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觉得我太强硬了？」

埃雷看见艾达走出大门，回望宅邸时，脸上的表情怃然若失。

典型的那种「知道的太多」的表情。

「我不太喜欢你的做法。」

她没有正视埃雷，打量着宽阔的道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图。」

「放心吧，不是什么坏事。」

埃雷不再装傻，但也无意解释，淡然靠着砖墙，静静等待着。

虽然阿尔斯和布雷西奇的态度怎么都算不上友善，但这也在意料之中，埃雷姑且算是拿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信息。

冰锋堡出了问题，警备队参与其中。而说实话，在自己的声音被记录下来的时候，埃雷也的确不喜欢单刀突入正题，一旦说错话，自己要冒的风险大得多。

他喜欢抓住别人的弱点，而不是让别人抓住他的弱点。

名义上假借关于领地魔法，实际上用冰锋堡的问题暗地敲打了一番。布雷西奇在权衡之后很快同意，主要愿意让渡一部分领地魔法的管理权力，以让埃雷就在冰锋堡的话题上保持缄默。

他们实际上也不怎么吃亏。而实际运用的人也只能是艾达，虽然她现在和埃雷一起，但也断然没有做出大大有害于切内瓦行动的可能。

总之，埃雷自觉，现在能打的手牌又多了一张，但也不能老用。这种有能力覆盖整个切内瓦的领地魔法，自然要慎用，不然不是阿尔斯那边的问题，而是可能被别人发现。

越是强力的武器，越要用的谨慎巧妙。

「但我应该，到底应该……」

艾达一个人想的出神，瞻前顾后。

「无论阿尔斯告诉了你什么，你不跟我说都没关系。」

埃雷迅速打了一针预防，以防艾达在义务和责任的纠葛中纠缠太深。

「真的没关系吗？」艾达深呼吸几次，眼带怀疑。

「没关系，无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要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也就是去见那几个人而已。」

「但如果我瞒下了什么关键的信息，你或诺艾尔不会责备我吗？」

「又有什么好责备的呢？」埃雷的声音很响，不知道是说给艾达，还是说给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权力，自己的义务，自己的纠葛，自身就打起架也不少见，与别人矛盾更是理所应当。」

看着艾达一副半懂非懂的模样，埃雷换了个简单的说法：「无论你是做不出自己的判断，还是因为自己的判断做出了对我不利的事情，我都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埃雷亦是久久无言。他又举了个例子，如果国家的收入在今年锐减，自己代表的学院和艾达背后的北境，肯定都会尽力确保自己这边尽可能不受到影响。

无关对错是非，但单纯的诉诸于利益也并非合适的说法。所以只要轻轻放过就行。

听他什么讲，艾达最后慢慢的，艰难的认同了。

这也是因为，埃雷和诺艾尔有保证自己总是能够在争夺中最后胜利的信念，和为此伤害他人的觉悟。

这些话说出来也不好听，所以埃雷谨慎的保持缄默。

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远远传来了两架马车驶来的声音，旋即慢慢减速，最后停下。埃雷拦住想要上前盘问的卫兵：「来接我们的。」

两个卫兵看看艾达，又看看埃雷，最后收了声。

两驾马车行过宅邸的正门，在街道上停下，金发的青年跳下后一驾马车的车夫座，朝这边点点头。

蕾雅却揪住他的衣襟不放，嘀嘀咕咕些不知什么。

「看的怎么样？」

「挺开心的。」蕾雅昂然回答。

「和王都比呢？」

金发的青年笑盈盈地咧着嘴。

「当然是王都好。」

蕾雅毫不犹豫地回答。前一驾马车的莱恩也苦着脸下了座位，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一边也伸伸手，姑且算是打了个招呼。

「真可惜，」青年从自己鼓鼓囊囊地怀中掏出油布纸抱着的番薯，「这个凉的差不多了，我还想找人分着吃的呢，莱……」

「好肯定是王都好，」蕾雅一把夺过，一边左右换手，一边拆开包装，「但我喜欢这里。」

莱恩小心翼翼绕过还在斗嘴地两人，埃雷也不再关注他们。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吗？」

「对，蕾雅和德罗尼老是这样。」

莱恩苦笑着取下水囊，痛饮一口。

「辛苦了。」

埃雷拍拍他的肩膀。

「不，比起你来，这不算什么。」莱恩笑归笑，但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认真，「不过我不明白，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他在空中划了一圈，埃雷无奈的点点头，「我觉得只会更危险，还是要防着点。」

他们说的是始终没有出现诺艾尔，除了和埃雷通过念话联系过几次，她几乎是全程保持着隐身状态，不出手，不现身，也不显露魔力。

她的工作只有保护着那边的两人。

「如果你坚持的话。」莱恩耸耸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自觉埃雷在这方面的处理向来比较妥当。

「具体一点，你们看的怎么样？」

「我说的话，也就那样吧。」

虽然一开始甩出的这个结论很是温和，但单看莱恩列出的斑斑劣迹，怎么都像是告状。比如撞了人，比如不小心敲坏了瓷器，或者在那个向导——德罗尼的怂恿下大买特买。

只不过对这些可以一笑置之的祸端，熟悉蕾雅的两人都习惯了而已。

谈到这里的时候，莱恩的眼神动了一下，和他相处这么久的埃雷自然没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怎么了？」

埃雷一边说着，一边仰起头看向天空，因为这是在领主的宅邸附近，所以附近的建筑都不算高，屋顶倒是很平坦。

「也没什么，只不过有点在意。」莱恩一边敲着自己的脑袋一边组织措辞。

「在意什么？」

「蕾雅不是买了一堆卷轴吗？」莱恩一边说着一边指指前面的马车，「这听说是一个人抛售出来的的。」

「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用。」

「但蕾雅觉得好玩，所以她买下来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看看吧。」

埃雷没有多说些什么，而是放任莱恩插进前两个人的对话之中，从马车中拖下一个箱子。

他感觉莱恩有所顾忌，不知道是因为在现在这个场合不方便说实话，还是不想。

无所谓。埃雷自言自语，只要能完成既定的目标，那就没什么关系。

「这些是？」

注意到他的动作，艾达也凑了上来。

「魔法卷轴。」

莱恩也无意多言，邀功似地面向埃雷，德罗尼和蕾雅的拌嘴也停了下来，两人也看向挑挑拣拣的埃雷，等着他对这些物品做出鉴定。

而埃雷几乎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植物纸吗？」

「怎么了，有问题吗？」蕾雅挑衅，而又怕他捅什么篓子出来。严格说来，对着植物纸有些大惊小怪有些政治不正确，因为这也是女王新推广的一项技术，除了在个别领域之外，全面优于羊皮纸。

很不幸，「法术卷轴」就是那个别领域。

注意到纸的材质后，埃雷不禁失笑：「看来这个，至少现在不用急着去看，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确定吗，但万一……」蕾雅像是责备埃雷有失草率的态度，不服气的摇摇头，「里面就不能够有些，比较厉害的……」

「不可能。」埃雷想也不想，「什么样的材质配得上怎样的作品，如果那家伙有这么多不同的卷轴，却又不愿费心使用用起来更舒服的羊皮纸，怎么也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蕾雅紧咬不放。

「不，没什么，除非他不认识之类的。」埃雷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而是把东西重新装进马车，「而且你收集的量也太多。」

「等下等下，埃雷，先听我说。虽然这些卷轴很可疑，那个店主也是鬼鬼祟祟耳朵不像好人样。但我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些卷轴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品，而且肯定非常非常有用。」

蕾雅歪着头，闭上了一只眼睛，右手握成拳，敲敲自己的脑袋，像是在撒娇。

不过，埃雷反应寥寥。

「我想，你那无根无拘的自信要是能分我一半就好了。全都没有鉴定过，你确定？」

「交给诺艾尔不就好了吗？应该很快吧？」

「她最近很忙，都没有时间。」

「不对吧？埃雷，一个晚上总抽得出来的吧，既然这边的事情比较重要，花一个晚上多准备一些，不行吗？」莱恩也有些疑惑，毕竟他也觉得这些东西多少会有些帮助，至少会是个补充。

「肯定不行。」埃雷摇摇头，「今天是星期几？」

「星期五，但是这……」

「我推断出冰峰堡出了问题，艾达一个人也能推断出来，只是需要更长的时间，而且明天学校放假，艾达有很大可能直接去王都找自己的父亲和祖父，到时候一说，事情也会飞速进展，对吧？所以，最晚明天，阿尔斯他们就有信心了结一切，没错吧？」

「所以，我认为，今天或明天应该能够结束，加上我这样拖上几天，他们就满意的话，想来是还有些别的计划。」

在埃雷提出保密一天的时候，布雷西奇立刻果断的承认，埃雷因而确信，很多事情有让埃雷保密一天的必要，也只是一天而已。

「对了，蕾雅。」

「怎么了？」

「我晚上可能会用上你的戒指，食指的那个。」

蕾雅楞了一下，捂住自己的手：「你该不会是要……色情，流氓！」

「想什么呢？别忘了，那也是魔道具。而且说实话，那个魔法道具比你这一箱子卷轴都还有用一些。」

「因为那个宝石够漂亮？」她神色古怪地瞥瞥自己的戒指，「你该不会拿去要卖了吧？」

「不，因为那个戒指本身就具有很好的效果。而且你还记得的话，本身就是诺艾尔给你的母亲的礼物。」

「想想就知道，那会比你这一箱卷轴还要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