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下,佟贵妃把持六宫,素来勤俭,宫里虽张灯结彩,却不见奢靡。皇帝素来待六宫不论君臣,只论夫妻,眼见着年关近了,便吩咐内务府开了库房,对各宫逐一赏赐。
那日惠妃方领了一对紫檀如意、并蒂玉莲花座、楠木手串并几匣首饰回来,吩咐宫女开了库房存物,转首正见晴樱坐在暖阁里头看书。她素日里同她师父一样,喜临窗对月,习字吟诗。
那靛青的封皮微微卷起,惠妃一时看得入神,她虽不过十岁的年纪,平素就甚少嬉闹,那沉静下来的样子便愈发稳重。惠妃知道她模样生得好,只是平日里口齿伶俐,爽朗大方,倒教人分散了注意,此刻细细瞧去,只觉那玉貌惊鸿,如一朵初绽的灼灼桃花,虽无艳丽妖娆姿态,却格外鲜妍美好。
正巧秋兰打了水回来,见惠妃穿一身洒红袄子立在外头,不由唬了一跳,忙屈膝下去:“惠主子金安。”晴樱耳尖,听得外头这一句,忙不迭挑了福寿僖帘出来,福了一福道:“外头天寒地冻的,惠主子快请进来坐。”
惠妃今日一身洒金大红蝶枝夹袄,仿佛冬日里一团红梅,甚是喜气,见了晴樱,那面上笑意愈甚。因晴樱素日畏寒,暖阁里的红萝炭便不曾停过,惠妃一进阁里,只觉热气浮面,忙卸了大毛衣裳,吩咐了宫女熨一熨,方瞧着晴樱道:“今日见你倒比平素气色好些。”
晴樱依着规矩行礼,惠妃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回,说:“过了年下,你也满十一了,虽说年纪还小,选秀也可再留两年。可这姑娘家能有几年耽搁。”
晴樱绞着衣袂上的几粒珍珠纽子,轻声答了句:“是。”惠妃便说:“我瞧着你平日里同几位阿哥处得甚好。”说道此处却是停住了,只管瞧着晴樱的脸色,见她面上飞霞,不由笃定了几分,又道:“你这般的家室与样貌,在京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我瞧着那些皇室宗亲的格格,怕也只有安王爷的外孙女能同你比一比。且现下万岁爷同皇太后都中意你——也是,这般好的姑娘家,不留在宫里可怎么成。”
晴樱忙垂首下去道:“奴婢惶恐。”惠妃便执了她的手,道:“前些日子万岁爷同我提了提,仿佛是瞧上了老八。”晴樱闻言,长眉一皱,好在低着头,并未教惠妃察觉,只又道:“说来也是,这老八随他额娘,相貌生得甚好,与你也算般配。”
听得胤禩之名,晴樱心下微微有些惶惧,连忙道:“奴婢不敢高攀八爷。”惠妃道:“老八自小养在我膝下,脾气秉性自然是好的,又是万岁爷新封的贝勒。只是不怕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到底出身搁在那里——储秀宫那位虽也叫个主子,却不过是个贵人罢了,又是辛者库的出身。怕是真的指婚过去,便是做了嫡福晋,我倒觉得你的福气远不止如此。”
晴樱一咬唇,细白贝齿便在下唇上留了一分血痕,她斟酌良久,方跪下道:“主子疼惜奴婢,奴婢也无事瞒着主子。奴婢与八爷是交好不假,但向来无关风月,这男女之情,实在无从说起。”
惠妃忙伸手扶起她:“你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须知这男女相对,知己之情比风月之情更加难得。何况我冷眼瞧着,这后宫里头人情冷暖,那几位阿哥倒确是待你极好,也是你这孩子的造化和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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