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啊。」
铠甲隔的严严实实,头盔又阻碍了视野,所以要想直接感受到,倒也困难。
只是路上行人的变的更少了些,加上套在铠甲外面的披风吸了些水,虽然很细微,但的确是重了点。埃雷这才发现,阴郁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落起零落的雨滴。
虽然也就是零落的雨滴而已,是那种埃雷认为甚至完全不能算雨的那种细雨。
在院内停下马车,拴好马,埃雷还是进入了马车车厢,有些在意的,最后和艾达交待了几句过会的打算。
「等一下我们先后进去,你动作要小,不被人注意,让我和公会长见一面,这样就行了。」
「就这些?」正襟危坐艾达眨眨眼,「不用我在家里一样……尽量少说话?或者什么别的打算?」
「你要来吗?」埃雷抬高了语调,顿顿,「也行,尽量不要提到我的名字,只说是一个你认识的人。」
「……不,还是算了吧。」艾达听到埃雷最后的要求之后不惊连连叹息,「与其看你用什么小手段骗人,不如压根不知道,反而来的心安。」
「我骗了人吗?」
「没有吗?」
埃雷觉得,艾达对自己有着微妙的误解。
至少,埃雷是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绝对没有说过哪怕一句假话的那种人——今后也不会有。
比如说,关于冰锋堡的,传送魔法的实验,就是正正经经的事实。诺艾尔希望艾达能够拿到一部分的管理权,方便整个实验的继续进行,也是一样。
就提一点,想要瞒着别人出城,方法固然不少,但要是有艾达在这里帮忙,想必事半功倍。
把埃雷的话在脑海中过了几遍。艾达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眼珠转了半天,最后还是缩了回去,有那么一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就算你没说谎,但最后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也许吧。埃雷无法否认,也不想否认,而是干脆地跳下马车,让她一个人生会气。
可能是因为小雨,也可能是因为压抑肃穆的气氛,路上的人很少,周围的情景一览无余。能看到这里的地方,也基本都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
暂且安全,只要敌人不知道自己的目的,那么在此期间,也就是行动最为自由的时候。现在的问题就是,究竟多大程度内的行动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能束手束脚,但也不能太过自信。
在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又静静等待了一会,埃雷看着平复了心情艾达下了马车,依旧带着斗篷和兜帽,直接向打着转的木门冲了过去,旋即消失在了门背后。
埃雷等了几秒,便也不紧不慢跟了过去。因为不知道要遇到什么,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未知数。
远远的,还能看到教堂的钟楼,诺艾尔在那边看着蕾雅,如果只是判断伤口这种小事,交给她理应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边甩开还太早的想法,埃雷一边加紧脚步,踏入冒险者公会。
公会的大厅不小,但却没什么人,显得空空荡荡的,没什么生气。一进门就能看见正对面的楼梯,低端是虚掩着的,像栅栏似的木门。楼梯的左侧是商店,瓶瓶罐罐,酒精饮料,以及成批套的箭,右侧是柜台,后面的两三个女性百无聊赖地聊着这天。接待台的对面立着数座布告栏,被五颜六色的各式报告贴满,而入口的右侧,则摆着几套桌椅,被蹭的歪歪扭扭。
有几个人懒洋洋地坐着或躺在宽椅上,都没什么精神,大概都是各自来这里休息的。大厅里只能看到两个比较明显的小队。六人的那队在布告栏前一筹莫展,而七人的则在商店前争论着什么,听上去像是上次的预算问题。
人好少,这样想着,埃雷径直走到那个小队身边,往布告板上看去,就径直看到了贴在最外面白色的的公共委托:「打扫下水道。」
原来如此。时间就是这两天,和劳动量相比,报酬丰富的过分。但切内瓦本身的下水系统极为发达,除了荒芜的,堆着帐篷的东南角,下水道四通八达。而公告栏的范围,就是全城的下水道。
也就是说,无论有多少人来打扫这个下水道,理论上就是合理的。
反过来想,因为这种「程序上」和「技术上」的疏漏,外加公会长的「不知变通」和阿尔斯的「欠缺经验」,一定范围内的问题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这也就是意味着,如果他们能够真的解决冰锋堡之围的话,即使过程稍有疏漏,只要是因为正常的处理流程产生的错误,就是一个解释。
算盘打得倒是不错。所以大部分人都去那一半的下水道瞎转悠了。这里的人才会这么少。
尽管人这么少,埃雷自己也就是受到了「外人的普通关注」。因为剩下的人中,也有打扮的很奇怪的人。穿上全身铠甲的人,除了埃雷自己,还有一个,不过也有很明显的不同。他是鳞甲,而埃雷自己是板甲。
总之,冒险者里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单纯只是穿着全身铠货披风斗篷的人,也不少见。埃雷也就没有被多看一眼。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味道,什么都有,锈味,油味,血腥味,还是各种草药混杂在一起的淡淡清香。
很符合自己对于这种场所的想象,埃雷暗暗感慨,不过他也有没有料想到的——?比如缠着艾达不放手的这个半身人。
「真的,看看呀,你看看呀。」
「师傅,真的,现在不行,我还有事。」
「一下,一下就好,这么好的机会……你看,那么像」
斜前方,穿着打满彩色补丁的褴褛长袍的半身人女性,死死拽着艾达的衣角不肯放手,她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兜帽,才总算没有露出脸。
看着艾达的速度始终提不起来,埃雷无奈的长吁了口气,走上前,将两人掰开。
半身人不满地转过头,再看到埃雷的时候,视线朝上跳了一下,旋即又滴溜溜的转着。围着埃雷四处转圈。
很好,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你这穿的是……」
「认不出来吗?」
埃雷含混地说,声音很小,他注意到,周围模模糊糊的环境音没什么变化,也就是说,别人暂且没有对自己投入过多的,不必要的关注。
「不,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啊,这就是……」
半身人词不达意,但很是兴奋,艾达困扰的看看埃雷,犹犹豫豫地开了口:「这是……」
「我知道,我知道会这样。」埃雷的声音依旧轻浮而不甚清晰,「你先让我去见一面公会长,我有事情要求他。说好了的。」
这样做对吗?合适吗?会露出破绽吗?不会吗?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明白了。」艾达言简意赅地点点头,还没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她轻声和半身人值钱,便去找工作人员搭话。
「怎样,这身穿的不错吧?」
即使埃雷憋出一副倨傲豪迈的态度,半身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只是吃吃地笑着岔开话题:「对啊,真不错,至少完全符合我的想象。」
全身板甲,棕色的披风,焊的死死的头盔以及夹在披风和铠甲之间的挎包。灰之骑士给人留下的感觉大概就会是这个样子。
一想起这幅铠甲到底是怎么来的,埃雷极为不快,所以他并没有回答这个女性半身人,而是伸出胳膊,把半身人抱起来,在空中转着圈。
她也只是笑嘻嘻地叫着,闹着,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埃雷仿佛还能够看到在柜台前,半是无奈,半是责备的艾达。
「远着看就很像,不过近着看更像了。」
「哼。」
「你这什么态度,是在瞧不起我吗?」半身人昂着头,「别忘了,我可是吟游诗人。我说这个像灰之骑士,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哦,是吗?」埃雷懒洋洋的语带嘲讽,四下安静了些,似乎那几组人在百无聊赖之际,都在看着这边的交谈,找找乐子。
「我能看看头盔吗?」
「我也想,但是……」埃雷抬起头,看着柜台前的艾达朝自己这边挥着手,急切的催促着,无奈的耸了耸肩,「抱歉,我还有事要见公会长一面。」
「哈,那个老头子啊。」被抱在空中的半身人没好气的踢了埃雷的胸口一脚,用力不大,「你可别又闯出什么祸让他帮着收拾啊。」
「怎么会呢?」埃雷腹诽,明明是这边有了麻烦我才过来的。他放下半身人,叹了口气,「过会见。」
「过会见。」
在经过艾达,往楼梯上走的时候,埃雷压低声音耳语了一句:「实在不行的话,你就跟她聊聊在学校里的事情也没关系……比如惹的祸什么的。」
「哪怕丢你的脸?没关系吗?」
艾达抓住回过身,抓住埃雷的手腕,目光炯炯。
「对,哪怕丢我的脸。真没关系。」
埃雷没好气地闷哼着,气急败坏地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他直到进门前,都还能听到两个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真的蒙混过去了吗?而又真的有必要吗?
不知道,自己到目前那么小心谨慎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动向,也许本来就没什么必要。
比起这个,埃雷想,和聪明人共事真是舒服,比如他听见艾达现在,就熟稔地和自己的师傅聊起了伯纳在学校的丰功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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