
“我不会跟你走,只跟姐姐走。”狼娃指着胜男。
“你姐姐就是我妹妹,我不就是你姐姐么?”
“我只认得这个姐姐!”
杨师傅和易师傅暗自笑了笑,众人也笑了起来,胜男心里涌起阵阵愉悦感。
碧春虽有一点点尴尬,可又想到狼娃先前用猎枪护着胜男,刚才死活不肯背叛“主子”,如此忠诚之人,不是很好么?于是,放开嗓音说:“狼娃,姐姐答应给你狙击枪,一定办到。”
地滚刀声如雷鸣:“晌午了,大家到寨中填饱肚子再说。”
寨子有二十多间瓦房,三五间连着,不高,全是木柱子和木板做的。正中央是一个很宽大的聚义厅,主位有一高出一米的平台,左右两侧有五六步梯子,上面有一张很宽大的衬着豹皮的椅子,很像“金銮殿”的皇位。下面准备了二十来桌大餐,全是“山味”。
地滚刀走到前面,并没有走向“皇椅”,接近平台前面一米处转过身来,大声说:“今天四位贵客到来,当然还有国军,我叫厨子准备了一些‘山味’,只管放开肚皮吃喝。”
话刚落影,碧春在人群中大声说:“我代表国军谢谢滚刀侠。所有国军战士听令,不能喝酒,吃了立即出发,任务要紧。”
有几个寨子的兄弟盯着碧春,很想坐到她的身旁一起吃饭。那几位女战士立即围到碧春旁边挨着坐下,嘀咕着,土匪还想吃天鹅肉,荒唐!
胜男跑到地滚刀身边,眨着美丽的大眼睛,说:“刀叔,能否给我们一间小屋子,爹爹和姐姐几年不见,想单独聚一聚。”
地滚刀拍了拍胸脯,“小事一桩!”
杨师傅父女三人在隔壁的一间小屋坐了下来。狼娃也想跟着进去,被易师傅拦住了,摆摆手说:“那是家人团聚,我们去不合适。”
碧春望着杨师傅,心疼地说:“爹,您头发白了好多,是女儿不孝,没有在身边照顾您!”
“你们都长大了,也是爹老的时候了。”杨师傅回道。
“大姐,你四年前去上海读书,没有回过家一次,难得今天见上一面。中途收到你的书信,一直说工作忙,到底怎么回事?”
“老三,我对不起你们,上了两年大学,大三就参军了……”
“就是说,你在三六年参军的,有没有像那些国民党的部队打过自己人?我指的是打共产党的部队。”杨师傅瞪着碧春问道。
“爹!您听我把话说完嘛!”碧春双手摊开,有点有理说不情的样子,“我们好多同学反对打内战,一心想抗日。这么大一个中国,任由小日本在东北三省肆意妄为,掠我物资,杀我同胞,我们个个义愤填膺。在大学里,许多同学志愿参军,励志报效国家。虽然大家不是东北三省的人,可那是中国的土地,作为一名中国人,岂能忍受小鬼子在中国横行霸道。我们都想把小鬼子从东北赶出去。所以,我就抱着这个心愿参军了。我在部队待了两年,学发报、学日语、学射击。我现在是一名出色的狙击手,也是‘雷电突击队’队长。自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小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以来,仅一年时间,中国大片国土沦丧,很多同学自告奋勇报名参军,要求上前线和小鬼子真刀真枪干,有的伤残了,有的牺牲了。我这次带着三十名突击队员,赶往定阳山伺机行动。”
“嗯!”杨师傅点了点,脸色变得特别温和,“你没有和共产党的部队打过战,我心里就舒坦了。俩姐妹在这里,一定要记住爹爹今天说的,枪口只能对准两种人:侵略中国的人和出卖中国的人!”
“记住了,爹!”两姊妹同时回道。
“对了,大姐,你刚才说赶去定阳山行动,莫非要打战了?”
“情报显示,小鬼子的部队离定阳山不远了。定阳山往西是定阳县,再往西就是我们利康县。我是这边的人,上峰就派我带着三十名突击队员赶往定阳山伺机打击小鬼子。”碧春看了看胜男,“对了,老二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紫涵三年前去北平上大学了,中途也没有回过一次家,信中说工作忙,不能回来……你们两姐妹写的信几乎是一样的。”杨师傅叹了一口气,“希望他走的路和你不一样。”
“爹!真想不到,您对国民党有如此大的成见。”碧春茫然地看着杨师傅。
“因为……没什么。你多吃点,这里到定阳山,至少有二百里路。”杨师傅夹了一只山鸡腿放到碧春的碗中。
“爹,我们现在从这里下山,然后去利康政府,县长会派专车送我们到定阳山脚,然后徒步到定阳山东面。对了,爹,您们这次去哪里?”
“我们……爹以后给你讲。快吃吧,一会儿还要赶路。”杨师傅想,宝藏事关重大,对闺女也不能说。
地滚刀见大家快吃饱了,站起来说:“来的都是客,敞开肚皮吃。这一聚,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真希望杨师傅和易师傅常来鄙寨看望我们。还有,我实话说吧,山寨几十口人要吃饭,我只能带着兄弟们下山打劫富人和地方恶霸的财物。所以,我希望在座的国军战士以后见到我地滚刀和山寨兄弟,不要为难我们。”
一个国军士兵站起来,看了看身旁的兄弟,又望了望地滚刀,说:“地……滚刀叔,我们一心抗日,打鬼子,灭汉奸,其它的一概不管。”
碧春从小屋走出来,命令道:“兄弟们,到屋外集合。”
三十名战士立即冲到屋外,瞬间排成三横排。碧春走到地滚刀前面,行了一个军礼,“谢谢款待!”然后跨步到队伍前面,“出发。”
杨师傅追出大门,望着碧春的背影,眼睛湿润了;胜男也跟着出了大门,揉了揉湿润的眼眶。
狼娃呆呆地盯着碧春那只狙击步枪,直到背影消失。
“大哥,我们也出发吧!”易师傅走到门外附在杨师傅耳旁,轻声道。
杨师傅立即回过头来,双手抱拳,道:“刀老弟,感谢您的款待。今日相见,时间虽短,但能看出,你有一颗侠肝义胆的心,我老杨真心交你这个朋友。”
“杨大侠过奖。我这里备了一些干粮,供路上吃,请收下。”地滚刀提着一个大包裹走出大门。。
胜男立即走上前,毕恭毕敬地接过包裹,说:“谢谢刀叔!您教我的‘地滚刀法’,我会好好研习。”
地滚刀爽朗地笑起来,“好,好好,学好了去剜小鬼子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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