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容自那日回了府邸,竟连连求了她阿玛和荣妃,搬到了钟粹宫去。晴樱自年前入了宫中,便甚少见她,心下自然是欢喜,但碍着宫规,平日里轻易也不能见上一面。斯容虽生性含羞内敛些,但终日跟着晴樱为伍,倒也很快与胤?等人熟稔了几分。
过了新岁,很快便是上元节,正是京中最热闹之时。元夜琴奏,但见烟火漫天,亮若白昼。这日正是斯容的生辰,晴樱便同惠妃告了假,到宫外同她贺寿去。因着宫内有夜宴,几位阿哥虽应承了晴樱一同出宫去杏花楼庆贺,但挨到时辰出宫,到底是晚了些。
斯容的生辰挨着上元节,自是双喜临门,诸人中唯胤禩年纪最长,便领头给她敬酒贺寿:“既是杏花楼,怎能不一尝汾酒。”又撺掇着晴樱一道喝。
她向来不多饮酒,这一日也却不过情面,饮了三杯两盏淡酒,谁知晚风一吹,竟有些上头。斯容见晴樱身形微晃,粉颊潮红,便道散了酒局早些回宫。奈何胤祯年纪小,又生性贪玩,好容易被几位兄长带出宫,见得杏花楼里鎏灯璀璨,酒香四盈,哪里肯轻易从了回宫去。
胤禟便起身道:“小崔子一直在外头候着,索性我送她回延禧宫罢。”
胤?亦有些放心不下,随即说:“我与九哥同去。”
胤禟却连连摆手:“今日乃斯容格格生辰,她平素又与你最谈得来,你可落跑不得。”说罢便搀了晴樱,就往楼外走去。
夜凉如水里,那一簇烟花绽了,连天边一钩清月也失了颜色,却映得他一副面容格外白皙俊俏。因喝了几杯薄酒,晴樱的步伐便有些踉跄,胤禟紧紧跟在她身侧,一双手将她搀得极紧。隐隐有鹅梨帐中香的气息从他身上散来,她心下如直如风轮辘辘,面上不由晕起一点潮红,那双清亮的眼睛垂下,并不敢多看胤禟一眼。
崔延克一直侍立在酒楼外头,见胤禟搀了晴樱出来,忙打了个千儿道:“奴才这就去叫马车。”胤禟目色深沉,往他脸上一旋,颔首示意。
晴樱强撑着醉意,只说:“有劳九爷。”她话音方落,已是足下一软,当即便教胤禟稳稳搀住了。胤禟一手揽着她,闻得她身上浅香盈盈,不似脂粉,不是熏香,不由垂首仔细去瞧她。因她素来不爱红妆,莹白面色总如玉蕊梨花般寡淡,今日宜言饮酒,面上红晕盈盈,胤禟似笑非笑道:“你的酒量果真浅薄。”
晴樱勉力支撑着自己:“今日是斯容的生辰,难免多喝了两杯。”
胤禟便颇怀了几分忧心,薄斥道:“十弟说你自小酒量甚差,我倒还不信。”方察觉自己口气稍重了些,才又颔首道:“这集市人多马乱,格格还是随我离开罢。”
晴樱面上飞霞,轻声道:“是,九爷。”
胤禟略一沉思,忽然定定地瞧着她的眼睛:“我背你走。”
晴樱心头一慌,心下又是期许,又是慌乱,忙垂首道:“九爷乃天潢贵胄,奴婢不敢僭越。”
胤禟微微一愣,旋即笑言:“如今是在宫外,不必计较这些礼数。”他甚少这样笑,俊俏柔光中犹带几分温文儒雅,全然不似宫中相见,客客气气以一句“兆佳格格”相称。
晴樱一见他眸中光彩,便不敢再抬眼,只低垂螓首道:“礼节自在人心,即便是在宫外。九爷依旧是皇子,奴婢依旧是奴婢。”
胤禟却一敛往日冷峻,亦不言语,只执了晴樱的手,矮下身子去。晴樱原就身上疲软,受他一扯,便稳稳当当伏在他的肩背上,只觉得有些许温热,透过绛色的锦缎长衫,一寸一寸烙在了心上。
因着是上元节,那一簇簇烟火皆连绽放,灿若白昼,九城万家灯火,皆辉映其下。那长街灯火如昼,酒肆亦是门庭若市。杏花楼隔间雅座有一轻绶锦衣的少年郎,生得星眉剑目,鼻梁挺直,手执一把素宣折扇,正饮着女儿红,静观长街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挑了帘子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回禀二位爷,那位姑娘乃是马尔汉将军府上的七格格,名唤兆佳晴樱,正是万岁爷去岁里钦点的八公主伴读。”
阁中那位少年公子便道:“无事,你下去罢。”另一位男子年纪稍长,面容生得冷峻,目光亦是深沉,似是顽笑问道:“怎么,十三弟可是看上了那位姑娘?”
他轻摇折扇,只道:“不过觉得她一颦一笑,当真可爱的紧罢了。”年轻男子似是叹了一口气:“很少见你这般笑过。还说不是看上了人家?”
少年公子爽朗一笑,随手端了那酒盏道:“这汾酒甚好,敬四哥一杯。”说罢满饮几尽,却并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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