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膝下阿哥众多,公主却是寥寥,自是个个天之骄女,掌上明珠,故伴读之选格外慎重。不过三日后,那圣旨便颁了下来,兆佳氏晴樱获选八公主伴读。
晴樱师承纳兰容若,年方五岁便能赋诗写词,早已名动京师。那日乾清宫内,皇帝与学士顾贞观、徐乾学二人共议伴读之选,方瞥了一眼厚厚一沓宣纸,便若无其事般道:“朕尝闻尚书马尔汉膝下幼女不过十岁,却兰心蕙质,颇得咏絮之才。”徐乾学因遴选那日正在园中,当即便寻出晴樱的诗作呈与皇帝,道:“启禀皇上,此乃兆佳格格之作《赋离亭》,恭请皇上过目。”
皇帝方瞥了一眼,见里头一句“长忆故人,唯余离亭流水凄戚”,刹那间,竟是黝目微湿。晴樱年岁尚幼,却写得极美一手簪花小楷,文风清丽,辞藻甚醉。纳兰性德自幼为阿哥伴读,随驾御及四方,尔后故去至今已十年有余,皇帝每每思之,悲恸异常,如今一朝见得纳兰门下弟子,不免青眼有加。故录兆佳氏晴樱为公主伴读,又赐湖广总督上供的文房四宝并白玉笔掭、紫檀镇纸,上谕更赞道:“今尔兆佳氏,毓秀名门,兰心蕙质,特聘为天家侍读。”
晴樱录入公主伴读后,便赐居在延禧宫,待来年开春,便要与众皇子公主共入上书房。马尔汉心疼幼女,便指了府里自幼贴身伺候她的青衿、秋兰与墨竹三人随侍。
因着纳兰容若与惠妃母家那拉氏乃中表之亲,虽八公主养在宜妃膝下,惠妃到底要了晴樱去,便住在延禧宫的东配殿。那日惠妃正由几位庶妃陪着谈针凿刺绣,内务府的林谙达进来请了安,利落道:“启禀惠主子,兆佳府邸上将格格送来了。”
他话音方落,便见晴樱携了三两侍女进了阁里,一身荷色罗裙,笑靥如花,端端正正行礼下去:“奴婢给惠妃娘娘请安。”
惠妃久居深宫,许久不见晴樱,霎时生了几分故人情肠,扶起她道:“好,好,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她见晴樱腰间系着蓝田青玉玦,眼眶便红了,道:“可怜容若,故去也有数年了。”
她素来温和寡言,晴樱见她如此感伤,脑中乍然想起胤禩当日之言,心下亦伤怀:“只是天妒英才……”
惠妃瞧她几欲落泪,长叹了一口气道:“罢,罢,今儿是个好日子。容若倘见得你现下这般出挑,在天之灵必是欣慰。”说罢又执了她的手,对阁中几位庶妃笑道:“你这孩子可是拔尖儿的,若不是胤褆年岁长你许多,我便替他做了这个主。这样好的姑娘家,怎舍得落到别人宫里头去。”
几位庶妃忙接话道:“格格虽尚年少,性子却委实沉稳。”
晴樱素知惠妃疼她,但听得此番话中颇有深意,倒也只作不知,笑道:“奴婢怎担得起娘娘如此,只愿替师父与大阿哥侍奉娘娘膝下,以尽孝道。”
惠妃一早差宫里的云兰姑姑将东配殿打扫出来,又差了魏谙达领着青衿、秋兰与墨竹去拾掇。几位庶妃见得晴樱在殿中,便也纷纷告退离去。惠妃见四下无人,方轻声道:“万岁爷很是器重你,贵妃也待你不薄,倒是亏得你争气。”
晴樱再度行下礼去:“奴婢惭愧,累得娘娘求了皇太后,将奴婢安置在延禧宫照顾。”
惠妃忙搀住她道:“我便知道你这孩子懂事,八公主的额娘出身不高,她自小便养在宜妃膝下。只是这宜妃的翊坤宫,向来同我延禧宫无甚往来,来日怕要着紧些,恐是委屈你几分了。”
晴樱忙道了句:“奴婢不敢。”惠妃便道:“一路奔波倒也累了,早些下去歇息罢。”
她回到阁中,见四下疏疏朗朗,虽甚富丽,到底不比在家中自在,何况心下虽感念惠妃关怀,却也因着此事,错了去翊坤宫的机缘,到底生了几分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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