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埃雷一向语带责备的陈述，蕾雅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自己是自嘲地笑笑，转过头狠狠地啃了一口番薯，就毫无心理障碍地继续去和德罗尼侃大山去了。

莱恩还是局促地在原地继续休息，不过他休息的也差不多，呼吸变得平缓起来。

「休息的差不多了吗？那就准备出发吧？」

埃雷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

莱恩一脸犹豫，一边抓住埃雷的手，一边往他手中塞了张折好纸条。

都用上小纸条了有这么严重的事情吗？埃雷一边腹诽一边泰然的把纸条滑到袖子的暗袋中。

不过这倒也提醒了他，他想起，阿尔斯在去叫布雷西奇的时候，好像也做过这样的小动作，如果能知道他当时做了什么就好了。

「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确认藏好纸条后，埃雷悠悠地说。

「当然……说是要出发。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莱恩说。

埃雷犹豫一下，组织一下措辞，才开始慢慢阐述自己的打算。

「你们去教会，探望一下伤员。我记得这一项也是教会的工作。我想，他们不会有拦着你们的理由——至少不会有什么说得过去的。而且，照我来说，既然他都……」埃雷顿顿，两人心领神会，没有提及那人的名字叫，「总不会别人都毫发无伤吧？」

从伤口，能够得知很多信息。比如威胁只有一个，还是有很多，用的是什么武器，什么形式的攻击。如果幸运，说不定还能从一两个神智不清的家伙的呻吟中，直接探听出，在切内瓦的另一方敌人是谁。

不过要是那么容易，现在就也不会这么辛苦，还是用踏踏实实，不会说谎的侧面证据比较稳妥。

勿高看运气，勿低估对手。

「也对。」

莱恩点点头，释然地起身，去找自己的妹妹以及和她嬉闹的青年，交代下一步的行动。

简单交待了几句，他们三人便向着教堂的方向出发。

埃雷目送着这架卡车离开，不久，艾达也算是整理好了心情，重新向他搭话。

「那是谁？」

她指指那个总算从呱噪的状态中安静下来的青年。

「一个朋友，信使。」

「啊，信使啊。」

艾达这么说着，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埃雷便也了然，艾达是知道信使这个说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白了，就是间谍。

能用传送魔法的人不多，也不少，没有多到泛滥成灾，也没有少到可以视而不见。

至少王室、贵族和商人无法忽视这些定点移动的家伙。即使其中又有着繁杂的限制条件，而那些能使用传送魔法的的人，有一大半愿意接受安定的副业，而其中又有一大半，铸造了王国的收发信件的系统。

是为信使。

「信使」也就成为了那一大半中的一小半的代名词。也就是那些为私人服务的，一旦有什么令人在意的消息就去当面传达的人，他们也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规避各种其他的限制，这也算是潜在的默契。

背后的利益交换按下不表。

总之，信使也就成为了间谍的代名词，只不过，更文雅些。

「他们要去哪里，我不小心听到了，那我们呢？」

埃雷不去追究她是怎么听见自己压的很低的「不小心」，而是笑笑：「我们啊，去冒险者公会。」

在埃雷眼中，能得到最多信息的，肯定就是那个地方，即使公会长顽固的死守沉默，那些信息贩子的嘴也是肯定堵不住的。

如果想要知道些什么，也只能是从那里，别无他选，如果要布置些什么，也只可能是在那里。

「是吗？」

艾达若有所思地抖抖手指，像是在空中奏唱着什么。

扶着艾达上了车，埃雷在下车的同时，掏出在袖口里的纸条，在自己眼前晃晃。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埃雷遗憾地收回纸条，坐在马车前的车夫座，闭目养神。

这几天不能够从切内瓦出城吗？这种应对措施早就预想到了，预想到了没有错。不然冰锋堡的信息，怎么想都不可能瞒的下来。

令人在意的是另一条信息，有人看到和埃雷现在这幅装扮相像的人，在这几天行动。

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如果是友军，应该要和自己早点合流，但如果是敌军，扮作灰骑的时候，应该做出一些——更恶劣的举动。

不会像现在这样。

听到马车车厢里的艾达，差不多坐稳，埃雷甩开自己纷杂的思绪，提起鞭子出发。

如果一切能这样顺利下去就好。

与此同时，莱恩看着自己的妹妹坐在车厢里烦躁不安。

「我说，你要没有把握的话，就不必在这里干这些危险的事情吧。」

他夺过蕾雅拿着的卷轴，丢回椅子底下的箱子里。

「但他说这些东西都不重要，我不服气。」蕾雅重重的往后靠，把自己摔向马车的墙壁。

要不是马车加装了避震器，就这么夸张的动作，蕾雅这一下肯定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现在倒是想明白了，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莱恩摸摸自己的下巴，眼神崇敬。

「你叛变了吗？」蕾雅一脸不耐烦，瞪着自己的哥哥。

「说什么呢？」莱恩狡黠地眨眨眼，「我一直是站在他那边的，不是吗？」

「你这……」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莱恩看自己的妹妹似乎真要动怒，收起了自己玩笑般的语气——虽然他本人觉得，自己先前那一番话，也并非全然是玩笑。

「就像……一个骰子吧。」莱恩不甚确定地打着比方，他也不确定，自己为何第一反应是这个玩意，「植物纸上只有1和2，投出的数字也只能是1和2，羊皮纸上有1234，而你的这枚戒指上有123456。」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艾达努力的摊着手，「但这只是一般情况吧，戒指上能投出来也可能是1，而植物纸上也可能是2啊。」

「但对刻写魔法的人来说，他要写6，也就只能够写在你的戒指上了，总不会真的蠢到在这种红宝石上刻下喝汤不会烫到舌头的魔法吧。根据色拉比的条件选择定律……」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蕾雅猛然一呛，怀疑地瞪向滔滔不绝的莱恩，把他的后半句话噎在空中。

「呵？不然呢？」莱恩一滞。

「你知道这戒指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怎么可能啊。」

「你说谎时眼睛总会往右下角看。」蕾雅撅着嘴，说着这就要去捶打莱恩的胸口。

「痛痛痛。」莱恩假意抱怨了几句，表情无奈地摊摊手，「我这不是怕你瞎折腾吗？毕竟上面附着的魔法是一次性的，能够自动抵挡一次魔法。」

看着伸手就要去摘戒指的蕾雅，莱恩加大声音打着预防针：「我就是怕你把这个搞坏了才不想告诉你的。」

「但这有什么关系吗？」蕾雅取下那枚戒指在手中掂了几下，「我就看看，仔细看看。」

「别搞坏了啊。」莱恩忍不住再三警告着，「埃雷等下可能要用。」

「是吗？」蕾雅没有在乎他，而是细细端详自己手中的戒指，「我没听到他这么说啊。」

「我的猜想而已。」

「是吗，你的猜想啊。」艾达没有回话，但她并没有发现什么，也就很快看腻了这枚戒指，重新戴回手上。「啊，快到了。」

在窗外，他们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钟楼，顶端的表盘上，分针直直下坠，指向下方细密的建筑。

而越过表盘，仿佛迎接着几人的到来，顶端的大钟在昏沉的天空中左右摇曳。

德罗尼告诉过他们，这钟楼是整个切内瓦最显眼的地方，说是从钟楼上向下看去，能够俯瞰整个城市。

所以也有瞭望台的功效，一年四季的任何时候，都会有人在钟楼的顶端，看着城市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而且，也的确很远，说是甚至能够在上面直接看到冰锋堡那么远的距离。

比如冒起的浓烟，不同寻常的调动，或者诡异的人影，根据德罗尼的说法，这也和切内瓦本身的建筑风格有关。

「好了，到了到了，下来吧。」

德罗尼的声音唤回沉思中的莱恩，他侧着头，扶自己的妹妹轻轻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