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骚动不安。安静而无言地,传达者那股几乎凝滞的气氛。
繁杂的,模糊的对话,从稍远处传来,走下楼梯的埃雷抬起头,环视四周,散落着的三三两两的冒险者都有意避开了自己的视线,表情复杂。人似乎少了一点,但又不太确定。只要过会问问艾达就行,她应该还看着。
回过头,艾达焦躁地夹在楼梯口和柜台间:「我说……」
「她呢?」
埃雷看她的神色有忿,直接打断她,免得她口不择言,捅出什么岔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那么着急。斯蒂洛说自己有了灵感,要去和自己新收下的弟子交流一下。」
但凡有点理想的吟游诗人,都不会满足于传唱现有的歌谣,他们也会加入自己灵感迸发得到额曲调。其中那些经历过时间考验的,就成为了新一代的经典。
艾达拉住埃雷的手,想要把他往外拽。被埃雷轻松地挣脱开
「不急。」
「你呀……」
埃雷回过头,看向朝上的楼梯。
如同呼应自己的视线,木门重重摔上的声音重重传来。太孩子气了,一点都不稳重。一边咀嚼着这个念头,埃雷一边苦笑。他信步到没有别人的柜台前,从柜台的角落撕下一沓便签。
「啊,那个很贵的……」
接待员最后的声音小了下去。
埃雷没有理会她,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艾达透过他的手臂,看到了挤成很小一团的字迹:「晚上八点,于城门出发。」
「你是说今天?」
埃雷点点头,单手折好信纸,塞给诚惶诚恐的接待员:「给基尔南,我刚刚想起来的。」
接待员惊慌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楼上飞奔。
说罢,他便伙同早已等的不耐烦的艾达,径直离开了冒险者公会的大门,登上马车。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这里说吧,在这个马车里说话不会被听到。」埃雷时片刻不停地从马车的座位下翻出箱子,开始整理,「而且,我能够确定,目前没有别人对我们使用魔法,无论是远视,还是隐形或者窃听。」
「听你们吵架压根用不着窃听。」艾达的表情复杂。
「什么?」
埃雷的动作一停。
「你刚才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了。」
「唔?」
埃雷回过头,看见艾达站在自己的背后,插着腰,猛点着头:「刚才,几乎是整个大厅都能够听到你对着公会长咆哮。虽然之后声音小了下去,大概是门关严实了吧,但在此之前」
「是这样吗?」
「那是当然。」艾达握成拳的手在空中一甩,「我在楼梯口清楚地听到了你对基尔南怒吼的那一瞬间。斯蒂洛一边好奇一边窃笑,说那个老头子活该,我们正好聊到伯纳今天早上捅出的篓子——先不提这个。总之,因为你的怒吼,他们也都注意到了我。」
说到这里,艾达掀起一直盖在头上的棕黄的斗篷,露出严肃地苍翠瞳孔:「我被认出来了,这没问题吗?」
埃雷时间追问了一下细节,同时整理出和身上这幅如出一辙的铠甲,整整齐齐地堆叠在座椅上。末了,隔着玻璃窗开着漫天的雪花:「这不是问题,你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敌人迟早要知道我们的出现。我声音太响的话,下次会注意。还有,伯纳在切内瓦有什么相熟的人吗?」
「伯纳吗……突然提起他干嘛……而且相熟的人,你是想要做什么?」
「优势战术。」埃雷想起艾达不熟悉象棋里的用词,便又多解释了几句,「这些潜在的关系人员,如果能够获得他们,就是很好的优质战术。为了防止出现后患,现在必须去扫清。」
「我还是……听不太懂。」
埃雷用简明的用词把自己的想法解释清楚,又花了点时间。
人存在,而人又有欲望。所以人就有着弱点。希望加官进爵的人担心现有的声誉受损。渴望亲密爱情的人忌恨已有的牵绊被他人夺走。追求财富的人恐惧失去现有的财产。
要想没有弱点,也就必须无欲无求,反之,只要还有所贪恋,那么这些贪恋之物也就可以被利用。在对局中,这些弱点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东西。
名声、财富、魔法、知识、羁绊、物品、健康、兴趣。埃雷舍弃掉了其中一些,又利用和诺艾尔的关系规避了其中一些,尽可能地减少了现有的弱点覆盖面,只是为了,能够在眼下的对局中获胜。
而其他人不同,莱恩和蕾雅那边有诺艾尔保护,暂且不用担心。而这行人中剩下的蕾雅,存在的弱点也就最多。有的东西攻击起来实在太难,或者牵扯面太广。
简单点的话,找几个同龄的,不被保护的友人作为「交涉手段」,是很简单的,也很容易想到的办法。
「简单的说,也就是人质吧。但……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找我认识的人呢?」艾达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盲点。刚才埃雷说的是伯纳,而非艾达的朋友,而伯纳还在学院里休息,没有一起来。
所以用伯纳的朋友威胁,也理应得不到什么有效的结果。
「虽然要防范弱点,但这并不意味着要主动暴露弱点。」埃雷的眼珠微微跳着,「伯纳的朋友。是个保险,也是个测试。」
「有那么……危险吗?」
「不然你认为我把这幅铠甲拿出来干嘛。」
「我明白了。」艾达咬着嘴唇,「伯纳的话,他和一个面包店的女孩关系很好……我的话,她和我关系一般。」
承认最后的事实,似乎需要她不少的勇气。
「好的。不过现在有必要吗?」艾达说,「如果你没有猜错的话,最晚今天就什么都结束了吧?他们又有必要来特意威胁我们吗?」
「我想……是有的。」埃雷说,「准备出手的时候,最脆弱。」
敌我都是。
埃雷这边从发觉不对,倒时限结束,时间很短,所以一旦埃雷的计划出现错位。或者有人不配合,都会对整个计划造成毁灭性的打击。防止弱点的出现也是理所当然。
反过来,敌人——无论他们是不是魔族,也是一样。如果时间会在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截止的话,那么现在正应该是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
出手攻击的时候,背部往往是最危险的,在这个时间点的任何举动也可能会左右胜负。在战斗中是这样,在这种计划中也是一样。艾达的剑技和弓术都不错,理解埃雷的意思,并没有用上太久——她最后也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是希望什么都不会发生,还是希望能够在这里发生什么?埃雷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但总之,他最后和艾达交待了几句,便匆匆下了马车.
「好了之后,敲敲马车门,我会听到的。」
埃雷最后交待了一句,上了车夫座。
马车驶离了冒险者公会,以及其背靠着的灰色城墙,在城区里打着转。或许是因为压抑肃穆的气氛,路上的人不多。即使冰峰堡尚未陷落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人也少得可怜。所以一路上,埃雷也没有遇到别的马车。到了一个路口时,车厢被轻轻敲了一下,埃雷没有放慢速度,而是暗地里张望一番,便看见了在街角的面包房,以及在里面忙里忙外的少女。
面包店就在市场的角落,再往外,就是大街小巷穿错的居民区,都是平房。漫天的细雪在街上,在屋顶都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白灰。
他没有立刻停下自己的动作,而是小心翼翼地又绕着这附近转了几圈,待到时针和分针将近重合时,才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诺艾尔,用念话简要交待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便在个死胡同的附近,徐徐停下马车。
埃雷跳下马车,鞋子在雪地上留下了重重的足迹,他打开马车车厢的门,在里面短暂地停留了一会。
雪比之前看到的变大了一点。
一边思索着这些对于计划是否会造成阻碍,他一边毫不犹豫地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
在面包店里,奎伊看着全副武装地,朝着自己走来的人,好奇地探出头来。虽然在公会那边,这种装扮的人也不在少见。但不是在城门那里整理干净干干净净地逛市场,而是贸然闯进来的,也委实在太多。
不过,也就是看个稀奇的程度而已。最主要,还是因为路上的人太少,所以现在闲着无聊,而外面又不安全,父亲不让她随意出去,才这样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路上的行人。
所以现在,她半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逐渐接近这里的人。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安,像是被从哪里看着。那家伙在面包店的门口停了下来,犹豫着,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然后,她甚至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奎伊只是看着,另一个覆盖着黑色斗篷的家伙,突然从小巷中冲出来,拿着弯刀,大力扒开马车的门,朝里猛地冲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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