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寒解释道:“二皇子似是被事耽搁了,晚了一步。那日三皇子先到的府上,救的小姐,只是……”
知夏向来性子急些,紧张道:“你快说,只是什么?”
“小姐的声誉……”
宋玉笙心如明镜,眸光流转,唇角轻勾,神色里透露出了几分嘲讽,“如此一遭,算是随了林姨娘的心意的。”
林姨娘林姿,是府内的三姨娘,本是青楼女子出身,与宋坤有一夜露水情缘,后来怀了孩子,是宋家的第一个孩子,无可奈何,这才让宋坤纳进了宰相府。
林姿育有两个孩子,大小姐宋婉柔,二小姐宋诗柔。在宋玉笙的母亲薨了之后,因最得宠爱,被抬为侧室。但因出身低微,侧室的位分就是个名头。
宋玉笙的母亲喻言,当今皇上亲封的郡主。喻家三代从军,更有从龙之功。身世地位,不是林姿一个青楼女子可比的。林姿嫉妒喻言的地位身份,暗地里使了不少的绊子。宋玉笙卧病多年,其中有不少林姿的功劳。
知寒劝解道:“小姐,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宋玉笙漫不经意的点了点头,药效上涌,困倦随之而来,“我心里有数。”
知夏见宋玉笙乏了,服侍她躺下,这才和知寒出了门。
两人守在门口,小声的交谈着。
知夏叹了口气,“小姐这性子,着实让人着急。林姨娘他们都欺负到头上了,我们还要忍。”
知寒明白知夏也是一心为了宋玉笙好,劝道,“小姐也是无可奈何,只盼明哲保身,安稳度日。现下大公子还身在边关,若是小姐出了事,大公子该如何?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护好小姐罢了。”
知寒注意室内的动静,重新开口,“放宽心,小姐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我们且看林姨娘,作何打算。”
知夏点点头,心下的火气也已散去。
三日后。
知夏站在宋玉笙身后,手上拿着梳篦,打理着少女的三千青丝,“小姐,今日想梳什么发髻?”
宋玉笙未抬头,手里拿着一本医药典籍,正细细的看着,“你定即可。”
还不等知夏回应,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三小姐,老爷请您到正厅一趟。”
宋玉笙手下一顿。
知寒立早一旁,看了一眼宋玉笙的脸色,心下了然。走到门口,回应道,“好,小姐稍后便到。”
等门外的人离开了,知夏重新开口,“小姐,这……”
宋玉笙放下手中的书,唇边勾起一抹笑容,眸色微暗,“无碍,该来的总是要来,做你的事即可。”
“是,小姐。”
屋外点点雪花,银装素裹,白雪飘飘扬扬,装点了青柏,覆盖了地面。
伴随着微风,走在路上,宋玉笙停下了步伐,些许的雪花飘落在她的发梢,她伸出手接住了几点雪花,细细的看着。
“小姐,不可。”知寒上前,拿出绣帕擦掉宋玉笙手上的雪花,“小姐刚受了寒,大病初愈,切莫在贪玩了。”
宋玉笙收回手,红唇轻启,报以一个微笑,声音轻柔,“省的。”
正厅。
宋坤坐在主位,四十岁左右,眉目间依稀能看少年时的清朗俊逸。身旁坐着林姿,鹅蛋脸,面上带着笑意,面色红润,眉目含情。
宋玉笙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脸色神情不见波澜。迈着莲步,姿态优雅,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风范,她朝着主位的宋坤行了礼。
“爹爹安好。”
宋坤道:“行了,你身子骨不好,不比多礼,快快坐下。”
知寒扶起宋玉笙坐下,举止间,瞧见少女的容貌。
少女身着浅白色的襦裙,颈间围了雪白的狐毛,身上还披着艳红色的皮袄,似是窗外傲立于寒冬,独自盛放的的红梅。娇嫩的皮肤如皑皑白雪,明眸皓齿,一双杏眼自带柔情,轻轻氲了一层薄雾,眨动间自带美意。
知夏特地给宋玉笙梳了一个飞仙髻,青丝点着白雪,发髻间簪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梅花簪。她似是唯一的红,这个自带白色天地,只为衬托她一人之美。
宋坤叹了口气,宋玉笙的模样越发的像她的母亲了,一晃眼仿佛看见了当初十六七岁的喻言,那个美好如画一般的女子。
林姿见宋坤的目光停留在宋玉笙身上,在袖下的手不自觉的握拳,面上仍是笑意盈盈的,“笙儿进来身体可好?”
宋玉笙瞧见林姿不太好看的脸色,心生快意。
林姿青楼出身在府内并不是什么秘密,青楼女子,向来是以色侍人。因此,她最忌恨貌美于她之人。
知夏深谙这个道理,出来前拉着她好生打扮了一番。
宋玉笙假意咳嗽了几声,轻声应着,“多谢姨娘关心,玉笙身子骨向来如此,不见好。”
听到这番说辞,林姿心里好受了许多,在貌美的女子也敌不过短命,她唤来管家,“张管家,府里新进的那几味要药材,你挑选些适合大小姐的,送到她那。”
宋玉笙不急不缓的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拿出绣帕擦了擦唇边,“多谢姨娘。”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姨娘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宋玉笙权当没有听见,不接她的话茬,转而看向了宋坤,“爹爹唤玉笙来,可是有事?”
自从她娘亲喻言薨了之后,宋坤的性子变得愈加的古怪,对她和兄长算不上亲厚,但也不施加管教,处于一种任其发展的态度。
平日里,宋坤无关要紧之事绝不会派人来打扰她。
突然被宋玉笙引起话头,宋坤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女儿家的声誉,最是重要。面上的脸色难看了几分,转而给了林姿一个眼色。
林姿会意,展开一抹假笑,带着三分得意,眼角弯弯像极了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笙儿啊,你久在病中,本不该为了此等烦忧之事来叨扰你,可是毕竟女儿家的声誉……”
林姿假意用绣帕擦了擦唇,盖住了半边脸庞,佯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前几日你落水被三殿下所救,此事闹得纷纷扬扬,外面都在传宰相府的嫡小姐失了妇道。笙儿,现下唯一的法子,便是……”
林姿欲言又止,停住了话头。
宋玉笙面色如常,眼神轻扫过林姿,白如玉的脸庞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像是没有听没明白的模样。
她淡淡开口,“姨娘,玉笙有一事不解。”
宋坤知道这件事到底是委屈了宋玉笙。原本他打算让宋玉笙嫁给二殿下,二殿下声誉和权势不在太子之下。如今却是变成了最不受宠的三殿下。
他心下明了,继而重新开口道,“如今除了这样的事,你说,爹爹替你做主。”
宋玉笙站起身子,对着宋坤行了一个礼,“玉笙那日落水,可查明缘由?”
宋坤看向林姿,他一向不涉及后院之事,“这?”
林姿动作一僵,没有想到宋玉笙会突然提起这一件事。
那日,宋诗柔的做法确实是不妥当。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她的下人,若是真要查下去,宋诗柔必定脱不了干系。
宋坤虽是对宋玉笙的情况不闻不问,却也不会让她如此任人欺辱。毕竟宋玉笙也是县主,更有一个嫡长子的哥哥,身份地位不同他人。
见半晌林姿不说话,宋玉笙心下了然。
她又咳嗽了几声,嗓子有些沙哑,“林姨娘,如今事情并未查明。姨娘却一心想把玉笙嫁出去,玉笙心里清楚,姨娘是担心玉笙辱了宰相府的名声。可玉笙又何尝不委屈?无故被人推了水中,那日若不是有三殿下恰逢经过,那玉笙今日……”
宋玉笙挤出几滴眼泪,眼角泛红,“玉笙这副身子死不足惜,可哥哥如今尚在边关,玉笙若出了事,该如何跟哥哥交代?待玉笙去了,该如何跟娘亲交代?”
林姿手下握拳,偷看了一眼宋坤的脸色,青如石墨,心道不好。
宋玉笙话里有话,棉里藏针,尽是委屈。言明了她身为当家主母,却不查出事情真相,只想草草了事。还道了宋玉笙的哥哥宋清歌,宋清歌乃是宋坤的嫡长子。
宰相府虽有好几个女儿,却是只有宋清歌这一个儿子。
平日里,宋清歌最是疼惜这个妹妹。她们敢如此对待宋玉笙,也是看这几年宋玉笙一人无依无靠,又是个病秧子成不了大事。
若是宋清歌知道这件事发了怒,那后果不堪设想……
林姿万万没想到,以宋玉笙平日不谙世事的模样,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她用余光悄然打量着宋玉笙,只见她眼角泛红,楚楚可怜。除此之外,再无变化,不像是个耍心机的主。
“好了,笙儿不必再说!”宋坤听出了宋玉笙的委屈,把茶杯放下,力道大了几分,转而看向林姿,“你是如何办事的?如此草率,到如今都未曾查出真相?我再给你几日时间,若是时限到了,还是不成。这位置,让给二夫人。”
林姿知晓事情不妙,连忙从座位上起来,给宋坤行了礼,在这深冬里面上竟隐隐有冷汗滑过,“是,老爷。”
宋玉笙见目的达到了,杏眼中的泪水盈盈,宛若弱柳扶风,惹人疼爱。
眼神望向宋坤,“多谢爹爹主持公道。”
宋坤对着宋玉笙挥手,“笙儿,你且先回去歇息。事关你的声誉,三殿下不日将会带着聘礼上门,你自做好准备便是。虽说事情潦草了些,三殿下到底是皇上的嫡子,总不会亏待了你。另,边关之战,歌儿大捷,这几日便回。等那时,爹爹再让你哥哥为你请陛下的旨意。”
宋玉笙行了礼,便退出了正厅。
知寒连忙扶着宋玉笙,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小姐这婚事……”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