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斯卡特,也就是你的父亲,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先不提这个。总之,当时能够发现,那边的确除了问题,而且还是不小的问题。」
「即使抛开事前拥有的信息,单纯从知情不报这件事来看,很不合理。因为从中,几乎看不到任何好处,即使真的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以免打击士气,完全可以通报给斯卡特。退一步,当天通报,正常情况下中枢阶层也做不出什么反应,而且也方便进一步扰乱视线。」
「所以我认为,里面有人捣鬼。是谁姑且不提。那么,冰峰堡很大可能沦陷了,不过更糟糕的是,沃尔特死亡的这一事实,因为……」
「你事前拥有的信息是指什么?和那个单纯的实验不同吧?」
莱恩抓住其中的一个关键词,不愿松口。
埃雷沉默了一会,满怀歉意地看向艾达,才鼓足勇气往下继续:「抱歉,我正要说这个。我们事前做的准备,就是让冰峰堡成为蜜罐。」
「蜜罐?」艾达直愣愣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停顿了两三秒,「那种捕熊陷阱吗?」
「就是鱼饵,陷阱,诱饵……他总是喜欢用这种文绉绉的词。」诺艾尔在一旁哂笑。
「不,不是这个。」艾达摇摇头,「那怎么……」
她抓紧蕾雅关切地伸出的手,深呼吸了几次:「为什么,没人知道?」
看她尚冷静,埃雷才放弃似地摆摆手,暧昧地说:「知道的人,其实不少,你见过的人,就有六个?」
「六个?」艾达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
「我,诺艾尔,沃尔特,你的父亲斯卡特,祖父洛塔姆,以及……啊对,七个。」
埃雷的视线转到许斯肯时,尴尬地住了话头。
「我们两个。」他指指自己,又指指蕾奥诺亚,似乎也并不在意自己差点被漏记在内。
艾达垮在椅子上,仰倒,眼珠绕着天花板转了几圈,喃喃地说:「我明白了。」
「是不是凑巧先不说,你的父亲和祖父都不在,沃尔特就……总之。我优先考虑的就是这个,敌人到底知道多少,我开始以为,敌人知道有这个计划的存在,但到最后通过托利卡的反应,我才能确认敌人一无所知。」
「那么,就是那个?」莱恩面有难色,「有些……疯狂的应对方法?」
「我倒觉得,挺有趣的。」
「从这一点来看,还是莱恩更像她的母亲。」
诺艾尔打趣地盯着蕾奥诺亚,后者像是想起了当时的反应,也忍俊不禁。一旁的许斯肯敲着手指,表情也不那么僵硬。
「你们那个那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对,就你不知道。」埃雷语气微妙,「你还记得,你作为吊坠的那块魔导石吗?」
「嗯?」
蕾奥诺亚罕见地睁大了眼,一边喃喃地说着不会吧,一边忍不住想笑。
「从哪里来的?」
「怎么了?」艾达熟练地掏出来,对着一旁的炉火,其中嵌着的魔导石还闪着光,「那是他从……冰峰堡的……仓库……」
似乎,埃雷说过些什么来着……
「如果,你还记得我说过,那是缺陷品的话……」
她想起来了,那是哪方面的缺陷品。
所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剩下的几个人都憋着笑,看着艾达猛然缩小的瞳孔,以及左顾右盼的视线。
「你不会吧?我是说……」
「我都看到火光了。我敢打赌,半个切内瓦的住民都从睡梦中被震醒了。」
艾达抱着一线希望,把目光从蕾雅移到她的哥哥上。
「……然后后一半人被前一半人叫醒。当时若不是有人帮忙,肯定是一团乱。」
莱恩抬高了自己的声音,同时不自觉地瞥向自己的母亲,像是要邀功,或者说,自己没有单纯的在那里添乱,而是帮上了不少忙。
后者没有注意自己的儿子,只是掩着嘴看着不知所措的艾达。
「等下等下等下,你们真的是说,冰峰堡那边爆裂的这么情况?」
「确切地说,是那一批次的魔导石中所存在的魔力,以通常所禁止的手段,通过魔法阵转化成为热量,冲击力和闪光。」蕾奥诺亚一板一眼地说着,「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办法时,也和你是一个表情。」
可以说是茶会的温馨时间陷入了短暂的骚乱,不过早有预备的埃雷和许斯肯,对着她的嘴灌下了读书颇高点烈酒,又好言好语的说了半天,终于让醒来的艾达没有摔着门传回父亲的领地帮忙善后。
「也就是说,你们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艾达声音大到刺耳,面色发红。
「没错,如果沃尔特还在,他会看到有战略价值的目标后,宣布撤退,等自己人走得差不多。引爆,同时通过地下的传送阵到另一头。之前虽然不知道另外一头是哪里但用非生物的实验来看暂且安全。」
「而我,是备用人选。」
一旁的莱恩崇拜的轻轻鼓掌。
停了两三声,没人响应,他便一脸尴尬的停了下来。
「那你们……」艾达呼出一口热气,「不觉得,危险吗?」
「刚才蕾奥诺亚也说过,不是直接爆炸,而通过非常手段的魔法阵,也就是说有启动的方法,就是他们送去的那块石头,被诺艾尔还特别改装,可以通过吟唱的方式,即使是我也可以发动。」
「也就是说……」
「沃尔特那边应该也有一个,他一死,我也不知道是藏起来了还是怎么回事,但我对诺艾尔也有自信。即使真的被别人发现,其中的构造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看破的。」
「真是无法相信。」艾达抓抓自己的脖子,仔细盘算了很久,她才能够无奈的接受这一事实。
「总之,让我继续,那么我的目的也很明确,通过某些方法把东西送过去,引爆,离开。后两者需要同时发动。剩下的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进行的手段。」
「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要怎么进去。实际上,可能的手段几乎只有地下水路——你也看到了地面上的结界,实际上里面还有不少暗处的巡兵,正面冲突的可能太大。但这个时候斯蒂洛……」
埃雷摇摇头,明显语带保留:「她告诉我们,从地下走的话,很多魔法道具可能会失效。我没有想到隔了这么久还是会这样,也就是说那把钥匙可能不能通过地下传送过去。那最好的办法是,通过魔法阵把东西运过去。」
埃雷接过身边的诺艾尔递过的茶,啜了一口。
「诺艾尔直接传送过去不行吗?」
「首先,无法连续使用,也无法随意指定地点,这个你不知道,不能怪你。其次,会被立刻发现,就和在城内的其他地方一样,而可以的话,我本来没打算做战斗的准备。」
「不过,事与愿违。」埃雷想起在地下室里的敌人,暗自摇了摇头,「那么我需要一个帮手,以确认,我原本需要在实验中确认的事实,也就是,传送阵的另一端到底是到哪个房间,这一项工作必须要有一个除我之外的人当面确认。」
「只能是你,艾达。」他说这话时,仍看着忿忿不平地艾达,「你的性格合适,而且去过冰峰堡,比较熟悉。莱恩有别的工作,蕾雅的性格又不能指望。」
埃雷没有理会在作势抗议的蕾雅和一脸失望的莱恩,竖着指头继续往下讲。
「另一方面,我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需要三个机会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其中一个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另一个可以借由诺艾尔的突然出现,但还差一个。」
「为什么是三个?」
蕾雅问。
「一个需要在地下的其他地方遇到时以摆脱追击,一个需要让艾达趁机逃脱,一个让我接手魔导石。所以需要三个备用手段。」
埃雷一边伸出手指一边喃喃,虽然最后一个没有用上,他补充到。
「于是我想到的,就是隶属魔法的脆弱性,如果被契约,肯定会对宿主造成一定的影响。如果这边能找到被隶属魔法控制的人,并适时切断,就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所以我定好,在我那边的呼叫石板响起的三分钟——也是魔法阵的冷却时间——后,由那边强行切断我怀疑的那个人。」
「这就是,它那个时候……」
艾达恍然大悟。
「没错。」埃雷的语气也轻快了些,「所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当然,如果没有用,我就会用别的方法——就是代价会大一些。」
艾达察觉,埃雷对避而不谈,到底推测的结果如何,剩下人也默契的绕开这个话题,气氛才能维持勉强的平衡。
但是她迟早是要面对的,不如说现在还不知道,那就太晚了。
「没事,我接受的了。」艾达捏紧了玻璃瓶,勉强维持在不把它捏碎的力度。
埃雷思索良久,最后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也罢,你很快会知道。我说过,我怀疑的圈子在很小的一个范围里,原因是,有力拖延冰峰堡陷落的消息和我递交的那份申请的人不多。不如说只有少数几人,满打满算,阿尔斯,布雷西奇,基尔南,泽尔策,赫尔弗。我一开始盯着的就是这五个人。」
「可是,也有可能是他们被胁迫的吧?」
艾达脸色苍白的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
「不可能。位居上位的人强迫自己的下属干些什么很容易,但是地位较低的人反过来影响地位较高的人,却没有多少手段。再加上,冰峰堡陷落的消息本身就封锁的很死,要达成如此效果,转手之后,不一定能成功。」
「除此之外,还有个心理因素。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戒指上最珍贵的宝石,就会用上最好的魔法,如果能够无视其他条件强迫一个人为自己所用,不会有多少人选择无足轻重的角色吧?再加上切断的副作用,只要控制得当,几乎没有风险。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不去在这五个人之间选一个下手。」
莱恩想起之前听过的那个比喻,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没有人理他。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埃雷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喋喋不休。剩下的所有人沉默的听着他的推测,不发一言。
这种话题总是令人不太愉快的。
「然后就是分别试探,分别透露一些可以被利用但不算隐秘的信息,看他们的反应。」
「阿尔斯和布雷西奇我本来就觉得可能不大,因为就是阿尔斯率先走漏了消息,布雷西奇也很容易拦着他。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做了个简单的实验,告诉他们我们据点的位置,但两次回去,都没有人在那里盯梢。从这两点看来,他们的可能性都不大。」
「基尔南的理由差不多。他既没有赶在我们出城的时候引发骚乱以拖延艾达的行动,也没有借着那个机会进行追踪,或者阻碍。我当时在那边多留了一会,就是想看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行动。」
「泽尔策那边更简单,一次只能使用一个魔法,艾达在钟楼上远视的时候无法消除自己的踪迹,但是被追踪的人却迟迟没有反应,直到最后才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那个时候无论是对莱恩和蕾雅稍作阻挠和暗示,或者误导艾达去别的地方都很简单。都没有,而且后来的狙击还是在屋顶,没有考虑到可能的反制措施,也不可能。」
「与此相比,赫尔弗最可疑。首先,抛开种种其他背景,他是直接受益人,也就是说,从沃尔特的死亡中地位提升最大就是他。我希望各位注意,那就是沃尔特知道我们先前计划这一事实,未必是敌人下手的关键因素。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因为阻碍沃尔特和我们定下的计划,而去袭击沃尔特,只能是出去其他的理由。而让赫尔弗上位,就是最直接的解答。」
「其次,更重要的是,只有他不知道伯纳没有来,来的是我。他可能知道诺艾尔一起过来了,我也没叫艾达你们隐瞒这一点,而关于那个面包店,本身也有关于这一重意思的试探。但晚上蕾雅依旧得知,那边可疑的关门了。就证明敌人只知道来的是伯纳。」
「自始至终,只有警备队或教堂那边的人会这么认为。所以虽不敢完全保证,但最可疑的就是那边的家伙。」
埃雷疲惫的说完这一长段话,陷在了自己的椅子里,窥伺着艾达的反应。
几人一时无言,直到窗户中漏进一点微光,坐在对面的艾达,看的正清楚。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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